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汉山缩着脖子,快步走出了鲁一衡的宅院,心里一阵狂喜,宝剑已经到手,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叶队长正抱着那个紫檀木匣跺着脚站在车门前,见马汉山出来,赶紧拉开了车门,让马汉山坐了进去。
马汉山双手从叶队长的怀里夺过木匣,一屁股坐了进去,“开车,回站里。”
叶队长连忙抖了抖肩上的雪,低头钻进了副驾驶室。
马汉山刚坐定,迫不及待地把紫檀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把剑全身被黄色的绸布包裹,那块黄色的绸布上用金线纹着九条五爪金龙。
不看剑,光看这块九龙金线苏绣,已然是世间绝品。
马汉山的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肥厚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寒冷,他的右手使劲地捏了捏,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指,将包裹宝剑的九龙金丝苏绣揭开一角。
剑柄!九龙宝剑的剑柄!
天蚕五彩丝线呈棱形格子裹在剑柄上,五颗耀眼夺目的红宝石烨烨生辉,镶嵌其中,剑柄最后的柄环上是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紫色宝石,这种宝石世间绝有,仔细打量,那颗紫色的宝石表面被打磨成非常微小的镜面,只要动一动剑柄,每一面似乎都在闪烁着紫蓝色的光芒。
马汉山的心里有些阵阵的发抖,只看了一眼剑柄,他的眼睛仿佛被那些高贵、神秘的珠光宝气所摄住,他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立即将绸布盖上。
“开快点,回站里,快!”马汉山的声音有些发颤。
路上的积雪很厚,即使马汉山再怎么催促,那辆有些老旧的斯蒂庞克牌小轿车还是缓悠悠地往前走。
马汉山死死地把那个紫檀匣子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前几天刚暗地里“收”回来的那个百花楼的头牌一般。
雪很大,路上行人很少,车就更少,马汉山的车还是一拐一溜地赶回了军统北平站,就在北平警备司令部附近的一栋小洋楼里,这里原来是满铁在北京城的办事处。
车进了院子,马汉山似乎有些等不及,没等车停稳,他抱着木匣开了门就冲了出去,地上雪太滑,差点摔个踉跄。
马汉山刚进小楼大门口,副站长李文松就迎了上来,他是个文化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马站长,您可回来了,重庆来的田处长等你多时了。”李文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眼里有些焦急。
“他来了?说什么没有?”马汉山立即停住了脚步,双手把剑匣抱得更紧了。
李文松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特别瞟了一眼马汉山后面刚刚跟进屋的叶队长,把嘴巴凑马汉山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田处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去了档案室翻阅了半天的档案,后来就一直在你办公室等你。”
马汉山顿时一惊,睁着圆圆的眼睛,狐疑地问道:“他去档案室,看了些什么?”
李文松又轻声说道:“我特意去问了档案室的小马,说田处长查阅的档案都是日占时期关于我们站的。您看这……”
马汉山心里一沉,暗道一声来者不善,他阴沉着脸对李文松说道:“你随我来,你是文化人,肚子有墨水,见机行事。”
李文松点了点头,随着马汉山上了二楼,留下门口的叶队长一脸的不高兴,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神秘的欣喜,随即转身出了北平站办公楼的院门。
马汉山的办公室就在三楼的最里面一间,刚上三楼,马汉山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身后的李文松说道:“文松,你在北平站多少年了?”
李文松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马站长,算起来,我也叶队长可是北平站的老人了,7、8年是有的。”
马汉山点了点头,偏过脸去,神秘地对李文松说道:“文松,咱们和日本人打交道的事情估计漏了,田处长此来不善,咱们都机灵点。这件东西,我刚找到,要往上面送,你知道的。”
马汉山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地往头顶指了指。
李文松一惊,“怎么?戴老板知道我们和日本人……”
马汉山连忙将手指竖在嘴唇边,点了点头。
“咱不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嘛,怎么?上面不认账?”李文松连忙改口说道。
马汉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怎么都说不清楚了,人家捏着我们的小辫子,红嘴白牙,想这么说就怎么说,想想如何自保吧。”
李文松指了指马汉山怀里的木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马汉山,“这?给老板找的?”
马汉山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轻声说道:“我那妹夫田处长出的主意,也只好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了。”
李文松点了点头,又随着马汉山往办公室走去。
马汉山轻轻地推开门,本是一张焦虑阴沉的脸瞬间挂满了笑容,田文水一身戎装正坐在田文水的办公桌前,桌上放着几个档案袋。
“田处长,我说田处长,这么冷的天,您怎么亲自来了……”马汉山一脸堆笑,疾步上前,一只手抱着木匣,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想与田文水握手。
坐在椅子上的田文水冷冷地抬起头,看着马汉山,并没有伸出手去理会马汉山的那双胖手。
马汉山尴尬地笑了笑,把手放下,一屁股坐在田文水对面的椅子上,李文松清瘦的脸上也堆着尴尬的谄笑。
田文水又瞟了一眼马汉山手里的那个木匣,用阴冷的语气淡淡地说了句:“东西找到了?”
马汉山顿时来了精神,使劲地点了点头,神秘地说道:“还是田处长老辣,算定鲁一衡那老小子舍不得把这宝贝给埋了,我今天一早上门去给弄了回来。”
田文水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似乎马汉山做的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明抢,还是暗夺?”田文水眼里有些讥屑的神情。
马汉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还有些得意。
“党国军人怎么能干那种事呢!”马汉山晃了晃脑袋,“您想不到吧,鲁一衡那老小子亲手奉上!”
田文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马汉山更是眉飞色舞,“当年我救了他鲁一衡父子两条命,他念及当年的救命之恩,送给我老马了。田处长,您说,这不违反纪律吧,这可是私人人情,这可不是强取豪夺,霸占民财啊……”
田文水挥了挥手,打断了马汉山的话,淡淡地说道。
“他要是不给,你是不是打算给他扣顶投日的帽子?”田文水的话里依然有些讥屑的味道,“他的命还在吧?”
马汉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贼溜溜地转了转,瞬间又是一脸的媚笑。
“田处长,您这话说得,当年我能救了他父子的命,现在怎么能杀他呢,再说了,真正要他的命的人又不是我。”
田文水顿时眼睛一瞪,“谁要他的命?”
马汉山连忙支吾道:“没,没人,我也是说说,指不定他盗了恭亲王府宝剑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那恭亲王的后人还不找他要东西……”
田文水鄙夷地冷笑一声,知道这老狐狸不会说实话,即使自己再怎么逼问,也不会问个所以然。
田文水将桌上的一封档案袋轻轻地推在马汉山的面前,又看了看边上的李文松,说道:“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内容?”
马汉山将木匣轻轻地放在桌上,有些疑惑地拿着那封档案袋,翻来覆去看了看,档案袋上标着“绝密”二字,档案袋正面写着《北平站潜伏日寇高层密档》,这玩意儿是马汉山当年为了堵住军统高层的嘴,特意做的一份假档案。
“怎么?田处长,有问题?这里面可是记录的兄弟们在日本人内部周旋,舍生忘死的全部功劳啊!”马汉山一脸严肃,甚至还带着丝丝的愤恨。
“功劳?亏你马汉山说得出口!”田文水拍了拍档案袋,又把另外一封档案袋丢在马汉山的面前。
马汉山狐疑地拿着另外一封档案袋,封面上赫然写着《倭谍金碧辉审讯秘录》,马汉山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事情真的瞒不住。
“你连做的假档案都不用心,你知不知道这份假档案和金碧辉的口供有多少可以印证,又有多少是吻合的。你投日,给日本人传递过多少情报,你们记录在这份假档案里的是说给日本人给的假情报,可是金碧辉的口供中,时间、事件都相同,内容却截然相反。这他妈的就是铁证!”
田文水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使劲地拍了拍那份档案袋。
“田,田处长,您别生气,说不定是日本间谍金碧辉招的假口供呢……”坐在边上的李文松怯生生地说了一句,马汉山瞟了他一眼,连忙接道:“对,对,上面也不能听她金碧辉一个人说吧。”
田文水呼地站了起来,“你们两个猪脑子,41年,7月12日,北平站为打消敌寇对其怀疑,将北平地下党有关情报通报敌寇,北平地下党损失惨重。”
“这是你的假档案里的记录,甚至还为此特意请赏100大洋,可是事实上呢!据金碧辉交代,同样的日期,同样的事件,你出卖的是军统特别行动队的三名暗杀松井十四郎的特工。日本人根据你提供的情报,秘密将三名特工处决,为了保护情报来源,秘而不宣,若不是金碧辉招供,戴局长还以为他们三个临阵逃跑了。 ”
田文水的脸越来越黑,如刀般锋利的眼神看着马汉山。
马汉山如泄气的皮球,一脸惊愕地看着田文水,心里却在暗骂李文松等人,这些狗东西,做事怎么不过脑子,就算做个假的,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
“她爹,我的田大处长,您就别再揪我们北平站这些个事儿了,在那个时候,我们站男男女女十几条命要活下来,没办法……”马汉山的声音近乎于哀求。
边上的李文松顿时领悟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有些无措,说道:“田处长,您是不知道,那年我们马站长为了让站里的兄弟们活下来,也是操了不少心,最后要不是那个姓金的抓了我们站的发报员刘小姐,要把她送给宪兵队的井上参谋长,我们马站长也不会……”
李文松突然看到田文水如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敢再往下说。
瘫坐在椅子上的马汉山眼里顿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立即接嘴说道:“田处长,我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我是她……”
“闭嘴!”田文水大喝一声,两人顿时惊恐地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心里却心生欢喜。
田文水缓缓地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这玩意儿真的是稀世珍宝?”
田文水指了指面前的木匣,语气柔和了许多。
马汉山顿时醒悟过来,连忙站起身,将木匣捧起来放在田文水的面前,脸上又堆满了谄笑,神秘地说道:“绝品,世间绝品!我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守住自己的心。”
田文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边上的李文松,轻轻地将木匣打开,又轻轻地将那把用九龙金丝苏绣包裹的九龙宝剑拿了出来,缓缓地放在木匣上面。
田文水咽了咽口水,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那块九龙金丝苏绣的一角,突然用力地一揭,整块黄色的九龙金丝苏绣展开了。
坐在马汉山边上的李文松顿时张大了嘴巴,马汉山的眼里满是得意的神色,时不时地瞟了瞟对面的田文水。
田文水看着面前的这把没有出鞘的宝剑,眼神越来越惊喜,似乎整个眼睛都被剑鞘上那些如漫天繁星的各色宝石所俘获。
三尺二分的黑色鲨鱼皮剑鞘上镶嵌着至少上千颗各色的如沙粒的宝石,那些沙粒宝石有大有小,完全按照九天之上的万千星宿位置所嵌。乍一看,整个剑鞘如同天上的银河横卧其中。
隐约中,那条银河的下面悠然飞腾着九条黄金铸造的五爪巨龙,栩栩如生,神色威严,姿态迥异,那九条五爪金龙似乎就游弋在那条灿烂银河之中。
惊讶地田文水慢慢地收了自己的手指,似乎不敢再对这把九龙宝剑有丝毫的染指,他淡淡地说:“绝品,绝品!”
马汉山更加得意,凑上身来,轻轻地问道:“它能不能保住兄弟们的命?”
田文水似乎没有听见马汉山的话,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九龙宝剑。
李文松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马汉山,马汉山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自古宝剑送英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如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
“报告!”
顿时,田文水的眼睛一下从九龙宝剑上收了回来,惊愕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他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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