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则关于“人类第一例换头手术成功了”的新闻不断刷屏,消息的源头是英国《每日邮报》11月17日的报道:意大利神经学家塞尔焦•卡纳韦罗当日在维也纳召开新闻发布会并宣布,经过长达约18小时的手术,他与中国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团队成功将一具尸体的头与另一具尸体的脊椎、血管及神经接驳。
这则消息相关的后续跟进中,大家开始讨论背后的道德考量。换了头之后,存活者的身份该如何确定?只要有钱,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老?“躯体交易”是否会形成新的黑市?
这些在科幻小说中时常被提及的话题,第一次出现在了普通新闻受众的视野中。但是,请先等等。这一切讨论的前提“人类第一例换头手术已成功”,这一前提真的成立吗?实际还是有待商榷的。
卡纳韦罗其人Sergio Canavero
塞尔吉奥·卡纳韦罗(Sergio Canavero),这位长得和《绝命毒师》中的老白有几分相似的意大利的神经外科专家是“换头手术”的关键词。
卡纳韦罗毕业于都灵大学,在都灵大学医院当了22年的神经外科专家,他从1982年就开始研究头颅移植。在2015年2月,他曾在媒体上公开表示活体头颅移植手术将在两年内进行。
2年零9个月后,我们看到了这则刷屏的消息。实际上,你结合卡纳韦罗过去的“功绩”,再细看新闻后,会发现事实并不如标题一样令人震惊。
在媒体上你能找到很多和“卡纳韦罗”有关的消息,它们通常都带上了“成功的头颅移植”这个标签,但是对于成功要如何定义?《The Idiot Brain》的作者,神经科学作家Dean Burnett认为,卡纳韦罗对“成功”的定义宽容度太高了。
比如,卡纳韦罗曾经宣布自己成功完成了猴子的头颅移植。而实际上,虽然这个猴子的确在手术中活了下来,但是它却因为“道德原因”只活了20小时。更重要的是,这个猴子在手术结束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而且也根本没有进行脊髓的连接,就算这个猴子能一直活下去,也是终生瘫痪的。瘫痪、无意识、存活时间少于一天,在卡纳韦罗看来都不是否定“成功”的充分条件。
“换头手术”其事Head transplant
Dean Burnett认为最近的这起“成功的人类换头手术”也沿袭了卡纳韦罗一贯的媒体策略。这个“换头”手术是在两具尸体上进行的,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像玛丽·雪莱的经典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了。这个在尸体上进行的“手术”,充其量只能算神经和血管的连接实验,如果这样都能算“成功”的话,那你把两只不同的猫的脑半球连在一起,就能算“成功进行猫头移植”了。
《弗兰肯斯坦》是英国作家玛丽·雪莱在1818年创作的长篇小说。该作的主角弗兰肯斯坦是个热衷于生命起源的生物学家,他频繁出没于藏尸间,尝试用不同尸体的各个部分拼凑成一个巨大人体。当这个怪物终于获得生命睁开眼睛时,弗兰肯斯坦被他的狰狞面目吓得落荒而逃。
卡纳韦罗的手术的确有一定的医学价值,但是离“成功进行人类换头手术”还有很远的距离。
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王岳教授在接受中国之声采访时也认为卡纳韦罗的这个被叫做“手术”都是不太恰当的,确切的讲应该算是解剖。用“手术”会让人们错误的认为在尸体上做的这种解剖,就可以今后直接用于活体的手术,这是不成立的。
因为实际到目前为止神经损伤的修复在医学界还是一个难题。而换头最重要的不是血管、肌肉这些的移植或者说修复,最重要的难点在于神经的修复,怎么将神经连接起来,在探讨换头术之前,应该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们在神经断裂后,修复有了突破性进展。如果这方面没有突破性进展,去做一个吸引眼球的换头术,对接受手术的病人是不负责任的。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卞留贯在接受解放日报采访时也表示,相比肢体移植手术,脑组织对缺血的耐受性更差,同时对中枢神经系统的连接有极大挑战,脊髓缝合更是难上加难。此外,术后还需要注射大量免疫抑制剂,防止免疫排斥反应等。
而参与此次项目的哈尔滨医科大学任晓平教授在接受彭派新闻采访的时候也表示, “‘换头术’我们没有做。我们是在新鲜的遗体上,做了临床前的手术设计。换头术还有距离,什么时候做,我也不知道。我们没有做人类的头移植,是完成了第一个头移植外科学模型。”
现场君查资料发现,在最近的研究中,有一起被称之为“医学奇迹”的脊髓修复手术,注意这也仅仅是“修复”。这个奇迹发生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他的脊髓神经也并没有像卡纳韦罗的“手术”中一样完全断裂,医生所做的仅仅是修复和强化受损的神经,而且孩子的神经系统还在发育中,比起成人来有更好的复原能力。就算是这样,这个手术也已经用“奇迹”来定义了。Dean Burnett认为卡纳韦罗要将成年人的脊髓完切断后再连接起来,还要能良好运作,从目前的医学看来还难以完全实现。
对于这一点,任晓平在接受采访中自信地表示:“脊髓损伤我们已经找到很好的解决方法”,“它突破到人都不敢相信。但我们做到了。这个难题在我们团队有非常重大的突破。这个领域内的人可能都不敢相信。我们做出来历史上没有做出来的。在全球范围内我们是非常领先的。”
针对怎么界定此次头移植模型成功与否的问题,任晓平说,不要用“成功”,用“完成”,模型试验完成了,发在了世界级的权威学术期刊上,这就是“完成”了,但尽量不要用“成功”的字眼,“这是一个实验室研究”。任晓平对这一结果用了““医学领域的阿波罗登月”这样的比喻来形容。
所以总体来说“人类第一例换头手术成功了”的表述是不确切的,只是接起来,不能正常运行,并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成功。就像我们在路边看到的用旧零件改造的“机器人”,并不能作为“人类已经制造出类人机器人”的例证。
写到这里,现场君有一点小心得。但凡这种标题过于耸动的,事件相关人物又有很多看起来像影视剧定妆照一样的拍摄精美的照片的,都要多想一想。这些人或者团队,往往有比较好的公关意识,他们能提供符合媒体口味,便于宣传的信息,但这些信息会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经得起推敲的逻辑硬证。
我在现场(xhswzxc)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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