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村的杏花抱起来自己孩子说道:“你俩再不结婚,我啥都不怕,就怕你俩把俺家的院子踩塌了”。
河东村的国庆尴尬地说道:“看杏花妹妹说的,踩踩你家院子,能把你家院子踩塌,我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带着你槐花姐去南方打工去了,还会守在家里受气”。
杏花说道:“幸亏你没有那么大本事,你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怕是你和俺姐踩不塌俺家院子,村头的那个小桥,早被你俩谈恋爱踩塌了”。
槐花用手捏捏杏花怀里;孩子的胖脸蛋说道:“啥都不怪,只怪你姐我眼瞎,死眼的头,找了一个有大本事的人家,可惜就是办不了送婚好这一件小事”。
国庆双手一摆,学着电影里的外国人,肩头一耸说道:“别提了,托了六七个媒人,提着礼物找你爸说婚事,可是你爸就是不同意,说俺一家都是穷奸,又穷又奸,俺家咋穷了,新盖的五间大瓦房,俺家还计划卖了牲口,添点钱买拖拉机呐”!
“你既然本事大,你不会自己找俺爸提亲,找这个找那个,不是自己没成色、缺心眼”。
槐花嘴上不饶人,手上也没有闲着,狠狠地拧了国庆胳膊上的肉,疼得国庆说道:“杏花你看你姐,还是姑娘家就这么厉害,要是等过了门,只怕会生吃了我”。
“俺姐要是生吃了你,你俩的事情,倒是不用费事了,你还是先说说你前天找俺大爷提亲,是咋回事,听说被赶出来了”。
国庆挠挠头说道:“别提了,前天差一点头上开花,我提着麻烫篮子刚进你姐家,你大爷看到我,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二话不说,抄起扫把就要打我,还说我要是不滚蛋,打烂我的头,打瘸我的腿,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今天就是头上包着纱布,腿上打着石膏,手里扶着棍子”。
“你怕俺爸,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好了,反正是我不愁嫁不出去,俺爸咋不打死你嘞,打死你我倒是省心了,没了牵挂再找一个帅哥”。
槐花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有闲着,粉拳接二连三打在国庆肩膀上,边打边恨恨地说道:“我替俺爸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你会干啥呀”?
杏花看着国庆用肉麻的言语哄着槐花,故作反胃说道:“行了、行了,等我走了你俩再腻歪吧”!杏花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抱着娃娃,去菜地摘菜了。
国庆哭丧着脸,拉着槐花手说道:“听俺爸托的媒人说,你爸说俺爸是穷奸,还小气,说俺家里房和车,那都是刮牙缝生出来的钱,就差抠屁股刷指头,你爸怕闺女过门后,跟着吃苦受累,俺爸是过日子仔细,但那是勤俭节约,这几年无论村里修桥铺路,还是村里小庙集资,俺爸每一次都是崭新十元票子一张,我还真的看不出俺爸小气”。
槐花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上一辈子有何不得劲的事情,光听俺爸说你家小气,一听媒人说是你家,那头摇晃的和那拨浪鼓一样,说啥都不同意,真是邪门”。
国庆槐花俩个人商量了老半天,最后槐花说道:“今天我就去找俺妈,让俺妈问俺爸,到底他们上辈子有何心里过不去的仇恨,只有他们老一辈和解了,咱们俩的婚事才有希望”。
俩人又亲亲热热的腻歪一会,等到杏花从菜地回来,听到故意的咳嗽声,才恋恋不舍分开了双手。
杏花狡诈地开着玩笑说道:“国庆哥,没有把俺姐的脸咬烂吧!你要是咬烂了,看俺大爷能不能把你撕两半生吃了”。
国庆尴尬地说道:“我哪敢啊!我连你姐的手都不敢拉”。
“净说瞎话,我不去俺大爷那里告你”,说着杏花放下菜篮子,客气地说道,你俩也别闲着,给我看着孩子,我给你俩擀面条吃。
槐花手指头逗逗杏花怀里外甥,半是当真半是玩笑地说道:“饭就不吃了,你要是以后再敢乱说你姐,看我当姐的不撕烂你的嘴”。
杏花故作惊吓,拍着自己心口说道:“国庆哥,你以后和俺姐来俺家,可千万不敢啃脸了,就连拉手都不允许,免得俺姐撕烂俺的嘴,没法出去见人”。
槐花捂着嘴笑道:“坏丫头,害怕了吧!今天就不撕烂你的嘴了,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走了,回俺自己家吃饭了。”
河东村河西村之间的小桥上,国庆和槐花依依不舍地告别,约定了下次见面时间。
日落西山,在田里锄了一个下午地的槐花爸爸,扛着锄头回家吃饭。槐花爸爸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土里土气,手里拿着一根旱烟袋,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一双老眼却是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个种地的好把式。
槐花爸爸回家以后惊奇地发现,平常盆架上的洗脸盆,早早打好的洗脸水,今天却是一滴水都没有,自己常坐的客厅饭桌上,没有以往的馍菜汤,老伴槐花妈坐在饭桌子右边,只管低头刺啦刺啦地纳着鞋底。
槐花爸爸强压着心头怒火,自己打了洗脸水洗脸,从碗柜里拿了一个碗舀饭。
这时候槐花妈妈说道:“当家的,你先别吃饭啦,咱俩今天说道说道大闺女的事情,你是想着把闺女长老到 家里,一直养着她”。
槐花爸爸心里有气,自然没有好言语,瓮声瓮气地说道:“长老到家,我养着,又没有让你养,你愁啥”?
槐花妈妈气得放下鞋底,怒怼着说道:“老话说得好,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愁,你就不怕最后留成了仇人”。
“谁想着留她,赶明个我就去找村南头媒婆,让给她寻个好人家”。
“十里五庄哪有闺女家找媒婆寻婆家,你也不怕人家街里看你笑话”。
“怕啥,咱闺女大高个、细高条、模样俊,你当妈的怕她找不了好婆家”。
“咱闺女长得好,这个不用你说,我当妈的看得见,河东的 哪一家托了好几个媒人来,我看哪一家;家庭条件也不错,小伙子人也长得排排场场的,我看就那家就行,当家的为何一直不同意,再说啦,听说咱闺女和那孩子自谈了好几年了,我看就随了孩子们心意吧”!
“不中、不中,要中我早就同意了,还用等到今天”。
“为啥不中”。
“哪一家抠门,我怕闺女过门后受委屈”。
“没听说哪一家抠门,再说了,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哪一家不是省吃俭用过日子,不省吃俭用的咱庄只有二流子狗绕,狗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换一家就行,就他家不中,太抠门了”。
“今天你得给我老婆子说说,叫我听听,他家咋是太抠门了,要是家不中人也不中,我也不愿意”,槐花妈妈今天是,要问不出个“小鸡叨米—一清二楚”,那是决不罢休。
槐花爸爸“唉”了一声,装了一旱烟袋锅烟丝,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丝,深深地吸了两三口,磕去烟灰,说起来一起过往旧事。
槐花爸爸叹着气说道:“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我十五岁,个子刚刚长成,跟着村里大人去汲县修塔岗水库,饭菜虽然说是管饱,可是十五六的孩子,到不了下一顿饭点 ,就又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嘴里吐着酸水,加上工地的活又苦又累,就学会了吸烟,那时候人穷,我十几岁的孩子更是没有一分钱,只好揉碎了树叶,借别人烟袋上的火,凑合着过过烟瘾,解解乏”。
说道这里,槐花爸爸发火说道:“槐花妈,我在地里干了一个下午活,又饥又渴的,你先给我舀一碗稀糊涂,让我喝碗糊涂再说中不中”。
“中、中、中”,槐花妈妈赶紧给老伴舀饭端菜拿馍。
槐花爸爸喝了一碗糊涂,吃了几口凉拌黄瓜,算是暂时不饥不饿了,接着说道:“有一次我的树叶子吸完了,看到国庆他爸在晒着太阳,惬意 的吞云吐雾吸烟,我寻思着俺俩是小学同学,就想着吸他几锅烟,谁成想国庆他爸看我过去,把烟丝布袋藏在屁股底下,死活不让我抽两口,仍凭我好话说尽,他就是说没有了,也怪我年轻气盛不知进退,两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为了一点不值当的小事,噼噼啪啪的打了一架,槐花妈你说说,他爸都是小气鬼,孩子也不会好到那里去,闺女过了门,我拍吃亏受气”。
槐花妈妈听了,又气又想笑,责怪地说道:“几百年的陈芝麻烂豆子的事情,你还记在心里,赶明个我让闺女去给你问问,看你那小学同学还记得吗,以前的陈年旧事”。
“哪有几百年,这才过去几十年,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是为了自己闺女着想”。
“唉!老东西啊!现在是啥年月了,思想真是锈住了,听说现在国庆家准备买拖拉机呐,我看河东是个好人家”。
槐花爸爸大声说道:“槐花,你从里间屋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屋里听着,你出来说说,你是咋想的”。
槐花躲在门后,听到爸爸喊自己,一挑门帘出来说道:“爸、妈,知道您们都是为了我好,赶明个我让国庆给您们问问,哪一件陈年旧事”。
槐花爸爸摆摆手说道:“妞啊!只要是你相中了就行了,你觉得国庆人实在,能对你好,爸妈不图你啥,就图你能找一个好人家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爸妈都是为了我好”,槐花给爸爸舀了一碗糊涂,放在饭桌上,轻轻地在爸爸肩上捶打按摩。
槐花妈妈笑着说道:“妞她爸,看你的小棉袄对你多好,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槐花爸爸高兴地笑了起来,和老伴说起来闺女小时候的趣事臭事。
槐花装着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又说我,又说我,不给你按了”,槐花说完,舀了一碗饭,夹了几片凉拌黄瓜,拿了半个馒头,端着去大院门口吃饭了。
槐花爸爸看着自家闺女,不禁感慨万千地说道:“有闺女也是愁啊”
乡政府所在地,全乡最好的饭店里,楼上一个单间雅座,槐花爸爸、国庆爸爸和小学班长曹玉思,三个人正在推杯换盏地喝着小酒。
国庆爸爸端起酒杯,对着槐花爸爸说道:“老同学,我也是从修水库工地上学会了吸烟,你说说,那时候在工地上才能吃个饱饭,平时在家肚子都吃不饱,那里有闲钱买烟丝吸,我就把树叶揉碎,凑合的过过烟瘾,其实那树叶子烟,真的是难吸,有一种既辣喉咙,又呛鼻子的感觉,吸着很难受,你找我要烟丝抽,我真的不好意思啊!那树叶子烟,那里拿得出手,言语上一来二往,咱们两个血气方刚小伙子,就打了一架”。
听了国庆爸爸这么说,槐花爸爸尴尬地说道:“当年我也是抽树叶子吸,看见你吞云吐雾,以为你吸的是烟丝,就想着吸上两口,唉!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班长曹玉思乘机说道:“既然心里的疙瘩已经解开了,那咱们就说说小孩子们的事情,你俩对孩子们都满意吧”!
“满意、满意”,国庆爸爸、槐花爸爸异口同声地说着“满意”。
“既然你们都满意,那我就好办了,俩个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不是早早地给孩子们把婚事办了,也算是完成一项任务”,班长曹玉思征求着意见。
国庆爸爸当然是没有意见,他站起来,给槐花爸爸点着手里的“散花”烟说道:“亲家,你说吧!我听着你的,你说啥都中”。
槐花爸爸深吸了一口烟说道:“小孩们婚事早晚都中,婚事咋办都行,我等你送好,改革开放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钱,闺女出门我多做几件家具,不能亏了自家妞”。
听槐花爸爸这么说,国庆爸爸脸上高兴地笑开了花。兴奋地说道:“这几年我在河滩承包了十几亩地,加上自家的责任田,今年二十几亩的麦子,除了留八九千斤口粮,其余的我都卖了换成了钱,加上秋季收成,我一定给孩子们婚礼操办的风风光光,不让街里街坊说闲话”。
槐花爸爸对于亲家的表态,笑得合不拢了嘴,班长曹玉思乘机说道:“瞧好日子,不如撞好日子,我看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六,就是一个好日子,咱们今天就定下来孩子们结婚日子,就当是送好了,你们俩亲家看我说的中不中”。
“中、中”,对于媒人的提议,国庆爸爸、槐花爸爸都点头说“中”。
“那孩子们的大婚之日,在秋收以后,种完麦子,农闲季节,国庆节办,你俩亲家同意吗”?
“同意、同意”,俩亲家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同意。
婚事说好以后,三个人高兴地开怀畅饮,一直喝到日头偏西,这时候一股云彩从南边飘来,跟着轰隆隆的几声雷,瓢泼大雨哗哗的下了起来。班长曹玉思酒喝的舌头发硬,断断续续地发表演讲:“老话说的好,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六月六是水龙日,六月六下雨,预示着今年麦天秋天都是好收成,今年全年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来,为我们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干杯”。
三个醉酒老头,一齐举起酒杯,一齐说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日子越过越好,干杯”。
在隔壁偷听的国庆、槐花,看着醉倒在地的三个老头,只好找来了三辆摩托三轮出租车,把三个老头送回家去。
国庆节那一天,娶亲的队伍里大喇叭放着喜庆的“百鸟朝凤、天仙配、抬花轿、朝阳沟”等音乐,西装革履、满脸笑容的新郎官国庆开着自家四轮拖拉机,载着凤冠霞帔、一路十里红妆相送的新娘子槐花,在持续不断地鞭炮声中,在希望的田野里,风驰电闪的走向美好新生活。
作者简介:张建勇,延津东屯人,现打工深圳,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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