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第五回堪称全书最重,判词曲子皆集合于此,借贾宝玉梦中游太虚幻境向读者展示。紧随而来的第六回,却忽然自说不知这故事该从何处讲起,借了一个看似很突兀的人物刘姥姥作转折,刘姥姥要打秋风找的是王家小姐,也就是现在荣国府的王夫人。

红楼梦刘姥姥初进荣府(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进了荣国府)(1)

所以刘姥姥进的是荣国府,因为王夫人将许多事务都交给了凤姐儿管,且凤姐儿也是王家小姐,安排招待刘姥姥的事理所当然被凤姐接过来,但奇怪的是,借刘姥姥将情节转到了凤姐身上后,曹雪芹却没有继续写凤姐在荣国府如何如何,而是安排凤姐带宝玉去了宁国府玩。

凤姐身为贾府管家,平时事总多得处理不完,偏偏刘姥姥来后便对王夫人称“明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赴尤氏的邀约,而王夫人也认为不管凤姐有事没事,尤氏都单独请凤姐一个过去了,可见是真想让凤姐散散心放松,不该辜负她的情,就算有事也应该抽空过去趟。

红楼梦刘姥姥初进荣府(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进了荣国府)(2)

而第二天,凤姐辞别贾母的时候又因为宝玉要凑热闹非跟着去玩,变成了姐弟俩共同过宁国府。宝玉要过去,对应了第五回故事,因为之前宝玉梦中游太虚幻境,梦到自己与警幻妹妹可卿有了一段温存,这启发了宝玉对女性的“情”。

宝玉和贾珍之流不同。他的情是一种对美好事物自然而生怜惜的性灵之爱,对秦可卿也是如此,前面刚说完宝玉在梦中得秦可卿指引初初了解男女之情,紧接着便以刘姥姥为过渡,引出宝玉再和凤姐去宁国府,见到了上回只听秦可卿提起,却没能见上一面的可卿之弟秦钟。

红楼梦刘姥姥初进荣府(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进了荣国府)(3)

而宝玉当天在宁国府遇到的还不止一个秦钟,他还目睹了家仆焦大是如何吃醉了痛骂,“爬灰”、“养小叔子”都指向秦可卿,前面那个对象通常认为是贾珍,后面那个便是与贾蓉很亲近的贾蔷,宝玉对这些词并不怎么理解,也不晓得宁国府内里的肮脏混乱,便直接问凤姐。

凤姐儿心知肚明,但绝不会将这些事讲给宝玉听,于是吓唬了宝玉将这事含糊带过。从这个过程看,第五回与第六回的故事基本都集中在宁国府,且宝玉的身影都在其中,曹雪芹为何要这样安排?

其实从这两回的出场人物看,我们就能明白曹雪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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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的登场是在第五回,这一回中她提到了自己有个弟弟,引起了宝玉兴趣,秦可卿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帮扶下弟弟读书的事,但却为第六回秦钟出现在宁国府埋下了伏笔,姐弟双双出现,在这两回故事中接触最为密切者都是宝玉。

秦可卿的判词为“情天情海幻情身”,而《红楼梦》的故事也是不敢指“时事”,借一个“情”字串联起所有情节,“情”与“秦”音相谐,就是在暗指秦可卿、秦钟姐弟都会成为宝玉动情念的指引人,此前的宝玉如顽童一般,此后的宝玉才明了自己对黛玉的爱与男女的情感。

红楼梦刘姥姥初进荣府(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进了荣国府)(5)

所以,秦可卿是负责指引宝玉于女子身上的情,而秦钟则负责指引宝玉对男子的情,《红楼梦》区别于一般的才子佳人俗套,将人自然之情放到明面上来,即使有封建礼教的压迫也不能阻挡人性,宝玉经这二者的指引,逐渐对黛玉、袭人、晴雯乃至蒋玉菡、柳湘莲等皆生了情。

这与贾珍、贾琏等贪肉欲之欢不同,宝玉的情在书中表现出一种佛性自然,无分男女,不论地位,美好之人事皆得宝玉的用心怜惜,好比尤二姐,全书中真正尊重她的人仅有一个宝玉。

所以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曹雪芹安排刘姥姥进荣国府后又将情节引去宁国府,一来便是为开始这情篇之述,宝玉尚懵懂,先要有秦氏姐弟启蒙,才可展开后面一系列因情而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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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和宝玉一起的,还有个凤姐。凤姐弄权是贾府事败的缘由之一,那么凤姐弄权是自何时开始?就是秦可卿死后,应贾珍之请去料理丧事,进而在铁槛寺作威作福为开端。这又与秦可卿判词对应,“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凤姐祸起自宁国府,所以应如此安排。

于是,《红楼梦》第五回、第六回的情节都是略说荣国府,详说宁国府,这已经指明了宁国府内部各种矛盾事端是贾府败落开始。

红楼梦刘姥姥初进荣府(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进了荣国府)(7)

而且这两回的故事,皆是围绕着秦可卿。秦可卿在太虚幻境为警幻仙姑之妹,奉命下凡,引导那一干风流冤家早早归案,所以在宁国府内她是第一号风月人物,她引得贾珍等人为之迷乱,又借焦大的口骂出,因此丧身。

熙凤弄权,可卿诲淫,这两件事皆埋下了贾府败落之源,自然,在贾府真正当家做主的都是男性,所以熙凤可卿结局都悲剧,她们不过为男子平白做了嫁衣裳,这是宝玉深感痛惜的地方,也是曹雪芹要借这三个人物,指出贾府从盛到衰的缘由。

“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情是幻,家事是真,以假语说真事正是曹雪芹的高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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