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慎言1959年我高考落榜,被派往下管公社大山村(当今属余姚市四明山镇)校做代课教师我刚去报到时,正吃大食堂每当我去打饭时,常被一股暖流包裹着:手捧饭甑的乡亲们,主动地让出一个个缺口,让我往里站,有叫我同志的、老师的、先生的,那么地热情友好,视我为客人炊事员老胡,常给我留菜和六谷糊镬焦(锅巴),好像我是可以享受特殊优惠的“贵人”我第一次领悟到穿着补丁衣的山民是那么淳朴、善良,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黄昏的无尽温柔?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黄昏的无尽温柔
□金慎言
1959年我高考落榜,被派往下管公社大山村(当今属余姚市四明山镇)校做代课教师。我刚去报到时,正吃大食堂。每当我去打饭时,常被一股暖流包裹着:手捧饭甑的乡亲们,主动地让出一个个缺口,让我往里站,有叫我同志的、老师的、先生的,那么地热情友好,视我为客人。炊事员老胡,常给我留菜和六谷糊镬焦(锅巴),好像我是可以享受特殊优惠的“贵人”。我第一次领悟到穿着补丁衣的山民是那么淳朴、善良。
大山村校校址在前岗庙,海拔800余米。站在校门口的横路上,天高风急,极目远眺,一览无余。脚下青山逶迤,犹如一条游动的龙。庙之四周,放眼是起伏的土丘,大多黄泥裸露,长些芦苇、茅草、山楂、荆棘,荒凉萧瑟。三间并不高大的庙屋,算是校舍,也是社员开会的场所。两间作教室,一间对折,前为办公室:即大队会计室,小会场、会客室,我只占一角,放一张两抽屉的办公桌。后为卧室:无窗、阴暗、潮湿、泥地。有时,下村巡视的干部常跟我合铺。
一个教师、一个班级、四复式,30多个学生。庙门口有一方30㎡的道地,是早上体操,下午放学、课间活动的唯一场所。校产除一块黑板、一架书架、一只闹钟、一枚哨子,一盏煤孚灯、几张课桌椅外,其他一律全无。村居分散在前岗庙四周的17个山岙里,学生每天上学要翻岗过岭,穿越野猪、豺狼出没的阴暗树丛和幽深竹林。所以学生行动军事化,组织纪律性极強。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普照山头时,各居民点的队伍陆续出发,由组长带队而来。最远的是仰天湖生产队,距校5千米。学生的装束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脚穿草鞋,背一只粗布手巾缝制的书包、拎着田螺篮,内装一大碗,盛上米饭或玉米糊,再放几条腌笋或干菜,盖上一小碗。清一色的补丁衣,亦有外露的花絮和随风飘扬的布条。晴天还好走,雨雪天呢?雨雪天,他们头戴竹笠,身披簑衣或塑料衣,脚穿厚重的山袜(几层粗布缀纳)或发袜(头发丝织成,防水保暖),外裹一双草鞋,酷像电视里红军长征过草地。
他们到校后,在教室门口脱掉草鞋,换上布鞋,走进教室。顿时,朗朗读书声随着晨雾飘得好远、好远,为寂静的前岗庙平添几分生机。
农历十月过后,小雪天天有,大雪三六九。可学生们不怕,一般都能按时来校。教室里有两个火坑,整天烈火熊熊。我也坐在火膛边上,算是上课,好像是聊天、讲故事。一个年级的课,大家都听着,一个生字、一个新词,像猜谜语,七嘴八舌。大山村有不少逃荒而来的仙居人,他们子女的方言朗读,常引来哄堂大笑。我也笑,笑得泪水都流下来。我领读时,轻轻一念,学生们涨红着脸齐声高喊,巨大的声浪使炉膛火苗一蹿一蹿的。下午,我真的讲故事,如卧薪尝胆、凿壁借光、智取生辰纲等。其时,静寂无声,只闻炉堂卟卟的爆裂声。今天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一张张红红的稚气的脸,还那么清晰:应柏青、朱喜康、唐永治我一口气还能报出20多个。而至今仍使我牵挂的是岗背后八斤的两个儿子,月发和月培。
岗背后属猪槽坪头生产队,离校不远,且多是平路,仅1里之遥,月发两兄弟怎么一星期不来上课呢?一天,雪霁放晴,我踏着厚厚的积雪,前去家访。当我寻到一处偌大的茶地里侧山脚下,有两间低矮的平房,乱石堆砌,芦草盖顶,草舍悬着长长短短的冰棱,门前留着一串深深的脚印。我想,一定是八斤同志的家,我推门而入。
我被惊呆了:一间阴暗的小屋,烟雾腾腾,一个发红的炉膛边,坐着两个孩子。老大月发见了我,忙站起来,给我摆凳子,“老师,你怎么找到的?”小胖墩月培双脚焐在灰堆里,仰着头看着我。“你爸妈呢?”小胖墩笑着说,“姆妈牵(磨)六谷去,马上会来的。老师,你喜欢吃六谷糊吗?” “我喜欢。你早饭吃了几碗?”小胖墩低着头不语。月发低声说,“姆妈说,下雪天,起得迟些,睡得早些,不吃早钣。”哦,我明白他们不来读书的原因。“小胖墩,你的脚怎么埋在灰堆里?”月培说,“肚饿等娘来,脚冷焐灰堆。老师你不懂吗?”我一时语噎,本想给他们补补课,见此情此景,也不想多此一举。“月发,天晴了,你们一定要来上学。”说着,我夺门而出,一股凛冽的风,迎面袭来,一阵酸楚,我潸然泪下……(题图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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