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是著名戏剧家曹禺的代表作品,是一个以复仇为主题的故事。

主人公名字虽叫仇虎,但此处的“仇”姓须念作“chou”才是正宗读法。故事中,主人公仇虎背负的仇恨来自焦家。

仇家全家被恶霸地主焦阎王陷害:父亲仇荣被焦阎王活埋,土地被抢,房子被烧,妹妹被送进妓院惨死,未婚妻花金子被强嫁给了阎王的儿子焦大星,而仇虎自己被阎王害的进了监狱。至此,一个经典的复仇主角的悲惨身世铺垫完毕。

“复仇”是文艺作品中,开头主人公有多惨淡,结尾就会有多无敌。这里面掺杂了逆袭、惩恶扬善等元素,是最吸引观众的一类题材。而《原野》从这一众复仇作品里脱颖而出被推上经典之位,是因为曹禺安排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情节:逃出监牢的仇虎回到家乡,却发现焦阎王已入土为安了。

仇 虎(忽然回转头,愤怒地) 可他——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没有等我回来才死!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藏在这个地方,成年的想法害我们,等到我来了,你伸伸脖子死了,你会死了!

此时的仇虎,心中的迷茫和气愤难以自抑。《原野》妙就妙在,故事的一开头,主角的敌人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困境,比大仇未报更多了几分真实和神秘。也正由于这个前提的牵引,让《原野》全剧更为深刻的探讨了复仇这个话题。

原野曹禺故事简介(复仇的界限是模糊的)(1)

花金子和仇虎

01.失衡的婆媳关系,让仇虎看到了可乘之隙

焦花氏 嗯,我要走。这儿到了秋天就下着大雾。只有我那瞎子婆婆跟我在一块,她恨我,我恨她。大星星是个窝囊废,没有一点本事。他是他妈的孝顺儿子,不是我的爷儿们。

如果你在看这个剧本,推荐你用方言的口音读一读焦母骂花金子的部分,这些台词绝对能激发出各类方言中最凶狠的一面,你也能快速代入焦母与花金子剑拔弩张的婆媳关系。

花金子和焦母,其实都是不服输的性格。二人因为年龄代沟,一个性格泼辣张扬,一个传统封建,又因为是个瞎子,疑心病很重。所以,争吵是必不可少的。

焦大星,作为妻子的丈夫,母亲的儿子,是婆媳关系中最重要的中间人。他在这场斗争中始终处于无可奈何的状态。金子和焦母本质上就是在争执这个男人的偏袒,而焦大星的不作为,相当于在火上浇油。

看清事实和做出决断,是一个人成熟的表现。通过大星在婆媳关系上的处理,我们能看出他是个软弱而犹豫的人。焦大星想要脱离母亲,照顾妻子时,焦母的唠叨就会让他放弃这个想法;而当看见金子委屈的不行了,大星又生出保护妻子的决心了....如此循环往复。

焦大星既已成家,更偏向的就应该是自己的小家庭。只有夫妻关系稳定了,家庭才能够真正安宁。花金子作为过来“填房”的媳妇,来到焦家,金子是原先的“外人”;其次,金子的年龄小,没有焦母经事多,所以,虽然花金子性格强势,但她在焦家是天然弱势方。来做媳妇儿,能依靠的就只有丈夫一人。但焦大星并不是个能靠得住的男人,金子在这场婆媳斗争中对焦大星的做法很失望。

戏中有一个很恐怖的场景:焦母拿着刻成金子模样的木头人,一边在小人的心口上一根根扎钢针,一边在嘴里念叨着金子“心痛归天”。

即便是这件事情被戳破了,焦大星还是对母亲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仇虎回到焦家,了解了这些事情,敏锐地感到这是可乘之机。于是他拉拢旧情人金子,开始做掀翻这一家的打算。

原野曹禺故事简介(复仇的界限是模糊的)(2)

花金子和焦母

02.潜意识里,焦大星对仇虎有服从心态

仇 虎 我说过,(着重地)给您报恩来啦。

焦 母(绝望了)哦!报恩?(忽然)虎子,我听说你早回来了,为什么你单等大星回来,你才来?

仇 虎 小哥俩好久没见面,等他回来再看您也是图个齐全——

曹禺的戏,里面一定有一个软弱的男人。例如《雷雨》的周冲,《北京人》的曾文清等。他们都生长在腐朽或邪恶的环境里,虽然自身善良无害,但注定要成为抵消罪恶的祭品。

仇虎没回来前,“焦母-焦大星-花金子”的家庭是明显缺乏男性权威的。焦大星的懦弱,来源于焦母和阎王的过分强势。而父亲焦阎王一死,留下来的大星根本不能很好的担当起一个家庭里父权的角色。

他没有威严,没有决断;只有善良,只有同情......他甚至可怜他自己:为什么要让我呆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呢?大星还想做一个孩子。

具体表现在,他处理不好金子和母亲的关系,完全是因为对母亲过于依恋,已经是成人了,还是妈妈说什么他做什么;其次,他不是很想坐上火车去外面闯荡,而妻子花金子都要比他有勇气,想要去远方开辟新生活。失去父亲的生活,始终对焦大星是不适应的。

而仇虎回来了,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父权的气息。

花金子原本是仇虎的未婚妻,这让焦大星不仅在性格上不能战胜仇虎,道理上更是抬不起头来。焦大星若想变成一个恶人,他没有狠毒的资本。迫于自己的无力,他在心里顺从了仇虎的归来。况且他不愿意居于父权之位,仇虎回来了,虽然他不愿意放弃金子,但这样的权利转移实际上对他来说如释重负。他把仇虎当成了一个虚拟的“父亲”看待。

一个妻子的旧情人,换做嫉妒心重的男人,断然不会让仇虎进家门。而焦大星把仇虎迎进来一起喝酒,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但他没有别的做法了,天性的纯真让他对仇虎的威胁抱有幻想。也正是由于这种性格,让仇虎的复仇行动犹豫再三,增添了戏剧的张力。

仇虎呆的时间长一些了,焦大星默认了被他支配。于是在后文仇虎杀他的时候,他“忽然地醒了,眼睛那么望着,他不是怕......他心里有委屈,说不出的委屈”,但只是委屈。匕首插入大星胸口时,看着仇虎,他没有一点反抗,“连哼都没有哼”,就闭上眼了。

原野曹禺故事简介(复仇的界限是模糊的)(3)

仇虎和焦大星

03.巧合中害死了小黑子,越界的复仇令仇虎负罪

While seeking revenge, dig two graves - one for yourself.

(复仇之前,先挖好两个坟墓,一个给自己。)——Douglas Horton

《原野》的复杂性,第一是仇虎认为应该父债子偿的焦大星是个软弱的好人,第二就是整部剧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高潮:焦母要用拐杖敲死仇虎,却不想一棍子打死了她的宝贝孙子小黑子。

仇虎并不是一个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物。在得知焦阎王死后,他也有放弃的念头。但是眼前的新的刺激给了他继续复仇的冲动。活着的亲人还有花金子,而她现在是别人的媳妇;在焦家住着,笑里藏刀的焦老太太背地里叫来侦缉队抓他。他本没有执意下去的意思,是他恨的人没有一丝悔改之意,这才又激怒了仇虎。

所谓复仇,一命换一命。仇虎原本打算杀死焦大星就完了,却不想事情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的到来确实让焦家变得过于惨了——儿子死了,孙子死了,而最狠毒的焦老太太留下来活受罪。这让仇虎突然善人突然变成了罪人,他本人也苦恼焦灼,于是迷路在有黑又冷的暗夜森林里,这里恰似他矛盾纠缠的内心世界。最后终于不堪重负,放弃逃离侦缉队的追捕,一枪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大家喜欢看到的复仇文学,结尾大都是单纯的胜利和光荣。但现实更模糊,复仇之人的善恶只有一线之隔。复仇、报仇,都是有前因的行为,于是讲究与前因的对等。但恰到好处的以牙还牙其实是理想主义:如果你反击回去对方不够疼,你会决定再多做一些;如果你做得越界了,你又会心生愧疚。

所以,《原野》也是一部地道的悲剧。背负着复仇任务的人几乎没可能善终。仇虎虽然有力,出场就背负着正义的道德优势,但只要心中有复仇之火驱使,无论如何他都将坠入地狱的深渊。

原野曹禺故事简介(复仇的界限是模糊的)(4)

仇虎(胡军)、焦大星(濮存昕)、花金子(徐帆)

结语

复仇心态古来有之。这是大自然进化出的结果。

自然遵从“弱肉强食”的规则,要想存活下去,就得用“还手”的形式告诉周围:不要欺负我,否则后果很严重。

这是一种原始的本能。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我们阅读复仇故事,就会觉得热血沸腾。《原野》中代表复仇的人物仇虎,就是这样一个寄托原始力量的存在。

而最后仇虎的自杀,则传达出曹禺对于以恶抗恶否定。现代社会是文明的社会,人们除了要活着,还要维护自身的道德。仇虎最后的悲剧,不是被邪恶力量打倒,而是被罪恶感压死的。其实他也有机会逃走,但因为自己觉得没资格去“黄金子铺地的地方”,才给了自己一枪。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深陷于自责中,自杀是对自己的救赎和解脱,是了结这一切怨恨的唯一方式。

曹禺通过这样的结局来告诉我们:无论什么罪恶,都不是正当的。面对恶,我们应采取正义的手段,否则仇恨将循环下去,冤冤相报,永无了结。

原野曹禺故事简介(复仇的界限是模糊的)(5)

仇虎与花金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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