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80回有曹雪芹吗(王铎评红楼梦之三十)(1)

曹雪芹正在批阅《红楼梦》作者吴玉峰的原稿

王铎评《红楼梦》之三十:曹雪芹“披阅十载”的“批文”在哪里?

看官,我还是要接着上一回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既然脂砚斋说,曹雪芹对于吴玉峰的《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那么我们今天,能不能看到曹雪芹当年“批阅”、“评审”的一些文字呢?即曹雪芹“增删五次”的一些“故事梗概”和“人物线索”?

我的回答是:能。并且,除了我上回举的例子之外,还有很多。今天,我们就“甲午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所载的原始“批语”,继续举例说明。

你看——

其一,这是第六回“贾宝玉初试雨云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开篇的一段文字,属“回前跋”,曹雪芹仍没忘为该回也顺手写上一首小诗:

宝玉、袭人亦大家常事耳,写得是已全领警幻意淫之训。此回借刘妪,却是写阿凤正传,并非泛文。且伏“二递”、“三递”及巧姐之归。着此,刘妪一进荣国府,用周瑞家的,又过下回无痕,是无一笔写一人文字之笔。

题曰:

朝扣富儿门,

富儿犹未足。

虽无千金酬,

嗟彼胜骨肉。

从曹雪芹的这首小诗中,我们即可知刘姥姥这一进荣国府是“歪打正着”,荣国府的“富儿”们是乐“犹未足”,埋下了“二进”和“三进”的“伏笔”。虽说是荣国府一开始给的钱并不多,但贾母一大家子人,却拿刘姥姥当成了亲“骨肉”。

脂砚斋为此,也有不少眉批。如:

自《红楼梦》一回至此,则珍馐中之虀耳,好看煞!

再如:

“也要显弄”句,为后文作地步也。陪房本心本意,实事。

又如:

写阿凤勤劳等事,然却是虚笔,故于后文不犯。

还如:

老妪有忍耻之心,故后有招大姐之事。作者并非泛写,且为求亲靠友下一捧喝。

或如:

传神之笔,写阿凤跃跃纸上。

仍如:

王夫人数语,令余几,哭出。

在这一回的末尾,曹雪芹写道:

一进荣府一回,曲折顿挫,笔如游龙。且将豪华举止,令观者已得大概。想作者,应是心花欲开之候。

借刘妪入阿凤正文,“送宫花”写“金玉初聚”为引,作者真笔似游龙变幻难测,非细究至再三再四不记数,哪能领会也?叹叹!

其二,在第七回“送宫花周瑞叹英莲 谈肆业秦钟结宝玉”的开始,还有曹雪芹的“回前诗”,道是:

题曰

十二花容色最新,

不知谁是惜花人?

相逢若问名何氏,

家住江南姓本秦。

其三,在第八回前面,亦有曹雪芹的“回前诗”,即:

题曰

古鼎新烹凤髓香,

哪堪翠斝贮琼浆。

莫言绮縠无风韵,

试看金娃对玉郎。

其四,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一开始,曹雪芹写道:

贾珍尚奢,岂有不请父命之理?因敬

要紧,不问家事,故得恣意放为

若明指一州名,似若西游

地不待言,可知是光天

矣。不云国名,更妙。

义之乡也。直与

今秦可卿托

理宁府亦

在封龙禁尉。写乃褒中之贬,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

诗云

值得特别注意的是,这一回的首页,被撕去了一半,故无法阅读。但对于曹雪芹“批评”的内容,亦基本清楚。虽说我们还有其他抄本可以补足一些,但因为本文是要进行曹雪芹的最初版本研究,故我不想再抄录其他版本。

可是,在曹雪芹应该写“回前诗”的地方,此页是完好的,奇怪的是他竟然只写了两个字“诗云”,而没有把他要写的诗,记录下来,留白了。

看官,不管人们有多少种推测,在这里,显然,曹雪芹还没有构思好这首诗,而脂砚斋在此处,也没有加批注。

其五,我们再看第十四回“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中,曹雪芹是怎样写的:

凤姐用彩明,因自识字不多,且彩明系未冠之童。

写凤姐之珍贵,

写凤姐之英气,

写凤姐之声势,

写凤姐之心机,

写凤姐之骄大。

昭儿回,并非林文、琏文,是黛玉正文。

牛,丑也。清属水,子也。柳拆“卯”字,彪拆“虎”字,寅字寓焉。陈即“辰”,翼火为“蛇”,“巳”字寓焉。马,“午”也。魁拆“鬼”鬼,金羊“未”字寓焉。侯“猴”同音,“申”也。晓鸣“鸡”也,“酉”字寓焉。石即“豕”,“亥”字寓焉。其祖曰守业,即“守夜”也,“犬”字寓焉。此所谓“十二支”寓焉。

路谒北静王,是宝玉正文。

诗云

哎哟,看官,当我们看到这里,明显感受到曹雪芹这是在写自己的“创作提纲”了,或者叫“备忘录”了,不像前些回那么“按部就班”了。当然,他的“回前诗”,也就更没有时间考虑了。

看官,这些信息,都是曹雪芹对于《红楼梦》的“增删”,非常重要。

其六,现在咱们来看第十五回,曹雪芹写道:

宝玉谒北静王辞对神色,方露出本来面目,迥非在闺阁中之形景。

北静王问玉上字果验否?政老对以“未曾试过”,是隐却多少捕风捉影闲文。

北静王论聪明伶俐,又年幼时为溺爱所累,亦大得病源之语。

凤姐中火,写纺线村姑,是宝玉闲花野景一得情趣。

凤姐另住,明明系秦、玉、智能幽事,却是为净虚钻营凤姐大大一件事作引。

秦、智幽情,忽写宝、秦事,云:“不知算何账目,未见真切,不曾记得,此系疑案蓁创。”是不落套中,且省却多少累赘笔墨。昔安南国使,有题一丈红句,云:“五尺墙头遮不得,留将一半与人看。”

诗云

看官,你看看,这不就明白了吗?曹雪芹还是没有写“回前诗”。脂砚斋深知曹雪芹创作之苦,所以也不提醒。

其七,下面再说曹雪芹在第十六回前的记述:

幼儿小女之死,得情之正气,又为痴贪辈一针灸。凤姐恶迹多端,莫大于此件者:受赃婚以致人命。贾府连日闹热非常,宝玉无见无闻,却是宝玉正文。夹写秦、智数句,下半回方不突然。

黛玉回,方解宝玉为秦钟之忧闷,是天然之章法。平儿借香菱答话,是补菱姐近来着落。赵妪讨情闲文,却引出通部脉络。所谓由小及大,譬如登高必自卑之意。细思大观园一事,若从如何奉旨起造,又如何分派众人,从头细细直写将来几千样细事,如何能顺笔一气写清?又将落于死板拮据之乡,故只用琏凤夫妻二人一问一答,上用赵妪讨情作引,下文蓉蔷来说事作收,馀者随笔顺笔,略一点染,则耀然洞彻矣。此是避难法。

大观园用省亲事出题,是大关键处,方见大手笔行文之立意。

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极热闹极忙中,写秦钟夭逝,可知除“情”字,俱非宝玉正文。

大鬼小(漏字:鬼),论势利兴衰,骂尽攒炎附势之辈。

诗曰

看官,在下不多说了,同仁一望即知。至第二十五回,曹雪芹的“回前跋”和“回前诗”,已经消失。这说明,曹雪芹一开始也“批阅”累了,不得不停下了。不过,在第二十五回的末尾,他还给我们留下了几句“总批”,我们来看看:

总批

先写红玉数行,引接正文,是不作开门见山文字。

灯油引大光明普照菩萨,大光明普照菩萨引五鬼魇魔法是一线贯成。

通灵玉除邪,全部只此一见,却又不灵,遇癞和尚、跛道人一点,方灵应矣。写利欲之害如此。

此回本意是为禁三姑六婆进门之害,难以防范。

看官,看过曹雪芹的这一“总批”,你才知道他的厉害。

其八,看官,在第二十六回的最后,先有脂砚斋的批语,后有曹雪芹的“后记”。咱们还是先来阅读一下脂砚斋的批语吧:

每阅此本,掩卷者十有八九不忍下阅看完。想作者此时,泪下如豆矣!

你看看,这是脂砚斋看到动情之处了。

咱们再看看曹雪芹的“后记”是如何写的:

此回乃颦儿正文,故借小红许多曲折琐碎之笔作引。

怡红院见贾芸,宝玉心内似有如无。贾芸眼中应接不暇。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八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又“细细的长叹一声”等句,方引出“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仙音妙音,俱纯化工夫之笔。

“二玉”这文字,作者亦在无意上写来,所谓“信手拈来无不是”是也。

收拾“二玉”文字,写颦无非哭“玉”、再哭、恸哭,“玉”只以陪事小心,软求慢恳,二人一笑而止。且书内若此亦多多矣,未免有犯雷同之病。故“险语”结住,使“二玉”心中不得不将现事抛却,各怀以惊心意,再作下文。

前回倪二、紫英、湘莲、玉菡四样侠文,皆得传真写照之笔。惜“卫若兰射圃”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晴雯迁怒系常事耳,写于钗颦二卿身上,与踢袭人、打平儿之文,令人于何处设想着笔?

黛玉望怡红之泣,是“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上来。

看官,你亲眼看看吧,这是曹雪芹在“批阅”和“增删”中遇到难处了,有些吴玉峰的原稿也丢失了,他不得不在日后捉刀补上了。

其九,第二十七回,也有“脂批”和曹雪芹的“后记”。先看脂砚斋的批语:

余读《葬花吟》至再、至三、四,其凄楚感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曰:“先生身非宝玉,何能下笔?即字字双圈,批词通仙,料难遂颦儿之意。俟看过玉兄之后文再批。”噫唏,阻余者想亦《石头记》来的?故掷笔以待。

你看看,脂砚斋写得多么精彩!看来,批到此处,他也一次次地批累了,竟然还将笔一扔,等待更精彩的章节出现哩!

接下来,再看曹雪芹的“后记”吧:

饯花辰不论典与不典,只取其韵致生趣耳。池边戏蝶,偶尔适兴,亭外急智脱壳。明写宝钗非拘拘然一愚女夫子。

凤姐用小红,可知晴雯等埋没其人久矣,无怪有私心私情。且红玉后有宝玉大得力处,此于千里外,伏线也。

《石头记》用截法、岔法、突然法、伏线法、由近渐远法、将繁改简法、重作轻抹法、虚稿实应法种种诸法,总在人意料之外。且不见一丝牵强,所谓“信手拈来无不是”是也。

不因见落花,宝玉如何突至埋香冢?不至埋香冢,又如何写《葬花吟》?

埋香冢葬花,乃诸艳归源。《葬花吟》又系诸艳一偈也。

你看,曹雪芹说的句句在理。

其十,在第二十八回末尾,曹雪芹也写有“总评”,你看——

茜香罗、红麝串写于一回,琪官虽系优人,后回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者,非泛泛之文也。

自“闻曲”回以后,回回写药方,是白描颦儿添病也。

前“玉生香”回中,颦云:“她有金你有玉,她有冷香,你岂不该有暖香?”是宝玉无药可配矣。今颦儿之剂,若许材料,皆系滋补热性之药,兼有许多奇物,而尚未拟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补宝玉之不足,岂不三人一体矣!

宝玉忘情,露于宝钗,是后回累累忘情之引。茜香罗暗系于袭人腰中,系伏线之文。

好了,看官,我所引用的“批注”到此为止了。从曹雪芹的这些“批语”和“回前诗”,我们就知道,他真是“十年辛苦不寻常”啊!

你想想就行了,一部别人写的长篇小说,需要他曹雪芹来“大改大删大动大增”,不把小说的结构和写作手法弄明白,怎么能行?尤其是,其中还有些手稿,都丢失了,这就更增加了曹雪芹的编辑难度。幸好、幸亏,还有脂砚斋在旁边打气、鼓劲。不然,曹雪芹是很难完成整部《红楼梦》的编辑工作的。

最后,我还想郑重地对看官说一句,且不可把曹雪芹的这一系列“批语”当成是脂砚斋或寄笏叟的“批语”,因为它们都是书中的“正文”。看官,从古代批注典籍的习惯上来说,无论是谁的所谓“批注”,都不可能进入“正文”,这应该是一般的常识。

试问,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完全没有留下“批语”,可能吗?回答当然是否定的。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甲午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应该是曹雪芹最初的“批注版本”,带“批语”的版本,珍贵而又珍贵!何其珍贵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