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班,看了几个急诊病人,很快处理完了,我一看时间,8点多了,看来老天还是比较照顾我的,今晚不会很忙了。

正想坐下喝口热茶,休息会儿,突然,门口跑来了一个女的,双眉紧蹙,一手还不断揉动着自己的喉部,一手直向我招手,一脸痛苦状,口中发出嘶哑的嗓音:

“医生,我头晕,胸口发闷,嗓子难受,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声,喘不上气!”

我一看,这不是刚处理完的那位病人吗?

大约一个小时前,这位女病人,带着被猫抓伤的儿子,要求注射狂犬病疫苗。儿子注射好了,她说,自己的脚上也被猫抓伤了,问我是否也要注射疫苗。

我一看,她的脚背上有大约一厘米的皮肤划痕,就告诉她,有皮肤破损,也要注射的。

病人也觉得以防万一,还是注射吧。

我看她没有挂号,心想,她跑下去挂了号,还要跑上来拿单子配药,也麻烦,就照顾她一下吧,挂号和配药的手续一起办了吧,反正开狂犬疫苗针是不需要处方的。

我就写了一个单子,让她带给收费挂号处的值班人员,上面写明:1.挂号 2.消毒费 3.配狂犬疫苗针。

病人很快把疫苗配来了。

注射完后,我问她,你的病历卡呢?

她说,我挂了号,收费的没有给。

我心里就有点不快了,这是老问题了,总有挂号不给病历卡的,是工作疏忽,忘记给了?还是以为,就是来注射个狂犬疫苗,又不用开处方,拿不拿病历卡无所谓的?

想让病人跑下去拿病历卡吧,可人家本来就是病人,才注射了疫苗,要观察有否副反应,再如此折腾,上下跑动,不太好,还是自己找本旧病历卡,给她记录一下治疗情况吧。

还正找的时候,又来了位骨折病人要处理。

狂犬疫苗未成年可以自己去打(母子来注射狂犬疫苗)(1)

等我打完石膏出来,那对注射疫苗的母子已经走了,护士说,按规定,观察了半小时,没有副反应,就走了。

我想起病历还没有写呢,有点担心,可又想反正药都注射了,也没有不适,再有反应的可能性不太大了,再说,这么多年来,接种狂犬疫苗出现极其凶险反应的情况很少很少,至多有点皮疹啥的,也不会出大问题的,想到这里,心里也坦然了。

真是想不到,此时,这位女病人真的出问题了,她的喉阻如梗,这不是过敏反应中,极其凶险的喉头水肿吗?喉部黏膜水肿,不马上处理,就会引起窒息性休克,甚至危及生命的。

我赶忙仔细察看,病人目前还能说话,喘气有点急,还没有到休克的地步,抓紧时间处理,喉头水肿一定可以马上解决的。

心稍安,虽然有点小紧张,但表面上还是装着很淡定的样子,连忙安慰病人莫着急,一面扶她躺在病床上,立马,叫护士先肌肉注射地塞米松5毫克,再开放静脉通道推注琥珀酸氢考。

我知道,注射了狂犬疫苗的病人是不能注射激素的,否则可能会导致接种失败的,可是抢救喉头水肿主要是靠大剂量激素,我别无选择,先处理完眼下,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吧。

在急救过敏反应时,琥珀酸氢考远比地塞米松起效快,争分夺秒的紧急状态下,琥珀酸氢考绝对是最佳选择。但护士告诉我,备药里没有琥珀酸氢考!

没有?抢救车的备药箱里没有?我也非常无奈!命令护士继续用地塞米松静推。琥珀酸氢考那只有让病人去药房配了,

而现在配药必须要有挂号单的号码,医生才能进入电脑开药的,幸亏我提前让她挂了个号,否则,要家属挂号再配药,多耽误时间啊。也幸亏病人还有个家属,可以跑到药房去配药,不然,夜班,我们只有一个医生和护士,哪里有时间跑去远在门诊的药房去拿药?

趁家属去拿药的时间,我打电话给收费处,请他们一定要补发个病历卡。发生这样严重的药过敏反应,没有详细的记录,万一以后家属追究责任起来,我百口莫辩啊,你做了什么?说得再天花乱坠,没有记录,一切都是空的,口说无凭嘛。

病人家属终于把药配来了,可后面怎么还跟着药房的药剂师?还在向我招手?

我心想,啥事?我正忙得焦头烂额呢,神神秘秘的,有事快说啊。

他把我拉到一边说,你刚才开的药对不对啊?他指着药单上面的“氯化钾5支”。

啊,我一惊,怎么会开了5支?250毫升的盐水里面,规定绝对不能超过一支的,一般是加半支的,否则,一旦用了,极有可能会引起心脏骤停的。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病人家属,还好,家属因担心病人安危,早就跑到病房里去了,不然,她们知道了,不知道又会引起多大的误会和不满呢,肯定会怀疑我们刚才注射的狂犬疫苗是否有问题。

我赶忙跑到电脑上去查看缘由,原来是刚才心急火燎地开药,“氯化钾0.5支”前面的“0”没有输入,才出现了这样的错误。

狂犬疫苗未成年可以自己去打(母子来注射狂犬疫苗)(2)

所幸护士还没有把五支药加进去,一般专业的医务人员是不会给病人不核对药物就加药挂上去的,否则病人必死无疑了。

虽然是紧急情况,我没有时间写书面的医嘱,都是口头医嘱,我们的护士这点专业技术,绝对是有的,这是医疗常识。

虽然没有任何后果,但是处理掉也是有点麻烦的,药已经配来了,发票也开了,要病人自己去退药,病人家属会不会在对我们原本已有疑惑,不信任的基础上又生枝节呢?

看来只有自己帮病人去退药了,问题是发票在病人家属手里,如何把她的发票弄到手,又不让她起疑心呢?

我又走进病房,手里拿了个盛满温水的纸杯,递给病人家属,告诉她等会给服药,又给病人测量了血压,心跳,脉搏,血氧饱和度,所幸一切还算平稳,病人还是感觉舌头麻木,不能说话,胸闷,气促感,难受得很。

可我还是要装着一脸的平静,稳定住病人的情绪,安慰她,告诉她药效要慢慢起来的。

家属一脸激动地朝我吼道,医生,这怎么回事?怎么会事啊,你知道吗?在路上,我们差点出大事啊。

原来,这对母子注射完疫苗后,开车去接下夜班的朋友。

回家的路上,正开着车的女病人觉得自己觉得不对劲,有点头昏,胸闷,还喘不上气。她感觉车子要失去控制了,不得已,在路上一个急刹车,差点和一辆疾驰的卡车相撞。

朋友一看,不好,估计是注射疫苗出问题了,又问也接种了疫苗的小孩子有否不适,孩子说很好,没有异常。

她就先把孩子送到就在附近的家,马上开车把那位母亲送来抢救了。

这位家属不满地说,这是怎么搞的,打个狂犬疫苗搞得这样,差点出人命!

我一脸遗憾地说,这可能是药物过敏引起的,药物过敏和个人的体质有关,这些,医生也料不到的。

病人哑着嗓子说,我以前也发生过过敏反应,是挂一种叫生脉的药物。

旁边,一位正在输液的痛风病人,忍不住插嘴了

“医生,你没有问她以前有什么药过敏啊?我去配药时,医生问得很清楚的,详细问了我以前对那些药过敏。”

我有点尴尬了,确实,当时我只是问了她以前有没有注射过狂犬疫苗,没有问她以往的药物过敏情况,即使知道了她有其他药物过敏,而没有发生过血清过敏,或者类似狂犬疫苗药物疫苗的过敏史,你能不给她注射疫苗?为保险起见,不愿担责,推诿,叫她去疾控中心去?而疾控中心远在40公里以外啊,可以这样吗?病人不会骂娘?

我知道疾控中心只是个注射狂犬疫苗的机构,不是看病的地方,假如真发生了这样的过敏反应,他们自己根本无法处理,肯定会第一时间送到综合性医院抢救的。

按规定,医生应该问清楚病人以往药物的过敏情况,而且还要一一记录在病历卡上,可是我问得再详细也没有用,当时就根本无处记录,病历卡也没有!

我背上冷汗直冒啊,惊讶于现在病人对就医流程的熟悉,医学知识的精通,一针见血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确实是疏忽了,幸亏没有出大事啊,假如病人真的死在路上,而我给她注射了疫苗,没有任何病历记录的话,真是哪里说得清楚啊?真是告你无商量啊。

哪怕是个正常的药物过敏,医生确实没有直接责任,可是没有医疗记录,就意味着,你的任何处理,都是口说无凭的,违反医疗原则的。等会儿,赶快把病史补上,写明自己已经详细问明病人既往有否过敏史。

我此时只有巧言辩解:

“你以前没有注射过疫苗,医生是无论如何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

我知道,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只有把病人的危情给解决了,那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也不多说了,一副非常关心的表情,给病人又检查了下身体指标,其实我知道,现在只有等激素的药效快快上来,那才是关键的。

假如一个小时后再不缓解,家属很可能就会一个电话打回家,亲戚朋友一大帮冲过来,那小事情就会酿成大纠纷了。

我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把病人的配药发票拿到手,把多开的药给退了,万一真的病情没好转,反而加重了,病人闹起来了,就绝对没有机会消除自己的失误了,到时,那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我一脸真诚地说:

“现在看来,下面的两次接种不能继续了,这样,你下次去疾控中心问问有否其他办法补救吧,我们这里肯定是不敢再给你注射疫苗了。”

我也只有把她往外推了,谁还敢给她注射啊,那可真是要死人的,可是,不接种疫苗,万一真得了狂犬病,怎么办?真是两难啊,这样的重担,这样的难度,就让疾控中心的专业人士去担当吧,我是胆寒了。

我接着说:

“这样啊,剩下的疫苗费用去退掉吧,不过,手续有点繁琐的,你们把发票都给我,我帮你们去跑吧。”

病人家属也嫌烦,就爽气地把发票都给了我。

狂犬疫苗未成年可以自己去打(母子来注射狂犬疫苗)(3)

我终于松了口气,看看病人病情目前还算平稳,赶忙快步跑到前面的门诊部,把发票扔给收费人员,请他们帮忙搞一下吧,自己怕病人病情有变化,又快速赶回病房。

自己的失误纠正过来了,心里淡定了很多。

剩下来的事情是做好病历的详细记录,多去看望,安慰正惊恐中的病人,还有病人的家属,多沟通沟通,尽量取得理解,还有边上另一位爱多嘴的痛风病人,也要取得他的支持,至少不火上加油吧。

我也趁着询问病情的样子,耐心指导他如何注意饮食,减少病情的复发,目前的最佳治疗方案,聊了一大通,那病人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笑着对那女病人说: “嗯,这位医生的服务态度真好,我脚上的痛风,一年要发几次,从未有医生给我这样清楚地解释过病情。”

此时,收费处的人把退的钱和重新打印的发票一起拿来了,我接过手,送到病人家属手里时,我们可爱的护士小姐,在旁边也不失时机地说“你看我们这位医生,真辛苦,为了你的事,跑上跑下的,衣服都汗湿了。”

女病人原本紧蹙的双眉,终于舒张了,也有了点笑意,我估计药效上来了,赶忙急切地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还是哑着说:“胸闷好点了,喘气也不费劲了,喉咙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勒着,难受。”

我心下大安,说明病人对琥珀氢考和地塞米松还是很敏感的,效果已经起来了,连忙安慰道:“莫急,莫急,药效在起来了。”

病人微笑着,居然还轻声说了声:“谢谢!”

病人没有责怪医院,没有找我的麻烦,还未完全好转,就已经在感谢了我,这样的病人多么难能可贵啊,多么善良的人啊,而我在感叹之余,脑海中想起了一位儿童医院的主任,他在我们医院的遭遇就没有这样幸运了。

儿童医院有一位很有爱心的主任,眼见我们这里离大医院很远,小孩子一点点小毛病也要跑百里路去儿童医院治疗,大爱之心萌发,请示医院后,主动来我们医院坐门诊,每周一次,真是方便了许多孩子的就治。

有一次,一位孩子得了支气管肺炎,专家就给孩子输了液,用的药是“头孢夫辛”。

看完这位病人,专家就下班,开车回百里之遥的城里去了,结果,孩子才挂了一会儿,就发生了过敏反应,全身多处皮疹,所幸没有发生喉头水肿和休克,反应还是比较轻的,但是家属极为不满,我们医院的医生跟他解释了半天也没有用,家属认定医生用错药了,一定要那位专家来解释清楚。

可怜的专家车子已经上高架路了,下去就到家了,没有办法,掉头回来,被家属一顿臭骂,还要打人。

从此,这位专家心寒了,再也不愿来我们医院坐诊了,于是,在我们这里,儿科病人稍有重点的,基本都要跑儿童医院看去了。

看着一脸感激之情的病人,我心里也笑了,也真的安心了,突然觉得这位7岁孩子的母亲,长得真美!

朋友,下次看病,遇到医生要给你开药时,一定要先告诉医生有哪些过敏史,不管是食物,还是药物或者其他,有的话,一定要告知。而且注射狂犬疫苗后,不能喝酒,浓茶,咖啡,以及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注射完一定要留观半小时,观察有无不适。

当然,注射疫苗有这种严重过敏反应的,是极其少见的,我20多年的工作经历,也只遇到过这一次!不必恐慌。

狂犬病是致死率极高的疾病,一旦暴露了(被咬了),一定要注射疫苗,注射疫苗是最好的预防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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