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谍海惊涛❶】
《色戒》原型人物真实故事:
中统女特工郑苹如色诱巨奸丁默邨为何失算
她付出了肉体的代价,毫无阻挡地越过电网铁门,比机枪炸弹更有效地打开了森严的汪伪魔窟,把特工总部的头目像耍猴似地耍了。然而,毕竟她太年轻了,旧上海的报上称这是《桃色恐怖事件》……
1939年,上海。汪精卫通电投敌后,建立傀儡政权伪国民政府,并指派汉奸丁默邨、李士群建立特工组织——汪伪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以丁默邨为主任,李士群、唐惠民为副主任。从此这里被人称为“76号魔窟”,也是汪伪集团特工的代名词,开始大肆逮捕和屠杀抗日进步人士。
丁默邨是原国民党特务出身,在军统和中统都干过,对特工机构的工作和行动规律如数家珍,在与军统斗法时常常能给予对方沉重打击。想要除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难度堪比登天。特别是丁默邨成为汉奸头目之后,警卫森严,行为诡异,常置身于阴森恐怖的76号特工总部,手下还有几千名武装特务和无孔不入的情报网,连一只蚊子都无法从他身边顺利飞走。
重庆国民政府对这个汉奸头目恨之入骨,希望尽快除之而后快。便把这个十分艰巨的暗杀任务交给了中统潜伏在上海的特务机构,那时机构负责人是陈果夫与陈立夫的侄子陈宝群。陈宝群一度十分为难,对于丁默邨这种资深特工,寻常手法非但不起任何作用,搞不好还会使自己遭到致命打击。经过大家的反复讨论和思考,觉得还是要针对其弱点“对症下药”。丁默邨好色在中统局是无人不晓的秘密,上海机构准备选派一个年轻漂亮,善于交际的女特务担任这个重任。设法先接近这个汉奸魔头,再色诱诱引他上钩,最后在适当的时机将他暗杀。
上海中统机构经过反复物色衡量,最终选择了21岁的女情报员郑苹如。郑苹如祖籍浙江,出生在日本,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还曾支持过同盟会在日本的革命活动。回到中国后,成为上海滩有名的交际花。抗战爆发后,她加入国民党中统,利用美色和交际,斡旋于众多日伪高官间,刺探情报。郑苹如出身抗日爱国家庭,有参加地下情报工作的经验,交际和应酬能力突出,年轻貌美,和丁默邨又是旧识。派她去实施“美人计”,再合适不过了。
郑苹如受命后,立即行动。她先是制造了和丁默邨偶在电车上相遇的机会。这天丁默邨乔装打扮成普通商贩,机警地穿梭于上海的大街小巷,老鹰一般的眼睛不停扫视着周围的动静。他倏地跳上一辆电车,无意间和郑苹如相遇了。郑苹如身穿一件裁剪合度的花纹旗袍,脚蹬新款黄色皮鞋,水汪汪的乌黑大眼,浅浅的小酒窝显得迷人而风情万种。
丁默邨先是被眼前的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子迷得头晕目眩,但他转瞬间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谍海老特务,他还不至于对初遇的漂亮女人就鬼迷心窍,丧失理智,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这时,郑苹如先开口了:“这不是丁先生嘛,好久不见。”丁默邨定睛一看,面前这个魅力四溢的女人确实就是自己以前的学生郑苹如。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幼稚嫩小含苞欲放的女孩,她已经完全成熟。丰满的体态烘托得风情万种。脸上那双水汪汪的乌黑大眼,还保留着旧时的任性和自信,而脸上迷人的酒窝,透出男孩似的调皮,和一种爱玩恶作剧的神态。
丁默邨果然本性难改,就像上峰判断的那样,他和郑苹如勾搭上了。经过几个月的交往,这色狼对以前的学生居然如痴如狂,被迷得神魂颠倒。郑苹如见时机成熟,将行动进展至下个阶段。一天,郑苹如找到丁默邨,要求进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工作,她开玩笑一般对丁默邨说:“丁先生,我自己是半个日本人,中日友好的结晶,加入汪主席的和平工作,再合适不过了。”丁默邨起初十分谨慎,毕竟特工总部隐藏着大量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终究还是经不起郑苹如频频秋波的攻击,英雄气短,同意了郑苹如加入“七十六号”的要求,许可她自由出入特工总部的大门。郑苹如就这样成了丁默邨的秘书和情妇。
许多了解郑苹如身世的特工提醒丁默邨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丁默邨不以为意,说自己是看着郑苹如长大的,她干间谍不过是过家家,爱慕虚荣罢了。她那点雕虫小技,完全可以掌控自如。
圣诞节越来越近,南京路也变得张灯结彩,呈现出节日的气氛。“76号”的内部却一点也不太平,刀光剑影的交锋和日益白热化的纷争让本来就疑神疑鬼的丁默邨更加忧心忡忡。他不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更加绷紧神经。丁默邨实在是需要找个机会放松一下自己疲惫的身心,他决定给郑苹如打电话,此刻只有她能给自己一些慰藉。电话接通后,传来了郑苹如娇滴滴的声音:“哟老板,圣诞节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啊。”
“你现在过来陪我一下。”也不知道老丁要调情还是下达命令。
“好啊,我一会儿就来!”郑苹如满心答应道。
然而,丁默邨一直焦急地等到黄昏结束,郑苹如才姗姗来迟。他心中不是滋味,便小声责备了郑苹如几句。不料郑苹如嘴巴一撅,柔声说道:“出来见丁先生,不挑件漂亮的衣服怎么行,我一直在找衣服吶。”只见她身披蓝色披风,身体如杨柳拂水不停地扭来扭去,厚厚的冬衣也难掩曼妙的身姿。
看着郑苹如那水蛇般的细腰,丁默邨顿时没了脾气。她露出不常有的微笑,“我打算破例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郑苹如见丁默邨这时稍微放松了警惕,便乘势搂住丁默邨细瘦干枯的脖颈,撒娇回答道:“老板可要说话算话啊,我想要西伯利亚皮货店的貂皮大衣,可别心疼钱。”这个西伯利亚皮货店可是当时上海滩专卖高级衣物的一流商店。郑苹如呼呼的热气吹在丁默邨的耳边,像轻轻瘙痒一般,瞬间让他感到酥软宜人。他两眼一闭,搂紧郑苹如的腰,大度回答道:“行,想要什么你自己做主!”。
郑苹如见丁默邨“上钩”,便按照之前和同事们的约定,她会将丁默邨引至西伯利亚皮货店。等待丁默邨的,是中统特务们为他量身定做的埋伏。然而丁默邨这只狡黠的老狐狸怎么会轻易上当。夜间行动对于一个老练杀手来说简直就像在自己的后花园散步一般容易,他明着对郑苹如搂搂抱抱,暗地里一直在观察四周的环境,凭他多年干特务的经验和敏锐的嗅觉,他突然意识到:谋杀就在眼前。
丁默邨的汽车驶到皮货店。丁默邨先走下车,然后把手伸给车中的郑苹如,搀她下来。出于职业习惯,丁默邨照例往周围扫射一圈,这家皮货店东西各有一个门,中间是橱窗。只见东门边,夜色里,站两个着短衣的男人,叉着腿,抱着肩,视线东梭西梭。丁默邨一眼就看出这两人的身份和用心,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有子弹飞过来,他下意识抽动起来。
郑苹如觉察到了丁默邨的手微微一颤,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丁默邨领情地笑笑:“刚刚多喝了几杯,风一吹有些怕冷。”他转身向车内的司机小声吩咐:把车子开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边对面。
这个司机是丁默邨的老部下,受过特工训练,他从丁默邨微妙的行动里,感到事情有些异常,瞬间就明白了上级的意图。 于是,丁默邨的车子转了个大圆圈,在路口的拐角处停住了。
丁默邨两眼闪闪发光,用瘦弱而苍白的手,紧紧抱着郑苹如,朝着东门两个刺客,径直走进店门,有郑苹如作挡箭牌,刺客要下手就不无顾忌。
两人走进店堂,在门外徘徊的中统特工见鱼入网兜,以为此事已经十拿九稳,决定等丁默邨出来收拾他也不晚。他们先是松了口气,然后胳膊也垂了下来,不料这一切早已被丁默邨望在眼里。
丁默邨派头十足的把一大叠钞票从口袋里掏出,丢在玻璃柜台上,店员自然立刻殷勤地迎上前来招呼郑苹如,丁默邨一边戒备地侧靠柜台,一边敷衍着郑苹如,一边把店外车来人往的动向尽收眼底。这时,店员拿着一件华丽的水貂皮大衣,让郑苹如套上,去镜子前试装。丁默屯邨顺势轻轻将郑苹如一推,丢了一句话:“你自己挑吧,我先走了。”他突然转身从西门奔出店堂。郑苹如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愣在那儿没反应过来。
门外两个年轻的特工,不知道丁默邨早已察觉。听到店堂传来惊叫声,回身看到丁默邨早已飞奔跑出店堂,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了马路。
训练有素的司机,见主子狂奔着从店里冲过马路,早已开好车门发动。等到枪声响起,丁默邨已经闪身躲进车内,子弹打在一瞬间碰上的车身上,随后一连串子弹袭来。路上行人和车辆来不及躲避,被这突然发生的恐怖场面吓得乱作一团。而对丁默邨来说,这场袭击已经是徒劳了。他的车有防弹性能,子弹对它不管用。
车子疾驶而去,迅速消失在夜幕里,拋下人行道上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中统特工们。
回到特工总部,丁默邨惊魂未定,他庆幸自己可以死里逃生。刚才皮革店的事故明显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暗杀行为,凶手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丁默邨拂去自己额上的冷汗,谁竟敢如此欺骗和戏弄自己?毫无疑问,是国民党中统女间谍用心良苦,蓄谋已久设下的圈套:这个美女蛇付出肉体的代价,毫无阻拦地越过电网、铁门,比机枪炸弹更有效地打开了戒备森严的门禁,轻而获取了“七十六号”内的一系列机密,然后把老子这个“七十六号”内的头面人物骗到路上,大肆张扬地翦除。丁默邨一怒之下叫来行动队长吴四宝,命他立即将郑苹如抓获归案。
这时郑苹如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决定留在丁默邨身边,伺机行动。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丁默邨漫不经心地拿起听筒,竟是郑苹如的声音:“丁先生,你没事吧?那天真把我吓死了!我后悔硬要你陪我去买大衣,你会怪我吗?”
丁默邨听到这个声音,火冒三丈,恨不能把那发嗲说话的人一把抓过来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然而理智又一次及时提醒了他,郑苹如现在一定还吃不准自己对她的判断。于是强压怒火,若无其事说:“这种事对我来说,是随时可能发生的,我正为你受了惊吓感到很不安呢!”
郑苹如还不放心,继续试探道:“现在你是不能出来的,我也不愿意你出来,可是我的钱不够用了……”
丁默邨不等她说下去,就接过话来,爽快地答复她:“我马上派人给你送些钱去。”两人通话至此结束。
丁默邨沉吟良久,知道目前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二号头目李士群正想抓这个题目大做文章,以攻击自己无能,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这几天先把郑苹如稳住,夹着尾巴过日子,等情况平息下来,再慢慢地收拾他们。
其实这个电话的接线员,是李世群的亲信,这里刚把电话挂断,那里谈话记录已送到李世群跟前。李世群闻讯,大喜过望,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发起新的攻势。丁默邨本想瞒过李世群,单独和郑苹如接触,现在只好假意和李世群商量起诱捕郑苹如的事。
李士群料到会有这一步,事先已作了布置,就等着郑苹如掉进他的圈套。他在门边警卫人员中安插了亲信,命令他们一但郑苹如到来,立刻向他报告,不得向丁默邨走露风声,他又预先与 “七十六号”的日本宪兵涩谷商量,要他请示特工本部,对此行动予以协助。
“七十六号”门禁森严,从外到里,共有四道门。进大门就需要特别通行证,而且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规定地方以外不得随便涉足。
苹如仗着有通行卡,还有自己老关系的日本人陪同,很顺利进了“七十六 号”。但一进门,那个宪兵分队长就被涩谷找借口支走了,郑苹如立即被李士群的亲信扣留,随即被送到忆定盘路(今江苏路)37号“第一行动大队”驻地关押待审。
审问郑苹如的是吴四宝的老婆佘爱珍。没费多大周折,郑苹如就承认下来,杀丁默邨的人是她请来的。她动情地辩白道:“这是男女之间的问题,因为丁默邨和我发生关系后,又另有新恋,要把我拋弃,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我出钱请人来打他,要他知道,天下女子不尽是可欺的。”当问到她和中统的关系,她显得委屈而迷惑,一口否认。
实际上,丁默邨此时烦躁不安,进退两难。如果郑苹如确是中统方面的特务,他一个堂堂特务机关头目,反被一个年轻的女特务哄得团团转,差点丢了性命,不是把自己和部下的台全坍光了吗?他如若把郑苹如杀了,社会上会骂他残忍,因为这毕竟不是暗杀,他可以摆脱干系;如果不处死刑,又会被人拿到把柄,说他迷恋女色,不可救药。他已经失去了自信和力量。事到如今,只好听凭李士群一伙随心所欲的处置郑苹如了。
圣诞节后的一天中午,一个与郑苹如熟识的看守来到监房:“圣诞节过得很好吧?今天,我们要搬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顺路可以去买些东西。”
郑苹如高兴得叫起来,能够在关了几天闷人的监房后,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热闹的街道和富有生气的人流,她该有多兴奋。她蹦着跳着,把随身携带的物品,装进一大一小两只漂亮的皮箱里,又精心的梳装打扮一番,穿一件漂亮的衣服,还洒了点香水,弄完了,催着要早点走。
但这种欺骗对郑苹如来说太残酷了。汽车从监房出来,沿大西路(今延安路)继续往西,绕道来到虹口,但车子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已经成为废墟的闸北驶去。郑苹如忽然明白了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她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并紧紧抱着身边的小特务求救。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汽车在一座荒僻的土岗边停住,距路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新挖的深坑。苹如此刻已经平静下来,那双平时令多少男人着魔倾倒的眼睛,此刻罩上一层万念俱灰的暗淡颜色,她脸上的表情暴躁而又生硬。
她被带下车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坑边。粘土粘住了她的高跟鞋,她也不管,一只脚穿着袜子在碎石地上走,也不觉得痛楚。有个特务,从泥土中取出她的高跟鞋,把它放在深坑边。
最后的时刻来到了。苹如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寒风把她的衣襟卷拂吹着。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郑苹如简单地回答:“不要打我的脸,我爱美丽。”
枪声轰然响起,郑苹如像被一阵旋风刮倒在地。这个风华正茂的女青年结束了自己22岁的短暂生命。
可以提一笔的是,为平息民愤,丁默邨也因极度恐惧而神志不清,在押赴刑场的途中,也被一枪击毙。
丁默邨早年也曾加入共产党,后投靠国民党。抗战时期又叛投日本侵略者,在76号特工组织内血腥镇压爱国人士,制造了三千多起血案。早年旧上海有传言:如果有幼童哭闹不止,对其耳语丁默邨的名字,就会立刻停止哭泣。国人则称其“丁屠夫”,足可窥见其凶残的本性。抗战胜利后,丁默邨虽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免罪,逃避惩罚。但国民党政府迫于形势和国内舆论的强大压力,不得不开始“审讯汉奸”,丁默邨被专机押解到南京老虎桥监狱。1947年2月8日,首都高等法院作出了判决:丁默邨共同通谋敌国、图谋反抗本国,处死刑,剥夺公权终身,全部财产除酌留家属必须生活费外没收。
值得一提的是,台湾军情局内部出版的《情报典范人物》一书中收录的女特工仅郑苹如一人,可见军情局对其评价之高。台湾军情局在《情报典范人物》一书中高度评价郑苹如:“为顺利执行情搜任务,镇日周旋于日寇高官之间,委身寇雠,曲意求欢,牺牲个人美色换取国家情资,不仅毫无名利,也因与日寇汉奸往来,致家庭遭乡里唾弃轻视,家族蒙羞,门楣无光,惟郑苹如无所悔恨,漠视蜚短流长,此等情操,绝非世俗人所能做到。”
这个真实的故事后来被搬上银幕,影片:《色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