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

六朝古都,金陵自古繁华。明太祖朱元璋因部属多为江南人,富贵不愿离乡,便定都于此,称为南京。成祖朱棣夺了侄子的帝位,迁都北京,称为京师。种种顾忌,种种需要,南京设为留都,仍沿旧称,仍设六部九卿衙门,品级等同于京师的六部九卿,分职监管黄河以南各省府州县,如此一来,京师的六部九卿衙门在一统之大明便削弱了一半的权限,而中央朝廷凡有大政方略亦发送南京六部九卿,名为合议,实为牵制。更有一项重要职责,便是由南京各部衙将南方富庶之地漕银、漕粮源源不断输送京师,供给中央朝廷。因此大明朝两京十三省之封疆大吏有两个职位至关重要,一是胡宗宪曾经担任的浙直总督,一是赵贞吉曾经担任的南直隶巡抚。现在,南直隶巡抚一职由内阁保举、裕王力荐让谭纶当上了。

阳春三月,繁星满天,秦淮河灯影桨声流光敏乃,最是迷人耳目之时,官道上却出现了大煞风景押解囚车的车骑马队。

骑在最前面马上的是风尘仆仆的王用汲,护在两侧的是南直隶巡抚衙门派的兵队,押在中间的是两驾囚车。

辕门在望,王用汲远远地望见一片灯笼光下,谭纶被亲兵护卫着已经站在巡抚衙门外等候他了。

王用汲一纵缰绳,整个马队的蹄声加急了,囚车的车轮也转快了。

谭纶向辕门快步迎了过来。王用汲翻身下了马,一扔缰绳,向谭纶走去。

整个马队的将官和士兵都翻身下了马,齐刷刷单腿跪在了辕门外跸道两旁。

王用汲深揖,谭纶拉住了他,目光望向囚车:“两个贪官都押来了。”

王用汲:“也只能抓这两个人了。其他的眼下还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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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纶望向押囚车的队官:“先关到臬司衙门大牢去!”

“是!”那队官大声应答,站起来指挥士兵,“押走!”

谭纶拉着王用汲:“里面去谈。”

南直隶巡抚衙门签押房

王用汲端着那碗荼一口便喝了,接着用指头挖出了碗里的茶叶送进嘴里大口嚼着也咽了下去。

“再换一碗。”谭纶大声吩咐。

门外一个书办连忙进来了,又给王用汲沏了一碗新茶。

谭纶望向书办:“出去把门关上,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要来烦我。”

书办:“是。”走出去关上了门。

“坐。”谭纶伸了下手先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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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用汲端起新沏的茶又喝了一小口将嘴里的茶叶送了下去:“都查清了,完全是官逼民反!”接着将茶碗往茶几上重重一搁,“开化的煤矿月前就开始漏气,矿民便知道要着火,不愿下矿,矿主买通了矿业司的太监,矿业司命开化知县派兵丁押着矿工下矿挖煤,矿工嘴里衔着灯,不到一个时辰火气便爆了,整个煤道里一片火海,四百多矿民一个也没能出来。德兴的铜矿已经挖了四年,矿主一直不愿运木料加固矿顶,整个矿塌了,三百多矿民逃出来的只有十几个。两个矿死了这么多人,矿主居然天良丧尽,连一点安抚孤儿寡母的钱也不肯出,苦主告到县衙,开化和德兴这两个贪官反把苦主抓了一百多人关在牢里。好些人又告到了州府,州府又抓了一百多人,这才引起了暴乱。原因只有一个,以宫里的矿业司为首,开化和德兴从县衙到州衙府衙每年都在矿里拿分润银子,才酿此大祸,百姓怎能不反!现在暴乱的人抓了好几百,贪官却只抓来两个知县。子理兄,朝廷有明谕,这件事叫我直接和你会同处治。从这两个人开始,地方官由我会同南京都察院方面严审严查,然后上报朝廷,查出一个就抓一个。宫里矿业司的太监可得你密奏皇上严参!”

谭纶只是听着,好久也没有接他言。

王用汲紧望着他:“又有谁打招呼了?难不成这么大的案子还要不了了之?”

“这个案子已经不算什么事了。”谭纶轻叹了一声,目光望向了窗外,“你也不能在南京待了,明天就得立刻回京师。”

王用汲站了起来:“两个矿死那么多人,又引起了这么大的暴乱,案子才开始查,就叫我立刻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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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纶这才望向他:“北京那边出了更大的事,而且牵涉到你。内阁和北京都察院来了文,你必须立刻返京。”

王用汲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刚峰出事了!”

“是。”谭纶黯然答了一声,“海刚峰被抓了,关在诏狱。”

“他上疏了!”王用汲惊问。

谭纶望着他:“是。奏疏的抄件内阁已经急递给我,触目惊心哪!”

王用汲:“能否给我一看。”

谭纶:“不能给你看,你最好一个字不看,一个宇都不知道才好。回到北京你也千万不要说事先知道他上奏疏的事。”

王用汲脑子轰的一声懵在那里,良久才喃喃说道:“难怪他极力怂恿我向都察院讨了这个差使离开北京。我早就应该想到,他这是不愿意牵连我太夫人昵?嫂夫人还正怀着身孕,她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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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管了,你也管不了了。”谭纶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院子,“说到底是我误了他。嘉靖四十年要不是我力荐他出任淳安知县,他现在已在老家采菊东篱了,也不会惹来这场杀身之祸。”说着转过了身子,“太夫人嫂夫人已被李太医送到南京了。天大的干系,我也会照看她们。你必须回京师,一是把自己说清楚,二是这边牵涉到宫里矿业司的事先一个字也不要说。这个时候再牵涉到宫里,陈洪更会怂恿皇上杀人。”

王用汲:“给我安排马,我现在就走!”

这也是作者用心的地方。本来作为海瑞的至交,王用汲应该是会被陈洪重点“照顾”的对象,朱七和齐大柱已经被抓了,王用汲这个时候才出场,也是海瑞有意为之,怕直接牵连到他,故意让他外出办差。虽然奏折的事情已经震惊了整个朝野,海瑞也决心不牵扯任何一个人,但是王用汲最好还是一个字不看,以免让人猜忌是海瑞和他串通好了,奏折的内容是他们俩提前商量过的。谭伦此时心里很明白,万一海瑞被斩了,不能让王用汲也搭进去,自己举荐的朋友,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南京卿芸号织染坊

虽然有李时珍陪着,海母和海妻走进这座大院依然惊疑、好奇,而且感到有些亲切。

好大的前院大坪!一匹匹被浸湿的白棉布被展开了铺在一块块三尺宽一丈长的大石上,好粗的圆木柱子压在白棉布的一端,柱子的两头各站着一个踹工,手抓着上面的术架,两双赤脚同时踹动圆木向前滚去,浸湿的棉布被圆木一碾立刻平整了。

“这是干什么?”海母立刻好奇地问道。

陪他们进来的一个管事:“回太夫人,这叫踹布,棉布经过这么一踹便紧密平实了,然后再染色。”

海母、海妻顺着他的手望向了别处,又看见了院子那边依序凿着好几个一色的整块青石砌成的大染槽,染槽旁还一溜摆着好些个大染缸。更宽的院坪那边高矗着一排数丈高的搭染布的架子,好些染工在蓄着蓝靛青靛的染池染缸里染布,好些染工接着用一根根偌长的竹竿又将一匹匹染出的布挑抛向高高的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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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都停了!”陪着李时珍、海母、海妻进来的那个管事大声囔道,“小心些,让贵客过去!”

染工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望着一行站在院门口的四人。

“雨青。”那管事又望向搀着海妻一同进来的一个婢女,“搀好了海夫人。”说到这里自己满脸堆笑地搀住了海母,“李先生、太夫人、夫人里边请吧。”

那个叫雨青的婢女本长得一脸的天真喜兴,这时更显着高兴,“啊啊”地比画笑着,搀住海妻便要往里走。

这个叫雨青的婢女竟是个哑女,本是芸娘的贴身丫头,接到谭纶的信立刻把她派回了南京,伺候海母、海妻,用意很简单,她不会说话也不会识宇,便不会走露任何消息。也就是从船上被车接着同了一段路,海妻显然已经十分喜欢这个哑女,这时她的肚子已有些显形,被那雨青搀着,另一只手仍撑着腰,便要往里走。

海母却不肯举步,望向李时珍:“李太医,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见海母没有动步,海妻又停下了,也站在那里望向李时珍。

李时珍笑道:“我的一个朋友家,也是刚峰的朋友。前院是染布踹布的工场,后院还有织布的织坊,再后面便是你们住的地方。挑这个地方让太夫人嫂夫人住,为的就是不让你们寂寞,每天可以到前院来看看他们织布染布,顺便也请太夫人、嫂夫人把海南织布的一些窍门指点指点他们。一就两便,你们也住着安心。”

海母有了笑容,海妻也露出了微笑,婆媳对望了一眼。

海母举步了,那管事立刻侧身引着他们向里面走去。

海母:“多承李太医想得这般周全。每天能帮人家织些布也不白住人家的屋子。

李太医刚才说这家人也是汝贤的朋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李时珍紧跟在她身侧:“一说太夫人就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刚峰兄任淳安知县时那个杭州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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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母想起了:“高知府?后来被抓到京里又被罢了官的那个翰林?”

李时珍:“正是此人。”

海母:“这个人汝贤倒是常常称道他,说他有才。难为他,做起生意来了。”

李时珍:“士农工商,总得要干一行吧。这个人做官不俗,经商也还公道。太夫人、嫂夫人放心在这里住着就足。”

海母:“既然李太医和汝贤都看好他,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不要给人家的家眷添麻烦才好。”

海瑞的家人此时已经到了高翰文的府邸。其实,这么安排也是大家一起担了风险的,如果嘉靖要追查到家人的话,李时珍,高翰文他们可能会被作为同党一起牵连进去。政治的微妙之处又一次体现了出来:陈洪一心想把事态扩大,李时珍是给裕王看病的前任太医,跟海瑞关系一直不错,陈洪和嘉靖也都知道。把他抓了,那就是直接把裕王给得罪了,陈洪没这个胆量。高翰文虽然接纳了海瑞的家人,但是他以商人的身份在活动,多年来跟海瑞没有交集,前几天李王妃的弟弟还跟着高翰文夫妻一起来到江南,手下的太监你直接上报给了陈洪。有了这层关系,高翰文就没法抓了。

高翰文宅邸后院

说话间已经穿过前院,便看见两边都是高大的织坊,只听见里面传来轰鸣的织机声。那管事见海母又有想进去看的意思,连忙说:“太夫人、夫人先去安顿下来,回头小的陪你们来看。”

说着一行又穿过了后院,走进了一道回廊,转了个弯,便觉得豁然开朗,海母又停了步,海妻也跟着停了。只见这里楼台亭榭,曲水回廊,竟是一座庭院。

海母望着这一片在画里都没见过的地方又不愿往前走了:“这就是安排我们住的地方?”

那管事笑着:“就是这里。”

海母的脸沉下了:“这么贵气,可不是我们住的地方。”

李时珍又要解释了:“江南的庭院都是这样。这里不同的就是前院染织,后院住人。我来南京就常住这里,我愿意住的地方,太夫人尽管住就是。”

那管事接言了,满脸堆笑:“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听说太夫人、夫人来高兴得不行,特地吩咐了一定请太夫人和夫人住这里。您老要是不住,小的们可得要挨骂了。”

海母又和儿媳妇对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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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事:“我家老爷和夫人正从淞江往南京赶呢,今晚就能到。太夫人真不愿住这里,见了他们后可以商量再搬。”

海母又望向了李时珍:“今天三月二十四了,汝贤说他五月初就能到南京。李太医这一个多月不会走吧?”

李时珍连忙答道:“不走。我等刚峰兄到南京后再走。”

海母骨子里其实也是豁达的人,便对儿媳妇:“既然李太医也住这里,打搅人家也不过一个来月,我们就住这里等你丈夫来再搬吧?”

海妻:“但听婆母的。”

李时珍也是好人做到底,直接把人安顿妥当,还表示自己要等到海瑞来南京自己才会离开,无论如何先稳住家眷,到时候就算是海瑞真的保不住他对海瑞的家人也得有个明确的交代。

北京都察院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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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五十岁的儿子,在海母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对母亲说过一句谎话。可这一次儿子对母亲的承诺将成为永远不能相见的等待。转眼到了嘉靖四十五年的五月初五,朝廷的清流理学之臣已经聚集在都察院大堂,奉命在这一天驳斥海瑞在奏疏里攻击皇上的言辞,然后论罪。”

都察院大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摆设过。没有大案,没有椅子,两侧只在地上摆满了一排排的坐垫,就连北墙平时摆大案的地方也只在地上摆了四个坐垫。

五月卯时初的北京天空已见亮光。徐阶领着李春芳、高拱、赵贞吉率先进了大堂,在北墙上首的四个坐垫上坐下了。

都察院的御史、通政使司的给事中、翰林院国子监的文学之臣排成两行鱼贯步入大堂,分别在大堂两侧的坐垫上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都坐了下来。

左侧第一排的第一位就是那个曾经率领群臣上疏遭受过毒打的国子监司业李清源。左侧第一排的末座上竟是昨夜赶到京师满脸风尘的王用汲。

陈洪带着一群太监也来了,却没有进入大堂,而是在大堂门口两个太监摆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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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的座次安排也是很讲究的,李清源坐在第一位就是因为他曾经打过海瑞,自己也挨过打,那就由他来做第一个向海瑞发难的官员,于公于私他都会让海瑞难堪,这是拿他来当枪使唤了。王用汲坐在最后,就是不给他替海瑞和自己辩解的机会,离太监近,抓人的时候也方便。

镇抚司诏狱

狱中不知日夜,只有通道石墙上的灯在泛着黄光。大牢通道墙上油灯弱弱的光反照进海瑞的那间牢房,隐约可见四面石墙半地稻草,依稀可见镣铐锁着的海瑞的身影箕坐在那里。

海瑞在前一天便被告知,今日辰时要去都察院大堂接受驳审,这时已然早起,闭目在这里等候押解。

长期在黑暗中的人对光的反应都十分敏感,海瑞这时虽闭着眼却很快感觉到有一片光亮渐渐强了起来,接着听到好几个人的轻步声向这边走来。

“就是这里。”海瑞听到牢门口锦衣卫狱卒在悄声说话。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1)

“怎么床和桌子凳子都没有?”另一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太监。

海瑞依然闭着眼。

“先搬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来,我走后再安张床。”又是那太监的声音,“开门吧。”接着便是牢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脚步声进来了。

海瑞依然没有睁眼,但已能感觉到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很快,便听见有人搬着桌子和凳子进来的声音。

他面前那个太监的声音:“放在这里,你们都到外面看着。”

有两个人答道:“是。”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出了牢门渐渐远了。

“我姓石,是新任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有话问海主事。”那人就是司礼监排在黄锦后面的那个石姓秉笔太监,现在升了首席,说这句话时,声音十分公事。

海瑞这才睁开了眼,搬进来的桌子上灯笼光十分明亮,他看见了面前一件鲜红的袍子和一双乌黑的靴子,慢慢抬起头,才看见了那是一张中年太监的脸。

石姓秉笔太监也紧紧地望着海瑞:“我是奉旨来问话的。皇上说了,你可以坐着回话,也可以站起来回话,要不要我帮你站起?”

“公公请坐就是。皇上既有特旨,我就坐在地上回话吧。”海瑞依然箕坐在地上。

你可以选择坐着还是站着回话,这也是嘉靖对海瑞的格外关照!“要不要我帮你站起?”这是随身太监为了表示对嘉靖的尊重和礼节,必须得这么表态。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2)

石姓秉笔太监只望了一眼方桌边那把圈椅,却没有去坐,依然站在原地,望着海瑞:“你是个清官。”

海瑞不禁又望向了他。

石姓秉笔太监:“这是皇上的原话。”

再心静似水,海瑞此时心中也不禁涌过一丝感动。

石姓秉笔太监:“皇上说,你想做比干,他却不是纣王。”

海瑞想了想,回话了:“大明朝不是商朝,没有比干,也没有纣王。”

潜台词:嘉靖不是昏君,我没想青史留名,更不想看着嘉靖亡了大明的江山,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石姓秉笔太监:“你这句话回得好,我会如实回旨。我来有两番意思要告诉你。

第一番意思是皇上的意思,你听清楚了。”

海瑞:“请说。”

石姓秉笔太监:“现在已是卯时,还有一个时辰你就要在都察院大堂受审。审你的是都察院通政使司、翰林院国子监那些御史翰林和给事中。你的奏疏也都早发给他们了,他们要将你说的那些不通的话一句句驳了。皇上叫我问你,面对他们的驳斥,你有没有话回?”

海瑞:“该回的便回。”

“哪些该回,哪些不该回!”那石姓秉笔太监突然生气了,忍不住在地面上跺了一脚,接着在他面前来回疾走起来。

海瑞乜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便不回话了,又闭上了眼睛。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3)

“要找死,通惠河跳下去就是。买根麻绳也不过两文钱。”那石姓秉笔太监依然来回地在他面前走着,“偏要搅得天下不安!海主事,什么‘文死谏,武死战’那都是狗屁。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的人才信那一套。自己找死还要牵连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海瑞依然闭着眼不答。

石姓秉笔太监站住了:“我今天来是来救你的。一句话,待会儿到都察院大堂只要你在那些人面前认个错,皇上便会放了你,也不会因你再牵连其他人。你听明白了没有?”

潜台词:在这件事上,嘉靖服软了。因为海瑞在整个奏疏里说的所有事情都是明明白白,百官们是驳不倒的,最后嘉靖控恐怕面子里子一个都保不住!

海瑞睁开了眼:“我想听石公公的第二番意思。”

石姓秉笔太监望着他,脸色慢慢又缓和了,回头看了一眼牢门外,在他面前蹲下了,压低了声音:“你上的这道疏已经牵涉到了我大明朝的根本,我这句话你听不听得懂!”

海瑞:“请说下去。”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4)

石姓秉笔太监:“大了我不说。就说宫里,还有镇抚司就好些人受了你的连累。吕芳吕公公人都去了南京,有人都借你这个事想把他杀了。黄公公阿弥陀佛一个人,帮你说了几句话,现在关在提刑司每天受折磨。对你一直不错的那个齐大柱和朱七也都被抓起了。还有你的那个好朋友王用汲昨天也急调回京了,今日你要不认错,那些人一个个都得死,这些你知不知道?不管自己家人的死活,总不能也不管别人的死活吧?你难道就不想救救他们?”

海瑞:“我怎么救他们?”

石姓秉笔太监:“就是我刚才那句话,待会儿只要你认一句错,所有的人都救了。”

海瑞脸上浮出了沉痛的神情,却依然不语。

石姓秉笔太监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等着,等他松口。

“我没有想牵连别人。”海瑞终于开口了。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5)

“那就好!”那石姓秉笔太监紧接着赞了一句,“怎么认错皇上都替你想好了,也不要你太难为自己,就说自已读圣人的书没有读通,把孔圣人、盂圣人和黄老给弄混了,才说了那些疯话,然后自己请罪。你请了罪,皇上就不会给你降罪,还会破例将你调到国子监去,名义是让你去好好读圣人的书,实际都给你安排好了,让你参加贡考。你不还只是个举人吗,参加了贡考,拔贡九卷到都堂,科名也会有了。圣德巍巍,你的前程也有了仕途的底子。这可是有史以来没有的一段君臣佳话!”那双期待的目光离海瑞不到一尺,海瑞望着这两只黑暗中闪着光的眼,真是一部《二十一史》不知从何说起。

海瑞被关在这里,外面的情况他是真不清楚,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想牵连任何一个人。嘉靖也不是昏君,真想杀死这些人,嘉靖一道圣旨就完事了,海瑞此时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别人只能在心里去猜测了。

嘉靖此时真的是贴心到家了,石公公这番话可谓恩威并重,必定是嘉靖亲自教他这么说的。直接摆给了海瑞两条路:你认个错,所有的事情就过去了,连你未来的仕途都铺好了路,以后哪怕入阁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大明朝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认错,自己的小命保不住,朋友和家人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你可得自己掂量掂量。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重,这番怀柔之策可谓是教科书式的典范!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6)

海瑞不再看那双眼睛,闭上了眼:“请公公转奏皇上,臣海瑞无话回奏,只能用圣人的话回奏,孟子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老子日:‘圣人无恒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请皇上多想想我大明的社稷江山,多想想天下的苍生百姓。我个人的死活不过如一片落叶,化为尘泥罢了。”

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是石姓秉笔太监站起时袍服的窸窣声,然后便是那双靴子离开牢房的步履声。

怀柔失败,面对着所有读书人,所有官员都会怦然心动的条件,海瑞依然严词拒绝了。

海瑞这才睁开了眼,灯笼依然亮在今天搬来的木桌上,牢门也依然洞开在那里,牢门外不见了那个石姓秉笔太监,只两个锦衣卫还有两个提刑太监钉子般站在那里,这时牢房外通道里又传来了脚步声,牢门口两个提刑太监两个锦衣卫竟对着通道那头都跪了下去。海瑞想应该是押他去都察院大堂的时候了。

海瑞又习惯地闭上了眼,等候吆喝着押他走出牢门登上囚车。

几个人的脚步声在牢门外停住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海瑞又听见了一群人的脚步声离开了牢门走向了通道的那端。牢门外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接着是一个人极轻的脚步声走进了牢房,又接着是将一摞书稿放在木桌上的声音。海瑞眉头略抖了一下,感觉到这个人不是刚才那个石姓秉笔太监,只知他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好久没有声音,显然在一直盯着自己。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7)

“就要审你了。”终于出声了,果然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语调十分缓慢,十分阴沉,却有一股莫名的巨大气场压来,海瑞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慢慢睁开了眼向那人望去。

那个人端坐在椅子上,那双眼像两只深洞正在盯着他。五月初已接近半夏,这个人里面却穿着厚厚的棉布大衫,外面还罩着一件青色的袍子,显不出他的官阶,也看不出他的身份。

从来没见过,海瑞当然不认识,这个人就是他在奏疏里痛斥奏谏的当今皇上,君临天下四十五年却二十多年不上朝的嘉靖帝!

嘉靖从桌面那摞厚厚的奏本上拿起了最上面一本。

两个人终于面对面开始交锋了。史册记载海瑞一直到嘉靖驾崩也没有见过他,电视剧里的这种安排更符合人性。面对突如其来的奏疏,将自己驳斥得一无是处,朝廷内阁大员都不敢说的话,被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给讲完了,任谁也都会有好奇心去看看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大胆,有什么样的动机要这般舍生忘死去做这种事情。

北京都察院大堂

坐在左侧第一排的李清源摆在盘膝的赛本上,写着“驳逆臣海瑞疏国子监司业李清源”。

每个人的盘腿上都放着一本折叠的奏本,那些奏本有薄有厚,封面上写的都是一样的字:“驳逆臣海瑞疏”和各人的官职姓名。只有坐在左侧第一排末座的王用汲盘腿上一份奏本是翻着摆的。

王用汲忧沉的目光这时怔怔地望向大堂正中摆着的一个空坐垫。

日光此时从南面的上空照进了都察院大堂的大门,正照到王用汲望着的那个空坐垫——为海瑞留的坐垫。

所有的神情都那样肃穆,那样无奈;所有的目光都虚虚地望着被日光照耀的那个空坐垫。

镇抚司诏狱

嘉靖又望了一眼披着锁链箕坐在乱草上的海瑞,目光收回到手中那份奏本上。——那奏本的封面正中赫然写着和李清源膝上那份奏本字体完全一样的字样:“驳逆臣海瑞疏国子监司业李清源”。显然桌子上那一摞奏本都和都察院那些人的奏本一样,一式两份,一份呈给了嘉靖,一份被他们拿着准备驳审海瑞。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8)

嘉靖翻开了奏本:“那么多人审你一人,量你也不会心服口服。皇上叫我事先将这些人驳你的话告诉你,想听你是怎么回他们的话。”

“既然有旨意,该回的话我都会回。”说到这里,海瑞突然对这个身形高瘦长眉长须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倏地问道,“大人能否告诉我在哪个衙门任职?”

嘉靖的目光依然望在奏本上:“和你一样,在大明朝任职。你回话就是。”

海瑞:“那就请问吧。”

嘉靖看着李清源那道奏本:“国子监司业李清源问你,‘我华夏三代以下可称贤君者首推何人?”’

海瑞:“当首推汉文帝。”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19)

嘉靖依然看着奏本:“文帝之贤,文景之治,后世莫不颂之,你却在给皇上的奏疏里引用狂生贾谊之言,求全苛责,借攻讦汉文帝以攻讦当今圣上:如此贤明之君尚且如此攻击,你心目中的贤明之君是谁?”

海瑞:“尧、舜、禹、汤!”

嘉靖目光一闪刺向了他:“李清源问的是三代以下。”

海瑞:“臣的奏疏里已经说了,三代以下汉文帝堪称贤君。”

嘉靖又把目光望向了奏本:“李清源问,你既认汉文帝为贤君,为何反责文帝优游退逊,多怠废之政,这话是不是影射当今皇上?”

北京都察院大堂

定在辰时正驳审海瑞,辰时正显然到了。王用汲的目光望向了大门外。两侧的官员们却把目光都望向了坐在北墙正中的内阁四员。李春芳、高拱、赵贞吉都望向了坐在中间坐垫上的徐阶。

徐阶望了一眼大门外的太阳,望向了坐在大门口石礅上的陈洪:“陈公公。”

陈洪依然定定地坐在那里:“阁老。”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0)

徐阶:“辰时正了,是否应该催催,那个海瑞该押来了。”

陈洪:“不急。海瑞什么时候押来还得候旨。”

又改成候旨了,众目相觑,只好等着。陈洪的目光也望向了渐渐升高的太阳。

表面上清闲,其实内阁此时一点都不轻松!

镇抚司诏狱

“为什么不回话,”嘉靖的目光依然在奏本上。

“此言不值一驳。”海瑞回道。

“不值一驳还是无言回驳?”嘉靖的目光终于又望向了海瑞。

海瑞:“我的奏疏他们没有看懂,也看不懂,因此不值一驳。”

嘉靖:“好大的学问。有旨意,你必须回驳。”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1)

“那我就说。”海瑞提高了声调,“汉文帝不尊孔孟崇尚黄老之道,无为而治,因此有优游退逊之短,怠废政务之弊。但臣仍认文帝为贤君,因文帝犹有亲民近民之美,慈恕恭俭之德,以百姓之心为心,与民休养生息。继之景帝,光大文帝之德,始有文景之治。当今皇上处处自以为效文景之举,二十年不上朝美其名曰无为而治,修道设醮行其实大兴土木,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以致上奢下贪,耗尽民财,天下不治,民生困苦。如要直言,以文帝之贤犹有废政之弊,何况当今皇上不如汉文帝远甚!”

嘉靖拿着奏本的手僵在那里,脸色也陡地变了。

海瑞依然大声说道:“大明朝设官吏数万,竟无一人敢对皇上言之,唯我海瑞为皇上言之。我如不言,煌煌史册自有后人言之!请大人转问李清源,转问那些要驳斥我的百官,他们不言,我独言之,何为影射?我独言之,百官反而驳之,他们是不是想让皇上留骂名于千秋万代!”

嘉靖两眼虚了,望着牢房上方的石顶,良久从腹腔里发出了幽深的声音:“照你所言,我大明君是昏君,臣皆佞臣,独你一人是忠臣贤臣良臣?”

海瑞:“我只是直臣。”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2)

嘉靖:“无父无君的直臣!”

海瑞看见了那人眼中寒光里闪出的杀气,依然镇定答道:“大人能将我的话转奏皇上否?”

嘉靖:“说!”

海瑞:“我四岁便无了父亲,家母守节将我带大,出而为官,家母便谆谆诲之,‘尔虽无父,既食君禄,君即尔父’。其实岂止我海瑞视皇上若父,天下苍生谁不视皇上若父?无奈当今皇上不将百姓视为子民,重用严党以来,从宫里二十四衙门派往各级的宦官,从朝廷到省府州县所设官员更是将百姓视为鱼肉。皇上深居西苑一意玄修,几时察民生之疾苦,几时想过我大明朝数千万百姓虽有君而无父,虽有官而如盗!两京一十三省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君父知否?”

这番话海瑞说得心血潮涌,声若洪钟,将一座镇抚司诏狱震得嗡嗡直响!

但见那人的脸一下子白得像纸,牙关紧闭,坐在凳子上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偏用手抓紧了桌子。

海瑞也发现了,关注地望着那人。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3)

就在这一刻,海瑞发现那人的脸由白渐渐转红,又看见他的鼻孔里慢慢流下了鲜血,紧接着嘴角边也流出了一缕鲜血。

海瑞也惊了,大声喊道:“来人!”

立刻便是急促杂沓的脚步声,跑在最前面的是那个石姓秉笔太监,紧跟在后面的是几个提刑太监和锦衣卫。

“皇上!”石姓太监立刻扑了过去,掏出一块白绢掩住了嘉靖还在流血的鼻孔。

所有的太监和锦衣卫都环绕着跪了下去不知所措。

“抬椅子!抬着椅子立刻送太医院!”石姓太监大喊。

提刑太监和锦衣卫们一窝蜂拥了上去,连椅子带人抬了起来,向牢门外慌忙挤了出去。

一阵锁链哨啷乱响,海瑞已经跪在了那里,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慌,直望着被抬出去的嘉靖。

“停了!”抬出牢门外的嘉靖憋着气又喊出了这两个字。

抬着椅子的脚立刻停在那里。

嘉靖的背影:“海瑞!”

海瑞跪在地上:“罪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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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的背影:“朕送你八个字:‘无父无君,弃国弃家’!”

海瑞趴在地上,一言不答。嘉靖也无话了。

石姓秉笔太监:“赶快抬走!”

一阵风,嘉靖被抬离了牢门。

海瑞倏地抬起了头,望着空空的牢门外,眼眶中闪出了泪光。

正如嘉靖所说,陈洪根本不是海瑞的对手,作为权谋高手的嘉靖亲自来审问也没有降伏海瑞,把他送到内阁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无父无君,弃国弃家”唯一能给海瑞扣上的也就这顶大帽子了!君者如父,儿子大胆辱骂父亲就是忤逆不孝。三纲五常里面“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为臣纲”,儿子不该对父亲这般不敬,再加上他们俩的君臣关系,能给海瑞的罪名也只有这一个了。至于他在奏疏里的那些话,嘉靖是没法再去提的!

北京都察院大堂

石姓秉笔太监和另外两个秉笔太监带着一群太监疾步走过来了。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5)

“怎么回事,都巳时了!”陈洪倏地站起,大声责问,等到石姓太监走到面前又低声问道,“是不是另有旨意?”

大堂内无数的目光都望向了走到门口的石姓秉笔太监。

“是。”石姓秉笔太监对他十分谦恭也压低了声音回了这个字,接着提高了声调,“有旨意!”便向大堂内走去,

以徐阶为首,内阁四员立即站起拿起了自己的坐垫,让开了大堂的上首,走到堂中放下坐垫,在坐垫上跪下了。坐在两侧的清流官员们反而省事,只是在各自的坐垫上改坐姿为跪姿,很快都就地跪下了。

陈洪和另外那些太监只得在门外跪下了。

石姓秉笔太监背负北墙南面而立:“皇上口谕:‘海瑞何许人,无父无君弃国弃家之徒而已。自绝于君父,自绝于朝廷,无庸和他理论。着徐阶陈洪率内阁司礼监会同百官论罪便是。钦此。”’

叫诸臣写辩疏,忙活了一个多月,又“无庸和他理论”了。然诸臣听到这一次改旨,竟人人麻木如石,没有任何突然之感,像是船行至桥洞自然要放下桅杆一样。倘若皇上不改旨,或许他们反而惊讶。

徐阶和陈洪是点了名的,理应率先表态:“臣领旨!”‘奴才领旨!”

所有跪着的官员:“臣等领旨!”

陈洪站起了:“搬椅子!”大步走了进去。司礼监几个秉笔太监跟着走了进去。

徐阶等人都站起了,坐在两侧的官员都站起了。立刻便有人搬来了八把椅子,在北墙上方呈半圆形摆毕。

陈洪和司礼监另外三个秉笔太监坐在左边的四把椅子上,徐阶和内阁另外三员坐在右边的四把椅子上。

徐阶望着跪在坐垫上的堂上其他官员:“各位仍就地请坐吧。”

那些官员又改跪姿为坐姿,都坐回到各自的坐垫上。

“皇上怎么说来着?”陈洪望向了石姓秉笔太监,“是论罪,还是定罪?”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6)

石姓秉笔太监:“是论罪。”

“那就论吧。”陈洪望向了徐阶,“徐阁老,怎么论,内阁拿主意吧。”

徐阶举目向满堂的人一一望去。

画外音:“陈洪明白,徐阶也明白,当今皇上所用的每一个字其实都暗含深意,必须体会精微。就眼下‘论罪’二字而言,若落在一个‘罪’字上,就必然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堂官会审,可今天三法司无一堂官在场,满堂官员皆是文苑理学之臣,可见只能从‘论’字上立说?。圣意很明白,海瑞虽然没有押来,却仍然要让这些官员们驳他,让天下人都知道,群臣认为他有罪!”

徐阶慢慢开口了:“海瑞那道奏疏一月前就分发给了诸位,诸位也都写好了驳他的奏本。大家就照着自己的奏本论吧。”

徐阶的话说完了,满堂却仍然像一潭死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徐阶、李春芳、高拱还有赵贞吉在这样的时候是都不会逼着大家说话的,事关清誉,一言不当,恶名便立刻传遍天下。因此四个人都沉默着。

官场里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现在满朝的官员可真是空前的默契。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7)

这就轮着司礼监说话了,陈洪首先发难:“怎么着,都想抗旨吗?从左边第一个开始,一个个说话。”

左边第一个便是李清源,见陈洪的目光盯向了自己,他拿起了膝上的奏本:“陈公公,当初奉旨叫我们写驳斥海瑞的奏本,我们都写了。可海瑞本人未来,我们问的话谁来回答?无人回答,我们怎么论罪?”

“反问得好!”陈洪盯着他冷笑了一声,又挨个向满堂的官员扫了一眼,“你的意思,你们的意思,海瑞不来,你们便论不了他的罪了?那也好,我来挨个问,你们来答。李清源!”

李清源:“下官在。”

陈洪:“海瑞有罪无罪?”

李清源:“有罪。”

陈洪:“什么罪?”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8)

李清源:“不该在奏疏里用不敬之言詈骂君父。”

陈洪紧盯着他:“没了?”

李清源:“下官已经回答了。”

陈洪:“我现在问你,他詈骂君父那些话对不对?”

李清源:“詈骂君父便是不对。”

陈洪:“绕圈子是不是?我要你回答他骂的那些话,骂的那些事对不对?”

李清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无不是的君父。”

满堂的那些文苑清流一个个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显然大家都对李清源的答词十分认可。

文官们玩文字游戏可是在行得很!如果吕芳在,“无父无君,弃国弃家”这八个字就足够让他意识到嘉靖的为难之处了,像陈洪这般追着问奏疏里的话对错,吕芳是断然不会做的,陈洪还是太嫩了。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29)

陈洪恼了:“你们想回答的都是这两句话是吗?”

李清源:“回陈公公,这两句话,第一句是圣人说的,第二句是今年正月裕王爷对臣下等说的。陈公公若认为不当,我们收回就是。”

陈洪反被他问住了,一张脸立刻不是了模样,倏地转望向他下首的石姓秉笔太监:“你们接着问!”

石姓秉笔太监清了一下嗓子:“既然大家都写了驳海瑞的奏本,我看就把奏本里的话摘出来,纂成一本,然后由内阁用邸报发至各省,三法司也可以以此定海瑞的罪了。”

陈洪的眼腈斜成了一条线,望向那石姓秉笔太监。石姓秉笔太监偏笃定如常,陈洪便没了主意,因不知他这话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刚才皇上的吩咐。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0)

徐阶适时拍板了:“我看石公公这是正论。要不然每个人把自己的奏本念一遍,几天也念不完。”

“那就将各人的奏本都收上来吧。”高拱立刻附和徐阶。

“慢着。”陈洪知道这些人都在走过场了,担心最后在皇上那里交不了差的还是自己,“有些人的奏本已经誊呈了一份交到了宫里,可有些人的奏本还没看呢。王用汲!”他把目光终于盯向了昨天才赶回京师的王用汲。

坐在左侧第一排末座的王用汲应声了:“下官在。”

陈洪:“你的奏本好像就没有呈上来。”

王用汲:“是。下官的奏本是昨夜赶写的,今早写完的。”

陈洪:“你的奏本里是怎么论海瑞的罪的,”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1)

王用汲拿起了奏本:“回陈公公,并禀报徐阁老,下官的奏本写的是这一次奉旨钦查开化、德兴两县因官员贪墨造成矿民暴乱一案的始末。请内阁司礼监转呈皇上。”

“露出尾巴了不是?”陈洪抓住了把柄,斜了一眼徐阶和高拱,又盯向王用汲,“二月十七群臣上贺表,海瑞上了那道辱骂君父的奏本。今日旨意叫大家上驳斥海瑞的奏本,你却上一道什么清查贪墨的奏疏。两个人配合得好嘛!王用汲,我问你,海瑞上那道奏本是如何跟你商量的?”

眼看着风波渐平,陈洪偏又要掀起大浪,群臣以及司礼监那几个人都心生腻歪,表面上还不能流露出来,一个个又都沉默在那里。

陈洪其实也不是要无风生浪,他实在是将皇上的心思揣摩到了极处。二十多年来皇上深居西苑玄修,将严嵩一党推在前面,就是要找个替身挡杀住那些企图君臣共治的理学群臣。严党一朝倒台,不得不启用徐阶等人,可徐阶等一味息事宁人,吕芳也是两面敷衍,因此每旦群臣和朝廷起了争执,皇上便不得不披坚执锐亲自上阵,深以为苦。看准了这一点,他向皇上多次表现自己愿意做这个替身,以此取代了吕芳。

去年腊月二十七群臣上疏他替皇上挡了一阵,皇上果然深自赞许。今年出了海瑞这件惊天动地的事,内阁以及六部九卿甚至满朝之臣竟无一人解君父之慨,磨到了今日又想大事化小,这个结果报上去,天威雷霆可想而知。法不治众,何况牵涉到裕王,旁人都能一个个滑掉,唯独自己,倘若再不抓出几个人来使出霹雳手段为皇上灭此朝食,这个掌印太监也就当不久了。

王用汲也一直沉默在那里。他想过站出来承认海瑞的奏疏中许多言辞是自己的主张,分担他的罪名,可一则自己事先确实没有跟海瑞商量过上疏,不能欺心;二则自己倘若承认与海瑞同谋,反而会加重了海瑞的罪名,有党和无党,在朝廷论罪截然不同。但他决定要为海瑞说话,他不能让后世不知道海刚峰上疏赴难的赤诚之心。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2)

王用汲慢慢站起了:“回陈公公,海瑞上这道疏并没有和我商量过。”

陈洪:“咱家瞧不起就是你这号人。司礼监接到的呈报,去年七月海瑞调到京师,就你与他频相往来,多次彻夜长谈。等到海瑞要上疏了,你倒是向都察院讨了个差使去南边查案。现在海瑞抓起了,你回来了,当然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可又觉着写个奏本来驳斥他实在又说过不去,便弄了个查案的奏本来蒙混过关。王用汲,你也忒小人了吧?”

陈洪也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可言,如果海瑞和王用汲都不松口,他也真的没有办法。

王用汲本是个天性的古道热肠,只是平生做人不露锋芒,不能兼治便求独善而已,今日你说为了海瑞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就陈洪这番侮辱,他也得奋然而起了,但语气仍然平和:“我做大明的官,无须陈公公看得起看不起。大明朝这么多官员,也不是陈公公说谁是小人谁就是小人。”

几乎满堂所有的官员,包括司礼监那几个秉笔太监都同时坐直了身子,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每个人都在心里为他这几句话喝了一声彩。

陈洪毕竟是陈洪,这时心中羞恼脸上反笑:“那你就回咱家刚才的那些问话,你怎么不是小人?”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3)

王用汲:“海瑞上那道奏疏,不是我曾经跟他商没商量,而是他做人做事从来无党无私,不愿跟任何人商量。正因为我和他有伯牙子期之交,他才在上疏之前,极力劝说我向都察院讨了那份差使,去南边查案,今天想来,他也是不愿牵连我而已。就此一点,海瑞不愧有古君子之风,与他相比我愿意承认自己是小人。但并不是陈公公说的那种小人。”

“你说什么!”陈洪的声音陡地尖利了,“你说海瑞有古君子之风!”

王用汲:“海瑞做事之敢作敢当,做人之不牵祸别人,古君子不过如此!”

陈洪:“你们都听到了?”

多数人把目光望向了地面,内阁四员却不得不对望了一眼,用目光在交流着如何表态。

陈洪这时也已紧盯着徐阶,要他表态。

徐阶当然必须表态:“王用汲,五伦之首第一便是君臣,今天论的是海瑞对君父大不敬之罪,你无须说什么朋友之道。”

陈洪又望向了赵贞吉:“赵大人,这个王用汲当年好像就是你在当浙江巡抚的时候推举过的人,你说说,他刚才的话该怎么论?”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4)

明朝由司礼监内阁同时领政,司礼监要想不担责任就得将责任推到内阁,可现在内阁四员中,徐阶、高拱都是裕王的师傅,陈洪不愿得罪;李春芳从来就是老好人,陈洪找他不上,因此每次都抓住个赵贞吉来顶缸。赵贞吉心里窝火,也无可奈何,只得答道:“徐阁老刚才说的就是正论。”

陈洪必须要内阁表态。“怎么是正论?出而为仕,食君之禄,把君臣大义抛在一边,却大谈朋友之道。赵大人是泰州学派的理学名臣,王用汲和海瑞这个朋字在这里怎么解?”

赵贞吉被难住了,只得答道:“在朝官员不论君父只论朋友便是朋党。”

“承认是朋党就好!”陈洪倏地站了起来,“按内阁的意思,先将这个朋党抓了!”

提刑司和镇抚司那些人就在大堂外,闻声立刻进来了两个人,一边一个扭住了王用汲:“走吧!”

王用汲被两人一拉站了起来,搁在膝上那个奏本便掉在地上,他强撑着站住,望向徐阶大声说道:“徐阁老,我的奏本里有参陈公公手下矿业司太监贪墨的情状,请内阁转呈皇上!”

这句话倒使陈洪有些意外更加恼怒:“押走!”

两个人扭住王用汲立刻押了出去。那份奏本孤零零地摆在地上。满堂的目光都望向了徐阶。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5)

徐阶慢慢站起了,亲自走了过去,拾起了王用汲掉下的那本奏疏,又慢慢走了回去,递给了陈洪:“他办的是钦案,这份奏疏就请司礼监呈交皇上吧。”

陈洪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己竟被王用汲摆了一道,望着徐阶递过来的奏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堂下这时到处都起了一片低语的哗然。

“肃静!”陈洪吼了一声,接过了徐阶手中的奏本,堂上又安静下来。

陈洪对着徐阶:“内阁既然说在这里无法论罪,就按你们的意思,将各人奏本里驳斥海瑞的话摘了出来,交三法司定他的罪。还有这个王用汲,还有宫里的黄锦,镇抚司的朱七、齐大柱,都是朋党,一起论了罪,拟个票报皇上!”说完径直走了出去,司礼监另外三位秉笔太监只好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群臣都被撂在了这里,好些人目光望向了徐阶,也有好些人目光蔑望向赵贞吉。

陈洪没想到在最后被王用汲摆了一道,赵贞吉也没想到今天自己又这样被陈洪摆了一道。那个尴尬的人已经走了,这个尴尬的人只好红着脸深望着徐阶,希望恩师替自己辩白几句。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6)

徐阶这时哪有缝隙替他解释什么,望了望李春芳和高拱:“会同三法司,按司礼监的意思去办吧。”

又抓了一个王用汲,是因为还能抓的人,也就剩一个王用汲了。宁愿被抓也要替海瑞说几句公道话,海瑞交的这个朋友也真是值了!

玉熙宫精舍

从大殿到通道一直到精舍门口,都排站着好些太监和宫女,一个个紧闭着嘴,侧耳听着精舍里的太医在报着单方上的药名。

陈洪这时从殿外大步走进来了,太监宫女不敢发出声响,悄然跪下了。

陈洪也在通道旁站住了,侧耳听着。

精舍内传来了太医的声音:“高丽参五钱,党参十钱,白芷五钱,陈皮九钱…”

“十全大补吗!”嘉靖狂躁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太医的奏报单方的声音,“黄锦!”

陈洪立刻提着袍子疾步走了进去,但见两个太医跪在御床前瑟瑟发抖。

嘉靖躺在床上,两眼闭着,又叫了一声:“黄锦!”

陈洪急趋了过去在床前跪下了:“主子,奴才在。”

嘉靖仍闭着眼:“叫这两个废物滚出去!”

陈洪立刻使了个眼色,两个太医抖瑟着爬起来慌忙退了出去。

大明王朝1566各集简介(大明王朝1566第四十三集)(37)

嘉靖还是闭着眼:“去找,将李时珍给朕开的单方找出来。”

陈洪发着懵,轻声问道:“请问主子,什么李时珍?什么单方?”

嘉靖这才慢慢睁开了眼,在高垫着的枕上侧过了头看清了跪在床前的陈洪,眼中露出了怪怪的失望之色。

嘉靖此时身体是真的扛不住了。原本一直在吃丹药,打坐,坚信自己百病不侵的状态也有了变化。全剧里这是嘉靖唯一一次叫太医来给自己治病。之前为了营造自己悟道有成的形象,嘉靖一直坚持不看病,就算吃药也是黄锦在偷偷伺候,根本不让别人知道。现在突然找药方,黄锦被抓了,陈洪自然是毫不知情,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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