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女儿放假回家,亲友欢聚,席间,微醺的我许诺:“国庆炖羊肉!”
羊肉,不常吃。但记忆之中,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
尚小之时,特别着迷吃肉。猪牛鸡鸭,鱼虾蚂蚱……只要是肉,都馋得很,毕竟,凭票供给的年代,一周能吃一餐肉,就是算计得好,安排妥帖人家的福利。这福利,我是享受着的。额外,再多吃点肉,就是一种奢望了。
我总是在奢望。
且我的奢望并不总是落空。
例如,家里老是养着鸡鸭。看我们姐弟馋得厉害,又逢年过节,杀只鸡鸭,听它们的惨叫,也是极为开心的。
例如,中秋国庆,老爸总是带着我们家人,去羊肉摊前,卖羊后腿,多数都加一个羊脖子。
老爸买羊肉是有讲究的。首先得立秋后,说草长籽了,羊吃了堆膘,肉中水分少;其次得买大羯羊,说吃了母羊肉会发病;再次,买羊腿,肉多,有大骨,可炖可炒,一羊多吃!
平日的赶集,背箩里总是蔬菜公司划堆卖的快烂了的菜,买回家后,先拣折,剔下边叶喂鸡鸭养猪,余下的留给人吃,并且要计划好吃一周。买这样的菜,背回家的路上,我低着头,眼角不看来往的人,自卑心理作祟。但凡长长的羊腿露出些许在背箩外,我便仰头斜眼,看那些用眼角余光睥睨羊腿的人,心里得意的笑着。
羊腿羊脖背回家,都是交给父亲“善后”。父亲做羊肉是有“绝招”的。洗净的羊腿静静地躺在砧板上,父亲拿了刀,沿肌肉组织分割出净肉,顺骨缝剔开骨头,肉放一边,羊大骨用刀背轻轻一颠,断成两节,骨髓明晃晃的颤动,羊脖子按脊椎缝隙剔开,放锅里,加水后置大火上,水涨开来,去浮沫,加盐,生姜块,慢火轻炖着。
剔出来的肉,切块,顺势挑出羊肉中的“羊膻”(淋巴)丢弃,拿两把菜刀细细剁碎,在切些青红辣椒沫,姜沫,芹菜备用。
羊骨炖好后,起炒锅,倒入剁好的羊肉沫,炒至断生铲除,滗出血水,锅中加入混合油,油温,舀少许昭通酱入锅,炒出酱香及红油,加入姜沫,剁青红椒,芹菜,加入花椒面,倒入羊肉沫,翻炒数下即可出锅装盘。
炒羊肉沫是下饭神品,鲜咸麻辣香,红油滋润着白米饭,大口吞咽,肚子吃得圆鼓鼓的也不觉得饱。
羊肉汤饭后是喝不下多少的。喝汤得在饭前,父亲品着老白干,我们姐弟各添一大碗雪白的羊肉汤,撒下薄荷叶,入口就通透得不行。再啃上几个骨头,幸福感就溢满了屋。
……
如今的我,承继了父亲的做法,买羊肉还是父亲那里学到的-----须立秋后,羊肉壮壮的,只不过,不太买羊腿,肉太多,吃不了多少。喜欢买羊排,带骨炖上,也喜欢买羊头蹄(羊下水)。只不过,羊头蹄的吃法得益于工作后。
九十年代初刚入职,在矿山,高寒地区,人们吃羊肉以御寒驱湿。羊头蹄便宜。那时我的工资不到一百五,一副羊头蹄仅只要价两三块钱。买回来的羊头蹄要自己翻弄。肠子,肚子,排除污秽后,清水冲,开水烫,加菜籽油,面粉,用大葱叶,反复揉搓,洗净黏液。用喷灯烧去头蹄上的毛,刮洗干净,劈开剁块,下锅后去沫熬煮。往往一副头蹄是够十来个人喝半天的酒,骨肉吃尽,用肉汤炖些洋芋小瓜,还可以各自再来二两小酒……
以前吃顿羊肉,欢乐溢于言表,现在,我不清楚女儿是否也欢乐,反正我的内心是欢乐的,我的欢乐,缘于太久没有见到女儿,想她,想她馋我做的菜,多吃点,犹如我馋父亲做的菜一般。味觉应该是一种传承,一种记忆,一种乡愁,一种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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