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林与人生一样,只有经历过一些事物与事件,才能慢慢形成自己的态度与心相。园林因不同的主人而显出不同的品味与格调,因不同的客人而显出不同的价值与内涵。
有着沧桑感的园林,有一种阴翳之美。北宋文学家欧阳修《醉翁亭记》中有“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的句子,一派天人合一,各取所需的愉悦景色。
中华园林中的阴翳,给人一种幽深、穿越的感觉,长廊接着曲径、屋檐连着树枝,在庇荫处有着太多的故事在这里的人们中传说。
园林中的阴,不是暗沉,它是静寂的另一种表达;园林中的翳,不是华盖,它是华丽的另一种借代。有了阴翳的园林,才有年代的记号,才有历史的年轮。
日本唯美派文学家谷崎润一郎在其散文代表作《阴翳礼赞》中写道,“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翳的波纹和明暗之中。”他在日本发现的阴翳美,其实便是中华园林和建筑中的基本元素。
岁月留给老房子的礼物,便是斑驳的一面面的墙,让你隐约看到一些过去,又让你醒悟还活在当下,当过去与当下交织在一起时,你才是当代世界的主人,你才是鲜活生活的主角。
明朝归有光《项脊轩记》中写:“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可见这斑驳还可以来自月光。斑驳的墙,像一首诗,每个人读它都不一样,这样的诗,不是一首可以千古传颂的好诗吗?当你想读诗时,不妨到中华园林中,找一面斑驳的墙,慢慢打开自己的思绪。
有着沧桑感的园林,有一种朦胧之美。与墙的斑驳相映成趣的还有透过树林,照射在地面、房顶、墙面上的影子,随着时光的流动,影子也随之变化,或朦胧或清晰,而朦胧的那一刻,却是过去与未来的自然过渡。 园林里的雾气一重,加上墙根的背阳处,便成了苔藓的生长好环境。
前蜀的贯休《桐江闲居作》诗之九写有:“萧条秋病后,斑驳绿苔深。”唐朝白居易《睡后茶兴忆杨同州》诗则写:“婆娑绿阴树,斑驳青苔地。”
婆娑、庇荫、斑驳、青苔,在中华园林中成为了一种最佳组合,被“抄袭”到日本寺院后,竟然演化出一些个闻名遐迩的“苔寺”,将中华园林中由雾色与朦胧营造出的天地之物,维系了几百年之久。
有着沧桑感的园林,有一种参天之美。中华园林的“镇宅之宝”,从来就不是草坪花草之类,而是几棵,或者一排有年头的参天大树,几百年的树龄是“小字辈”,上千年的“树神”才是风水宝地的真正象征。
一个古刹,一个古址,如果没有参天大树的守立,所有的历史传承都可能沦为一种臆想。
《汉书·谷永传》记载:“太白出西方六十日,法当参天,今已过期,尚在桑榆之间。”第一次明白无误写出了“法当参天”的喻义,树如此,法也如此。 宋代梅尧臣《和永叔啼鸟》诗句:“深林参天不见日,满壑呼啸谁识名。”这样的幽深与沧桑,才是中华园林的最高境界。
中华园林的沧桑,也就是中华的沧桑。当我们一再强调中华悠久历史的时候,必须有一批可以再现沧桑历史的真实、自然与客观的事物作佐证,中华园林便是可以有此担当的一个重要载体。
相信,浮云是暂时的,浮躁也是暂时,当洗尽铅华之后,中华园林清新脱俗、淡雅如菊的气质终将被中国人自己重新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