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舍生贾由喜欢趋炎附势,想方设法拜见王公贵族。某天,他到一个权贵家拜访,看门人拦住,说主人有要紧事处理,让他等待。贾由坐在门口好久,有些困倦,朦胧中来到一个栅栏前。栅栏上的大门洞开,来往的都是衣服光鲜的人。他暗想,前面必定有豪门望族,就走过栅栏。
走了一里多地,看到一所巨宅,门口站着几个豪奴。贾由不敢冒然拜访,在门口迟疑观望。忽然有人在后面拍他肩膀,并说道:“老弟为什么在这徘徊?”贾由回头,原来是朋友卢环。还没等他回答,卢环又说:“这是我主人家,我知道你矢志奋进,可以给你引荐。”
卢环带着贾由进了大门,边走边说:“我主人姓韩,远祖在战国时就是贵族,曾帮助孟尝君脱离虎口。到了本朝,主人凭借军功封为将军,只要依附他,必会如鱼得水。”说话间进到大厅,里面富丽堂皇,一人豹头环眼,昂然坐在椅子上。贾由惶恐不安,跪地磕头。
卢环向将军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才高八斗却生不逢时,他愿意依附将军门下,效犬马之劳。”将军说道:“既然是卢先生的朋友,不必过谦。”说完让贾由起来。贾由稳定一下心神,使出浑身阿谀奉承的解数,揣摩对方的心思,巧舌如簧,把将军哄得十分高兴。由此,他跟着卢环做了韩将军的门客。
不久,卢环病死,将军府的事宜大多由贾由操持。另外,还有两个门客将军也很信任。一个叫宋鹊,一个叫金敖。贾由虽然比较占上风,但那二人隐隐不服,三人之间不断明争暗斗。
某天,将军设宴,贾由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坐好。他直接坐在宋鹊金敖上面的位置,这更引起二人的不满。酒过三巡,大家掷色子做游戏,宋鹊戏弄金敖,把骰子扔到了他的脸上。金敖大怒,厉声呵斥。宋鹊笑道:“在尊客面前高声怒吼,这不是瞧不起我,是瞧不起贾先生啊!”金敖更加生气,说道:“你是用姓贾的来压我吗?”
贾由看牵涉到自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将军说道:“过去灌夫醉酒殃及窦婴,现在两位先生醉了,又牵连贾先生,真是冤枉啊!”众人大笑起来,于是继续喝酒。喝到酣处,将军看到窗外桃花烂漫,站起来说:“此景甚佳,贾先生能不能赋诗一首?”
贾由本来没什么才华,不得已拼凑成两句:“明媚鲜妍绝比伦,凝妆艳粉复如神。”接下来就江郎才尽,苦苦思索。将军说:“即景赋诗的确不是易事,小女卧莲擅长此道,让她给先生续上两句。”打发一个婢女进到后堂,片刻后捧出一张纸来,上面写道:“绿莺长鸣香闺畔,怕有渔郎来问津。”字体柔媚工整。
韩将军借着酒意又说:“今天连句赋诗岂不是天缘,老夫有意让小女和先生结成连理。”贾由大喜过望,赶快跪下磕头。
几天后举办了婚礼,贾由入赘将军府。洞房夜,他看到卧莲小姐神情冷淡,似乎对自己不太中意,行夫妻之礼时又发现她已经不是完璧。但想到做了将军的女婿,富贵有了靠山,贾由还是分外高兴。自此,他在将军府成了半个主人,宋鹊和金敖等人再也无法和他抗衡。
一日,圣旨下,宣将军去中山平叛。韩将军带着贾由和众门客,统兵三万出征。宋鹊抱病留在府里。这一仗大获全胜,叛军平定,首领被擒。
班师回朝,皇帝特许将军可以带剑入宫,赏赐无数,一时权势熏天,贾由也被封了一个官职。御宴归来,贾由听到卧室中有欢笑之声,疾步闯进去,却是宋鹊和卧莲依偎在床上调笑。宋鹊看到贾由,起身逃走,卧莲整理一下头发,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贾由不敢发作,只好在将军面前给宋鹊下谗言。将军却始终对宋鹊很信任,没有责怪的意思,这让贾由很不满。
有一天,门口喧哗,闯进来几十个御林军,把将军拿下带出门去。贾由惊慌失措,卧莲小姐拉着他说道:“我父亲因为擅权得罪皇上,听说要遭受宫刑,夫君念在翁婿的情分上,赶快援手相救。”贾由听说将军获罪失势,诸多不满一下想起来,说道:“我且自顾不暇,哪有能力救将军?”卧莲拉着他的衣袖痛哭,贾由用力一甩挣脱,却一下醒来。
发现自己还坐在那个权贵门口,旁边一条小狗欺负他睡着,正在撕扯他的衣袖。贾由站起来呆立片刻,不再拜访,招呼也不打径自回家。
故事出自清代《影谈》,和其余黄粱梦类的故事比,个人认为还是很有新意的。首先,主人公梦里并没有做王侯将相,只是依附了一个将军,这更贴近于大众。贾由在这个豪门集团里,谄媚将军,和同僚倾轧斗争,终于入赘成了女婿,也因此做了一个小官。但是身为小姐的妻子对他并不中意,冷颜相对,红杏出墙,贾由只能忍耐。最后靠山还是倒了,他的隐忍也随之爆发。这是多么真实的写照。这样的故事过去、现在、将来,都在上演。
另外说说上舍生,就是由地方官府推荐到国子监的学生,各个朝代待遇不同,有的朝代,上舍生没考中举人也可以做县丞(副县令)。
另外,故事里韩将军提到灌夫醉酒祸及窦婴,其实不是那么简单。史记里记载,灌夫勇武直率,脾气暴躁讲义气,因为军功做了官,后来罢官。他聚敛了很多钱财,家族在颍川郡成了豪强。
窦婴是汉景帝的母亲窦太后的侄子,曾经权倾朝野。到汉武帝的时候,窦婴失势,而田蚡如日中天。田蚡是汉景帝妻子的弟弟,做小官的时候对窦婴恭敬叩拜,现在看到窦婴大摇大摆不理睬,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当时很多人都远离窦婴,投靠田蚡,只有灌夫对窦婴不离不弃。窦婴和田蚡的矛盾越积越多,某次酒席上,众人轻视窦婴,灌夫借酒大骂,被田蚡下狱。窦婴积极营救,和田蚡展开正门交锋,最后失败,灌夫和窦婴都被处死。在后世故事中,窦婴是好人,田蚡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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