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白居易的一首《琵琶行》让家住虾蟆陵的琵琶女千古皆知,从“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的描写,也让我们看见了当初“名属教坊第一部”的昔日女艺人,如何技惊四座。

但是在唐时,如琵琶女这样的艺伎绝对不是最顶级的教坊女艺人,“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也绝对不是教坊女艺人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老大嫁作商人妇”也不是她们唯一的归宿。而要想了解这些教坊女艺人的人生,就要从“教坊”这个给予她们不同人生的地方开始。

糜夫人因何处受伤而坐于枯井旁(五陵年少争缠头)(1)

教坊始于高祖,兴盛于玄宗

教坊就是起源于唐代,唐高祖设立内教坊,掌管教习音乐,归为太常寺管理,太常寺是掌管宗教礼仪的一个机构,教坊此时就是太常寺的一个分支机构。《旧唐书》记载,武德以来,教坊“置于禁中,以按雅乐,以中官人充使”,唐高祖设立教坊的初衷,是教习雅乐,专门为国家各种重大场合提供音乐服务的。

但唐朝教坊真正兴盛的时候,是在玄宗时期,《新唐书》记载“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居新声、散乐、倡优之伎”。

开元二年,历史上著名的玄宗皇帝,将内教坊任性的放在了象征着大唐权利中心的蓬莱宫旁边除此之外又设置了四个外教坊,两个在京都长安,两个在东京洛阳。网罗民间艺人,鼎盛时期,仅仅是长安的外教坊就有各种艺伎一万一千四百零九人。

玄宗皇帝将内教坊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也不能满足他任性的需求,对于自己时不时的听个曲儿,还要经过太常寺这件事情非常不满,于是他就想了个办法。

根据崔令钦的《教坊记》记载,唐玄宗为了能将教坊的管理权攥在自己的手里,他出了个主意,让自己藩邸的乐人和太常寺的乐人比赛,但是,谁知道他自己的人非常不争气,在比赛过程中处于下风,玄宗一看不妙,于是让人拿着武器威胁太常寺的人输掉比赛。就这样,他以此为借口,将内教坊从太常寺中剥夺出来,委任宦官管理。

自此教坊在玄宗手里发扬光大,彻底成了统治者享乐的地方。

但好景不长,安史之乱之后,唐王朝的气象不复往昔,教坊也逐渐的没落,国家养不起皇帝奢侈的爱好,于是专供统治者享乐的教坊也逐渐走向京城的上流社会。“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就能看出当时名属教坊的琵琶女,也是公开表演的。而到了晚唐时期,教坊更是同青楼联系在一起,直至唐王朝消失。

从唐初的习雅乐,到玄宗时为了皇帝一人服务,到后来逐步从皇族走向民间,教坊的兴衰不但折射了当时唐王朝曲折的命运,背后还有一群女子悲喜参杂的人生。

糜夫人因何处受伤而坐于枯井旁(五陵年少争缠头)(2)

教坊艺人等级分明

从教坊的兴衰我们能看出来,对于这个与整个唐王朝共存亡的机构,其实就是唐玄宗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折腾出来的。

在唐玄宗设立教坊之初,原来属于太常寺的乐工和他藩邸时养的乐人皆归置其中,外教坊还负责网罗民间的艺人,内部的艺人之中还有三六九等。

内教坊中设立宜春院和云韶院,第一等宜春院中的艺伎称“内人”,专门给皇帝表演的,并且有机会得到皇帝宠幸,就会晋升为“十家”;第二等云韶院的称“宫人”;还有最低一等的掐弹家,只能弹奏乐器。

在玄宗时期,除了这几个等级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就是《长恨歌》中提到的“梨园弟子”,所谓的“梨园弟子”并不是现代意义,而是玄宗从坐部伎中挑选出乐舞佼佼者所组成,不归教坊管理。所谓的坐部伎,简单来说,就是唐朝时坐着跳舞的舞者,对舞者的要求比较高。

不得不感叹一句,玄宗在享乐这一方面简直是精益求精,也不得不说,正是这种精益求精,使得教坊推动了唐朝的歌舞以及民间艺术的发展。

只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建立在,教坊中那一群没有自由、没有自己人生的女子身上。

糜夫人因何处受伤而坐于枯井旁(五陵年少争缠头)(3)

三、教坊女子的命运

禁门宫树月痕过,媚眼惟看宿鹭窠。

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这首诗是唐著名诗人张祜写的《赠内人》,从诗中我们能看出内人内心的孤独与苦闷,诗人将内人比喻为困于火中的飞蛾,生动而形象的反映出内人的生活状况与情感状态。

其实在所有教坊女子中,内人的境况已经是最好的了。崔令钦的《教坊记》中有记载,“每月二日、十六日,内人母得以女对;无母,则姊、妹若姑一人对”、“内人生日,则许其母、姑、姊、妹皆来对”,可见,内人是可以让亲人来探望的。

但是即使是能见到亲人的内人,内心尚且如此苦闷,遑论那些无缘得见天颜,枯老教坊的女子了,她们的情感世界却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教坊记》中记载了一个教坊女子中特有的现象——“香火兄弟”,即是几个女人为了互相照顾,结为香火兄弟,共享丈夫,她们美其名曰“云学突厥法”,以此来排解生活的苦闷,并且这种畸形的现象是教坊管理者所默许的。

教坊女子除了情感上无所依靠之外,在经济上也朝不保夕,《唐会要》记载元和五年六月“诏减教坊乐官衣粮”,国家没有余粮了,便让教坊女子出席各大宴会,自力更生,但是“京中饮妓,籍属教坊”,收入还是归教坊管理,这个时候的教坊与青楼无异。

糜夫人因何处受伤而坐于枯井旁(五陵年少争缠头)(4)

那么这些教坊女子最后的归宿如何呢?《琵琶行》中琵琶女自述“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人老珠黄的时候选择嫁给商人,但“商人重利轻别离”不懂琵琶女内心的孤寂,她只能“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除了嫁给商人,从宫中放出的宫人,还有一部分选择出家,戴叔伦的《送宫人入道》就是描述了这样一种归宿,

萧萧白发出宫门,羽服星冠道意存。

霄汉九重辞凤阙,云山何处访桃源。

九重宫阙困住了教坊女子的前半生,她们的后半生也将囿于青灯古佛,始终逃脱不掉的是如蛭跗骨的孤寂与悲凉。

而更多的有才有貌的教坊女子,社会地位低下,会选择卖艺为生,即使是嫁人,也会被夫家推出来卖身卖艺供养丈夫。《教坊记》中就记录了这样一则案例:

苏五奴妻张四娘,善歌舞,亦姿色,能弄踏谣娘。有邀迎者,五奴辄随之前,人欲得其速醉,多劝以酒。 五奴 曰:‘但多与我钱,虽吃锤子亦醉,不烦酒也。’今呼鬻妻者为五奴,自苏始。

如张四娘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子,也只能嫁给苏五奴这样毫无廉耻之心的男人,可见教坊女子悲苦的命运,如此看来,能嫁作商人妇,却是最好的归宿。

这背后折射的是封建社会统治者对女性的蔑视,一个唐王朝的教坊,何尝不是几千年封建社会对女性束缚的缩影。

糜夫人因何处受伤而坐于枯井旁(五陵年少争缠头)(5)

结语:

教坊,这个源起唐初习雅乐的国家机构,因为唐玄宗的一己私欲发展壮大,从而推动了唐代歌舞、民间艺术的发展,也间接的为大唐的文化繁荣添砖加瓦,但其背后确埋葬了一代代教坊女子的青春与泪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后世人们看到花繁锦簇的唐王朝,又有谁会在乎那些堙没于时光中、枯老在宫墙内、飘零在岁月里的教坊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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