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礼不是啥稀罕事,可这事儿学问也很深。弄不好,失面子,丢感情。
张鹏在县城的一家公司当副经理,喜欢交友,有一帮酒肉朋友,工作上的,生活中的,各个门类都有。平日里,好朋友隔三差五地吆喝着聚个小会,常常喝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乎才散场。众多朋友中,最重要的还是十大干兄弟,义结金兰,情深意厚。谁家有个红事,跑前跑后,汗流浃背。遇到谁家有白事了,干兄弟们还披麻戴孝,送老人入土为安。
前年秋天,因为年龄原因,张鹏从副经理岗位上退下了。
张鹏的公司是经销家用电器的,生意很不错。生活中的张鹏又是个热心肠,当副经理时,总是瞅机会给干兄弟们帮忙。这些年,干兄弟们的家用电器基本上都是在张鹏公司买的。现在卖家用电器有许多学问,厂家直销、节日打折、预定优惠、样品低价,啥招数都有。张鹏就利用各种机会,帮干兄弟们购买。每次聚会,有意向的都会明说,机会来了,张鹏总能让他们买到称心如意的商品。
朋友多,随礼多。干兄弟们谁家有事了,自然付出的礼钱也多。工作了几十年,张鹏也记不清随了多少礼钱。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随礼的钱也与时俱进。早些年,30元、50元就行。后来,涨到100元。再后来,一般关系就得200元。轮到干兄弟们谁家办红白事,少说也得500元。要是谁家有红事赶上中秋、国庆、元旦、春节办事,喜上加喜,还得再多点。
这些年,张鹏家没啥大事要办,净随礼了,没有收过礼钱。也该张鹏唉声叹气,儿子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顺利拿到博士学位,到了京城工作,30多岁了,也不谈恋爱,更不说结婚的事。平日里,张鹏和老婆呆在家里,听不得街坊邻居家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看到别人家娶媳妇、嫁闺女、吃喜面,愁得闷在家里大把大把地掉眼泪。
去年冬季,张鹏的父亲突发心梗去世了。这是家里的大事,干兄弟们第一时间都赶到了。忙了三天,老人入土为安,事情办得还算平稳。安排好家里的事,张鹏累得睡了两天两夜才缓过神来。
回到县城,张鹏无意中翻看家里办事的礼单,突然发现干兄弟中的汪清只付了100元礼钱,而其他干兄弟都是500元。咋回事?张鹏一脸茫然。
晚上,张鹏自己弄了两个小菜,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就说这汪清吧,结了两次婚,离了一次婚,每次请客,张鹏都随礼500元。搬了两次家,每次都在新居“发家”,张鹏都随礼500元。汪清的父母五年内先后去世,他都随礼500元。汪清儿子结婚,他随礼500元。现在轮到张鹏父亲去世办事了,汪清只付了100元。这到底咋会事?张鹏喝着闷酒,挠着头发,努力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张鹏是个厚道人,随礼这500元是干兄弟们一起上账(礼单)的,是面子上看的。私下里,张鹏自认为和汪清私交不薄。汪清在一家单位工作,虽说只是个科主任,但也有一定的权力。俗话说,长短是根棍,高低是个人,坷垃瓦渣也能拌翻人。说不定啥时候,会有事让汪清帮忙。汪清父母先后去世,张鹏除了随礼,又用信封各装了2000元,悄悄地塞给汪清,表明他和其他人不一样。难道汪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了两三天,张鹏的气还是顺不过、咽不下。没办法,就趁吃饭时说给老婆听。这些年,工作忙,人际往来的琐事,张鹏没空说,老婆自然不清楚。
老婆听了,大吃一惊。听张鹏细说端详,更生气。
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张鹏天天喝闷酒,干挠头,不说话。这就是干兄弟?这就是好朋友?这就是人情世故?老婆就劝他,算了,过去的就过去吧。朋友间交心共事,看清楚了长见识,想明白了增才干,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想开了,糊糊涂涂就翻篇了。
张鹏还是气不过,想约汪清见面问个清楚。
周末,张鹏电话约汪清喝酒。没事了,咱两家周末喝个小酒聊聊天,记住带上弟妹。汪清很爽快地答应了。好,赵记驴肉馆,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那天晚上,月亮很明,路灯也很明。张鹏早早地就和老婆站在赵记驴肉馆前,等候汪清和他媳妇。
七点一刻,汪清匆匆赶来。哥,对不起啊,家里有点急事,你弟妹来不了。
点了菜,要了这家饭店的自制特色驴肉,张鹏和汪清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席间气氛融洽,汪清端起酒杯,哥好嫂好,叫得很甜。一瓶酒见底,汪清看到张鹏拿出第二瓶酒,一把抓过来。哥,这第二瓶,咱哥俩只喝大半瓶,好酒醇香,留个念想。张鹏见状,又喊服务员添了两个小菜。趁上菜功夫,汪清指着那盘特色驴肉对服务员说,这家店的特色驴肉全城最好,给我来50元钱的,打包,一会带走。
喝了一杯酒,汪清对张鹏说,哥,这50元驴肉钱我算账,你弟妹在家忙点事,顾不上做饭,给她带点,哥千万不能算账。
酒喝得起劲,菜吃得热乎。张鹏老婆去结账时,没见汪清有啥反应。汪清起身时,没忘记带走那包特色驴肉。
自始至终,张鹏死活都没找到机会,张口给汪清说随礼那事儿。
送走汪清,张鹏提着那小半瓶酒,摇摇晃晃地和老婆一起回家,边走边算账,每瓶酒150元,加上饭菜钱,500元只多不少。
你又随了次大礼。老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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