《水浒传》中的卢俊义,一直被认为是梁山武功第一高手,甚至,被很多读者“公认”为武功天下第一。其实,在施耐庵七十回原著中,卢俊义没有那么厉害,他的武功恐怕排不进梁山前二十名。

玉麒麟卢俊义的武功是被续书《征四寇》拔高的,征辽、征方腊时,卢员外当真可以做梁山武功第一人。但是,这样写其实矮化了《水浒传》这个精心设计的形象,严重摧毁了原著精神,反转了施耐庵寄托在卢俊义身上的反对帝王制度的核心主题,成功地向五百年以来的读者输送了忠君价值观。

卢俊义确实非常厉害,但绝对不是武功厉害,而是他就是贯穿《水浒传》第一主角霹雳大仙——赵匡胤的化身。

梁山好汉最后怎么救出卢俊义(卢俊义有多厉害)(1)

当铺老板,武功不济

却说智多星吴用带着李逵来到大名府,要赚玉麒麟卢俊义上梁山。这两人化妆成一对江湖卜卦算命的主仆,来到卢俊义的解库厅前。“卢员外正在解库厅前坐地,看着那一班主管收解”。

解库厅,就是当铺,卢员外原来是个当铺老板。那么,宋江为何要吴用去赚一个当铺老板,这个当铺老板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书中交代,梁山在为晁天王做功果追荐亡灵期间,请到了大名府龙华寺的大圆法主。这天,宋江、吴用与大圆法主喝茶闲聊,问起了北京的风土人物。大圆和尚反问了一句:头领如何不知河北玉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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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吴用听了这话,“猛然省起”。宋江说道:你看我们未老,却恁地忘事!北京城里是有个卢大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是河北三绝;祖居北京人氏,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

这个细节交代了这样几件事:

第一,宋江、吴用早就看中了卢俊义。从后文的故事看,宋江、吴用调查了解卢俊义,大概是在段景住报信,晁天王中箭期间。也就是说,卢俊义的出场,与段景住有关,与晁盖之死无关。因而,宋江请卢俊义上山是针对曾头市的,而不是为晁盖报仇以决定梁山寨主归属问题。

第二,卢俊义是北京人氏。北宋有四京,东京在汴梁(首都开封府),西京在洛阳(河南府),南京在商丘(应天府),北京就在大名府。所以,卢俊义是河北大名府人氏。蓝本故事中,卢俊义(玉麒麟卢进义)是山东郓城人,智取生辰纲的成员之一。施耐庵之所以把卢俊义写成大名府人,因为,北京城里有一个“玉麒麟”。这是后话,下文再表。

第三,卢俊义棍棒天下无对。宋江说卢俊义一身好武艺,但仅限于棍棒,而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卢俊义在前七十回书中根本就没有用过棍棒。即便是续书《征四寇》神化武功,也把卢俊义的这个绝技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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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的原著中,卢俊义打过两仗,用的都是朴刀。梁山口与李逵、鲁智深、武松、李应、朱仝、雷横等十个梁山好汉斗朴刀,根本就挨不到边,反被梁山好汉戏耍得团团转。经过一番戏耍、恐吓、威慑之后,张顺将吹牛没边的卢俊义活捉了。

第二场战斗是活捉史文恭,这个情节就不必细表了,如此活捉,梁山一员小彪将足够。

虽然不能说卢员外武功低微,但前七十回书中,卢俊义确实没有表现出“棍棒天下无对”的实力,更谈不上武功天下第一了。

卢俊义的武功一点都不厉害,既如此,宋江煞费苦心,岂不是请了一个废物吗?其实,玄奥就在“河北三绝”、“玉麒麟”、“棍棒”这三个符码之中。宋江把卢俊义陷害上梁山,其中的寓意可谓“细思极恐”。这样的卢俊义,才是真正有多厉害的卢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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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三绝,绝妙隐喻

大圆法主给宋江推荐的是河北玉麒麟,宋江却知道此人的详细情况,还说卢俊义是“河北三绝”。究竟是哪三绝呢?书中没有交代,以我的理解,“河北三绝”有这样两个寓意。

第一,北宋开国之初,推行“儒道佛”三教并立的宗教政策。因吸取陈桥兵变的教训,北宋以重文轻武的理念治国,武备松弛是北宋灭亡的一大原因。绝,是亡国之意。《水浒传》中以白衣秀士王伦,隐喻了这层寓意。王伦之后是朝改,朝改之后就是断送江山。

同时,宋真宗、宋徽宗疯狂崇道,宣和元年(1119年)爆发了一场革佛运动。鲁智深大闹五台山,火烧瓦罐寺,单打二龙山,讲的就是这段历史。经历这场革佛,北宋晚期出现了不僧不道,道为妖道(道君皇帝)的宗教局面,三教几乎全部走到了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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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施耐庵认为,北宋之亡始于“金匮之盟”。“引首”故事中,就以北宋皇位传承点明了《水浒传》的主题总纲,“金匮之盟”象征弑君篡位,皇帝都是妖魔。而推出“金匮之盟”的就是赵家老三赵光义,赵老三涉嫌“烛影斧声”弑兄谋逆,又违背“金匮之盟”,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第三子,也就是宋真宗。

宋真宗是北宋第三代皇帝,而在《水浒传》中,施耐庵以各自隐喻无情讥讽了这个皇帝,但却只字不提此人。即便是在专写皇位传承的文字中,施耐庵也是这样表述的:(太祖)传位与御弟太宗即位。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二年,传位与太子即位。这朝皇帝乃是上界赤脚大仙。这其中,根本就没有宋真宗。

梁山好汉的故事主要集中在宋徽宗宣和年间,施耐庵以生肖属相做隐喻符码,把宋徽宗写成了“狗”。宋徽宗原本是没有资格做皇帝的,向太后以“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诸王。”为由,强行把第三顺位继承人赵佶推上了皇帝宝座。

这些皇帝,就是书中以宋江(家中老大)“宋三郎”这个绰号隐喻的。宋江,意为断送江山,也就是宋三郎断送了江山。“河北三绝”出自宋江之口,也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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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中重点写了“宋三郎”,因而,误走妖魔的时间是嘉祐三年三月初三五更三点,九天玄女殿中再次以三杯仙酒、三杯仙枣,三卷天书以及天书的尺寸重复了这个时间节点,说的就是“三绝”,赵家老三们绝了北宋王朝。

赵匡胤是河北涿郡人,岂不就是“河北三绝”吗?

上文讲到,宋江、吴用开始关注卢俊义,是在段景住献马,晁盖曾头市中箭之间。则是因为,段景住是赵匡胤的老乡。此时,涿州已经不是北宋疆域,而是辽国辖地。由段景住而引发了梁山攻打曾头市之战,又由梁山兵败曾头市引出了玉麒麟。这其中就大有故事了。

难道说,卢俊义的“河北三绝”所隐喻的是北宋皇帝吗?假如是这样的隐喻,卢俊义就不是有多厉害,而是相当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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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玉麒麟,棍棒护龙身

却说北京斗武时,索超不服杨志击败了周瑾,出班挑战。大名府将领输过了一阵,天王李成特别叮嘱一心要为国立功的索超,不要输了锐气。一见梁中书把披挂战马都借与了杨志,李成也把自己的盔甲给索超穿了,还牵过自己那匹惯曾上阵的战马让索超骑了。

索超、杨志一照面,书中不急着写两人如何厮杀,而是先把李成的坐骑猛夸了一番。天王李成的这匹战马:色按庚辛,仿佛南山白额虎;毛堆腻粉,如同北海玉麒麟。

南山白额虎是谁?就是洪太尉在龙虎山上见到的白额锦毛虎,说的是燕顺,隐喻的是燕王朱棣。这是明朝的事,此处花开两朵,单表北宋的隐喻故事。

后一句“北海玉麒麟”,岂不就是卢俊义吗?原来,施耐庵把“卢进义”从郓城迁往大名府,用意却在这里。施耐庵为何这样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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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住从枪杆岭偷来的是金国王子的照夜玉狮子,而枪杆岭也是辽国的疆域,金国王子在这里丢失战马,说明“宋金海上之盟”已经启动,金国的灭辽之战已经打响多时了。这个导致北宋亡国的盟约,早在“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故事中就埋下伏笔了。金翠莲的父亲叫做“金二”,他就是照夜玉狮子的主人金二王子,也就是灭掉辽国和北宋的完颜宗望,完颜阿骨打的第二子,北宋人称金二太子。

因而,梁山好汉攻打曾头市,就是驱逐金兵,保境安民。宋江在说到卢俊义时,讲了这样两句话:若得此人上山,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官军缉捕梁山是不怕的,呼延灼早被杀得片甲不留。宋江真正犯愁的,是金国兵马的来临。所以,非得要卢俊义上山了。

这是因为,卢俊义是一匹神仙坐骑——玉麒麟,只有玉麒麟才能制服照夜玉狮子。因而,“玉麒麟”是梁山好汉抗金保境,替天行道的一大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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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头市的战斗中,出现了三匹名马:宋徽宗的踢雪乌骓、金国王子的照夜玉狮子,天王的玉麒麟。这三匹战马一物降一物,金国王子灭掉了宋徽宗,梁山好汉干翻了金国王子。那么,卢俊义为何又变成了“玉麒麟”了呢?

却说吴用、李逵在大名府解库厅见到卢俊义时,书中有一首满江红词专门描绘卢俊义,其中有这样两句: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惯使一条棍棒,护身龙绝技无伦。

我们先看“棍棒”,这是卢俊义的隐喻象征,要与“引首”中的一句话对看:一条杆棒等身齐,打四百座军州都姓赵。卢俊义是谁?不就是赵匡胤吗?赵匡胤是一条“龙”,因而,棍棒护的是龙身。所以,“宋三郎”一见玉麒麟,便要先下跪了。

赵匡胤被写成了霹雳大仙,就是一尊天神,故尔,卢俊义“仪表似天神”。因为此,卢俊义上应天罡星,排名梁山第二。

卢俊义之所以厉害,原本不是武功有多高,而是他手中的一条杆棒,这条杆棒隐喻了霹雳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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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卢俊义为什么这么厉害

《水浒传》中的人物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多棱的,一个人身上有多重隐喻。我在回答水浒传中有哪些不易被发现的妙笔这个问题时,就讲到了赵匡胤既是霹雳大仙,又是后来的洪太尉。而且,还是出现在梁山大聚义时的那只大金盘。

这只大金盘是从《大宋宣和遗事》中借来的,出自赵匡胤的《咏日》诗:须臾捧出大金盘,赶散残星与明月

《大宋宣和遗事》中说,赵匡胤以日自喻,却不料预言了金国灭宋。也就是说,梁山大聚义时,北宋即将走向灭亡了。书中也是这样表述的,这只大金盘裹着一团火(赵匡胤是火德星君),落在了梁山的正南方向——这是南宋建立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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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是洪太尉,却不是《水浒传》最顶级的洪太尉,在赵匡胤之上,还有他的父亲赵弘殷也被隐喻成了洪太尉。洪太尉误走妖魔,头一个妖魔就是赵匡胤。

《水浒传》中没有一个好皇帝,这些皇帝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谋逆篡位;以天神放他们下界为幌子,不断地破坏天下太平,让天下百姓蒙受了靖康之耻、靖难之役。梁山好汉最终反叛了皇帝神仙,宋江的主张是“替天行道,保境安民”。

当铺老板是妖魔,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则是抗金保境的英雄。施耐庵说,梁山好汉才是真正的“天神”。

卢俊义有多厉害,要到七十回书之后才呈正文。在七十回书中,他还是一个刚刚从妖魔“还道”的梁山义士。在解读燕青死在哪里这篇文章中,我以前七十回书的伏线,写到了燕青将与照夜玉狮子的主人金二王子有一场交锋。

梁山好汉最后怎么救出卢俊义(卢俊义有多厉害)(12)

燕小乙发挥自己“艺苑领袖”的特殊才华,潜入金营,帮助卢俊义等梁山好汉荡平了金二王子的兵马。金国王子因此羞愤交加,一病呜呼。玉麒麟制服照夜玉狮子的终极隐喻,大抵如此。

这就是卢俊义的厉害之处。

至于卢俊义为何是当铺老板,他与燕青是什么关系,吴用为何轻易诓骗了卢员外。卢员外的老婆为何叫贾氏,贾氏为何与管家李固推门就里做了夫妻……,等等,都与本文主题没有多大关系,且容我在今后的文章或者专栏中逐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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