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珍海味绘画(群山彭愫英:)(1)

彭愫英,笔名沧江霞衣,白族,云南怒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出版作品有长篇小说《枣红》、小说集《古道碎花》《云朵上的树》、散文集《怒江记》《追风逐梦》《盐马古道》《山一程水一程——兰坪县盐马古道文化探薮》《大峡谷的灵光》。第一届怒江“名家”。担任怒江州委联系专家,担任怒江州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专家。

一幅临摹法国画家安格尔的名画《泉》,赫然成为班级壁报团刊的刊头画,这事成了轰动南疆师范的校园新闻。舒琴与同桌好友密兰香好奇地跑去看了,不禁为临摹者流畅的线条和透骨的美感撼动。舒琴记住了张明溪这个名字,他是美术专业的,比她们低一年级。

大学梦,舒琴耿耿于怀。父亲在南疆市辖区一个县级皮鞋厂当工人,母亲是食品加工厂工人。生下小弟后,母亲落下病根,只好病退回家,她的病退工资连药钱也不够,一家七口人生活全指望着爸爸的工资。排行老三的舒琴,在大姐读技校、二姐读高中、四妹和小弟读小学的情形下毫无选择地读了师范。20世纪80年代,国家免除师范生学杂费,还补助每月生活费20元。在南疆市,20元足够师范生每月的生活开支了。成为南疆师范学校的一名学生,不用负担学杂费和生活费。由于家庭困难,对于舒琴父母来说,这是女儿读书的最好出路。

填报志愿时,父亲避开三女儿哀怨的目光,拿笔的手颤抖着将女儿志愿表上填好的学校删掉,说道:“琴儿,你去读师范吧,国家包干学杂费书费,还补贴伙食费哩,将来你当老师,可以好好培养一下小弟……”

“读师范不是出于我自愿,我想读高中上大学,可是家庭困难……”校刊编辑部组织主题为“我为何读师范”的演讲晚会上,舒琴作为校刊通讯员上台演讲,她泪光盈盈地坦言,对自己心境的转变做了剖析。“通过近两年的学习,我爱上南疆师范,也爱将来所从事的教育事业。我不再抱怨,会用双手编织青春梦想,用行动划上人生完美句号。”她的演讲在台下响起的热烈掌声中结束。

回到座位上,她沉浸在激动里,不曾留意身边的人已换成一位男生。

“认识一下好吗?我叫张明溪,师180班,美术专业。”他热情地对她自我介绍。

“张明溪!”她不敢相信地问“张明溪?”

“Yes。我早知道你,舒琴,师178班普师专业,学校公认的才女。”他调皮地眨眨眼,笑道。

“过奖了。张明溪,久仰你大名。我看过你临摹的《泉》。”

“是吗?那粉笔画让我挨训了,政教主任和教务主任都找我谈话。确实,一幅裸画作为团刊的刊头画有些不妥,画再美,与黑板上的内容不配,团刊的严肃性没有了,画也显得不伦不类。”

“前期校刊上的插图是你画的吧?我们班的同学都说不错呢。”

“嗯。我是校刊美编,插图都是我画的。谢谢你们欣赏!”

“想不到你除了画画,还写诗。我喜欢读你的诗,你的诗让人从心里感到温暖。”

“呵呵,我本来就是阳光男孩嘛。诗歌是心情释放的热量,诗人是冬天里开花的树。”

“你们几位诗歌爱好者创办的小报《溪语》,听说学校不同意办下去了,是吗?”

“未经有关部门批准,擅自结社办报是违法的。《溪语》已并入校刊,成为校刊中的诗歌栏目。”

“又该出一期校刊了吧?”

“明天出,你来编辑部看看吧,好吗?”

“我,我可能有事。”

从上海回来的肖朴之老师给舒琴带来几份高考复习试卷,舒琴正想利用星期六在教室做试题。去年寒假临放假前,南疆市教育局领导到学校传达有关文件精神,中专生可以参加高考,舒琴做好了考大学的准备。

“明天要装订校刊,人手不够,就算我求你帮忙,好吗?”

“那……好吧。”

南疆师范校刊编辑部设在教学大楼二楼左拐角一间办公室里。早课结束,舒琴匆匆吃完早饭,急匆匆赶往校刊编辑部。

张明溪高兴地迎过来和舒琴打招呼,把她带到正在蜡板上忙着刻字的校刊指导老师身边说:“杨老师,舒琴来帮忙了。”

“好啊。”杨润明老师放下手中的铁笔,将一张刻好的蜡纸递给张明溪。

张明溪对舒琴说:“你帮忙折印好的校刊,我到那边油印去了。”拿着蜡纸到油印机旁忙碌了起来。

杨润明老师满意地对舒琴说:“刚才我在刻你写的散文《灯》,你写活了一位在灯下批改作业的中年教师形象,还塑造了一位活泼可爱的实习生。”

杨老师的称赞让舒琴红了脸。

“我听你们班主任和老师说,他把北京、南京等地历届高考数学试题综合后出了一份试卷,结果你们班就你考了91分,还有一位同学考了65分,其余的都不及格。原先和老师给你试卷的批分是97分,你指出其中有一道题的运算过程不严谨,要求老师扣分。舒琴,好样的!对待学习就该持有这样的态度。”

“杨老师,您怎么全都知道?”舒琴惊讶地问。

“这件事在校园里传为佳话。”张明溪拿着印好内容的一叠纸走来,接过杨老师的话。

“和老师要在校园专栏展览你的作文,你拒绝了这样的安排,你是怎么想的?”杨润明老师关切地问。

张明溪站在舒琴身边,折着校刊,耳朵竖得老高,想听个究竟。

舒琴的脸更红了。

“我虽然没有给你们班上课,但是我改过你的两本作文,是和老师请我改的。他教数学,改你的作文还真难为他。”

舒琴听后心中一热,不禁被班主任和林伟老师的良苦用心感动。

有一天,舒琴将数学作业交到和林伟老师家里,和林伟老师对她说:“舒琴,把你写完的作文本交给老师好吗?老师给你批改。”

“好的。”舒琴愉快地答应了。她酷爱文学,喜欢写作,除了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外,她给自己规定一个星期里写两篇作文。班主任了解她,知道舒琴除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外,还有她没交给老师批阅的作文。

和林伟老师还给舒琴作文本时,叮嘱道:“好好看一下评语,仔细想想,老师的评语为何这样?要善于总结,更好地进步。”

“嗯。”舒琴答应着,高兴地打开作文本,看到老师改得很认真,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每篇作文后附录大段评语。红红的水笔字就像燃烧的木炭,让舒琴心里感到温暖和鼓励。老师的评语字字句句像清冽的山泉水,滋润舒琴干渴的心田。

舒琴疑惑不解,评语不是她熟悉的和老师的笔迹。当和老师把第二本改好的作文还给她时,她发现第二本作文上的笔迹和第一本作文上是一样的,她想问和老师谁在帮她改作文,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心中留下一个谜团……原来,那个幕后为她改作文的人是校刊指导教师杨润明,一位被师生称为“校园一支笔”的语文老师!

舒琴感激地对杨老师说:“谢谢您,杨老师!”

“不用谢。要谢,你就谢和老师,呵呵。”杨润明老师爽朗地笑了。

“杨老师,和老师打算在校园展出我的作文专栏,目的是鼓励和鞭策我,但我觉得,文章永远没有第一,同学们写的文章各有所长,我的文字尚需努力,所以,我拒绝了。”舒琴平静地说。

杨润明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

张明溪向舒琴投来敬佩的目光,由衷赞道:“对待成绩和荣誉,我们就该学习舒琴这样的态度。”对某些同学不思量自己作文没写好,反怪编辑的行为颇多感慨。

有几位同学也就这个话题参与讨论。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我们编辑部审稿认字不认人。”张明溪说。

舒琴不由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

自从在校刊编辑部帮忙后,舒琴在校园中碰到张明溪的次数多了起来。

张明溪来自南疆市辖区一个县里,父母都是农民。作为农民子女,大多凭借好成绩挤入中专门槛,希望早点就业捧上铁饭碗,为贫困家庭减轻负担,张明溪也是没有选择余地来读师范。

共同爱好及相同际遇将张明溪和舒琴牵到一起来了,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上素描课时,美术老师将大卫的石膏像摆在讲台显眼位置,布置学生临摹。老师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后,就到教室外办事去了。

密兰香捅了捅舒琴,小声说道:“哎,你发现没有,大卫的神态有点像张明溪。”

“是吗?”舒琴仔细一看,觉得密兰香说的没错,大卫忧郁的眼神和脸庞侧面轮廓像张明溪。

“张明溪这个人集画家和诗人气质于一身,既有画家浪漫又有诗人神经质,你说是不是?”密兰香评论。

“如果你认为张明溪创作冲动和思绪飞扬是神经质的话,那他肯定有。一位学绘画和写诗歌的人,没有浪漫情怀,不是性情中人,画出的画就没有灵动的生命,写出的诗就没有流动的美。”舒琴边画边答。

学校新辟了数理化园地黑板报栏目,把教学大楼一楼过道两边的黑板划归其使用,具体由肖朴之老师负责。各班班主任推荐数理化园地黑板报组员人选,由肖朴之老师挑选。数理化园地黑板报小组第一次会议,肖朴之老师指定张明溪和舒琴担任组长和副组长,负责组织每星期出一期有关数理化知识的黑板报。

新鲜劲过后,数理化园地栏目的组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作为组长和副组长,张明溪与舒琴没有逃避的理由,他们的星期日耗在数理化园地黑板报上了。周末,他俩聚在一起商量出黑板报,于坦率交流里,两颗情窦初开的心渐渐靠近。

花溪河从南疆市中间穿过,将南疆市分为东、西城,南疆师范坐落在城西,紧挨着花溪河。河岸长满油桐林,花开满树的时候,清清的河面流淌油桐花。河湾有一片沙滩,沙滩边礁石林立,礁石尽头是芦苇荡。

舒琴最喜欢到礁石林中看书。她避开在江边闲聊的同学,选一个清静的地方,坐在一块鹅卵石上,背靠大礁石,醉在书本里。河面有竹排划过,山歌悠悠。不知不觉,黄昏降临,实在看不清楚书上的文字,她合上书本,恋恋不舍地离开花溪河。

密兰香有时随舒琴来到江边看书。两人凑在一起,大多时间里,书本成了摆设。她俩像快乐的喜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她们赤足在沙滩上来回走动背书,兴致来时,把书放入书包或摆在礁石上,蹲在沙滩上挖沙洞、修城堡,或立在沙滩上,拿着石片比赛打水漂,看谁的水漂在水面上弹跳的花样多且打得远。有时,她们溯河而上,在油桐树间追逐,银铃般的笑声感染一树树油桐花,花瓣在河风中笑得合不拢嘴,犹如雪花悠悠飘落花溪河。

花谢纷纷,多愁善感的舒琴拾起落在地上的花,手指轻轻触摸花瓣上细细的红筋,花魂脉跳从指尖传到心田,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痛。

密兰香看到此景,笑舒琴痴。

密兰香来自怒江大峡谷。南疆师范每年都向怒江州招收委培生,密兰香是师178班唯一的傈僳族学生。怒江如诗如画的自然风光和神秘优美的神话传说,以及充满原始风味的风土人情,点点滴滴,通过密兰香灌输到舒琴头脑里。

舒琴神往地说:“兰香,毕业后我要到怒江支教,报名到你的家乡教书。”

密兰香兴奋地搂住舒琴,不相信地问:“真的吗,琴?你愿意跟我到石月亮乡教书去?”

“真的,兰香,我愿意。”舒琴肯定地说。

画笔,悄悄捕捉舒琴。

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舒琴在河边入迷地看泰戈尔诗集,忽然有水滴落在脸上。

“下雨了吗?”舒琴茫然抬起头,意外地看到背着吉他的胡皓与密兰香披着霞光,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胡皓的手指尖犹在滴落水珠。

“皓哥哥!”舒琴高兴地跳了起来。

“呵呵,小妹,周末你不出去玩,躲到河边看书,真用功啊!幸亏兰香带路,不然我找不到你了。”胡皓开心地说:“看什么书呢?那么入迷!”

胡皓接过舒琴递来的书翻了翻,随口背道:“人不能在他的历史中表现出他自己,他在历史中奋斗着露出头角。”他把书递给舒琴,说:“读初中时你就爱看泰戈尔的诗集,我背的诗句还是在中考复习期间你给我念的,我印象特深,就记住了。”

“也不知当时你为何那么怕作文。那天我看你背我写的作文太辛苦,就给你念了泰戈尔《飞鸟集》中的诗句,想不到你竟将这诗句记下来了。”舒琴也乐了。

“我还知道,胡皓哥哥深夜看书的灯光,从墙缝中漏出来,醒了舒琴妹妹的梦,又伴随舒琴妹妹入睡。”密兰香逗趣地说。

“我读书有点笨,可不像小妹读得好。”胡皓难为情地笑了起来,“每天看书到半夜,灯光打扰小妹的梦了。”

“死兰香,你可不许笑我的皓哥哥哦,你不知他有多棒。”舒琴叫道。

“我怎敢笑你的皓哥哥啊!”密兰香羡慕地调侃,“舒琴,我可嫉妒你了。看看,我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这对青梅竹马的兄妹就一唱一和地对付我。哈哈,我不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老乡在宿舍等我,我们要到河东玩去,Bye-bye!”密兰香说笑着走了。

“小妹,你已经两个星期不到农校找我玩,你不是说最爱农校后山上那片木棉花林,要来赏花吗?现在正是花开烂漫的时候。想着你要来,每个周末我都在宿舍等你,可你总不来。我以为你病了,有点不放心,就来看你了。”

“周末,我忙着出数理化园地的黑板报,有时还到校刊编辑部帮忙。皓哥哥,不好意思,我忘了到农校欣赏木棉花了。”

“小妹,我知道你立志要圆大学梦,课余时间都扑在复习上。无论再忙,你要注意身体,别忘了初三时的事啊!”

“别提初三的事了,怪难为情。其实开学那天在全校大会上突然晕倒,主要是在暑假打工时,我被大雨淋湿导致风寒侵身,弄得身体虚弱晕倒了。”

“你骗别人还可以,骗我就骗不过去了。你白天干活,夜晚贪婪地看小说,《红楼梦》《三国演义》《巴马修道院》《希腊神话传说》《东周列国传》等,每天看书到后半夜,睡眠严重不足。都怪我,当时不劝你,还为你向父母保密。呵呵,那一个暑假呀,你深夜看书的灯光,从墙缝中漏过来,醒了我的梦,又伴我入睡!”

“活该,我也报复一下你,谁让你读书喜欢开夜灯,害得我晚上睡一觉醒来,若没看到从墙缝中漏过来的灯光,就会睡不着。”

“我看书累了,就会想,小妹在做什么梦哩。”

“皓哥哥。”舒琴指向沙滩,“It is only the fairytale,皓哥哥,你看那位脖子上挂着黄书包,来回背书的人,就是我对你说过的肖朴之老师,他常来沙滩上背英语单词,义务为我们上英语课。”

“哦!”胡皓肃然起敬,手不再拨动吉他,往肖老师处望去。

黄昏悄然降临。沙滩上,肖朴之老师不再背英语单词,加入一群学生游戏中,说笑着和学生们一起挖沙洞。《爱的罗曼史》旋律回荡在花溪河边,胡皓专注地弹着,舒琴神态入迷地听着。

一个星期日的上午,舒琴和密兰香到农校拜访胡皓。农校在南疆市南郊,与师范相距三公里。从农校鸟瞰南疆市,花溪河就像一根花腰带,束在南疆市腰身上。农校拥有果林基地和花卉基地,后山是一片天然的木棉花树林,高大的木棉花树间长着杂草和灌木。

从隆冬时节到仲夏,南疆市周边漫山木棉花开,与市里零星的木棉花遥相呼应,火红的木棉花映衬蓝天白云,成了南疆市特有的景色。

舒琴与密兰香、胡皓坐在木棉花树下闲聊,周围落红满地。胡皓弹起《爱的罗曼史》,舒琴手拿一朵火红的木棉花,眼光落在胡皓拨弦的手指上,思绪追着旋律曼舞,心里涌起画画的冲动,她想画下他一双有力地拨动、轻柔地和弦的手,画下他如海如雾如阳光的双眼。

一曲弹罢,胡皓说:“昨晚小妹没来看我们的晚会,看不到我表演的节目,我就为你补上吧。”说完,他自弹自唱《橄榄树》。

这是舒琴最喜欢的一首歌。看到皓哥哥忘情地弹唱,舒琴心里涌起暖流,眼角潮湿。

“这不公平,你只为舒琴弹吉他和唱歌,却把我这个客人晾在一边了。”密兰香抗议。

“都有,都有,你不要急嘛,慢慢来。”胡皓笑着说。他拨打吉他的手轻巧有力,一曲《冬天里的一把火》,烧起校园流行歌曲的火。《外婆的澎湖湾》《爸爸的草鞋》《我是一片云》《兰花草》,一首又一首校园歌曲在木棉花树林荡漾,犹如簇簇火焰在木棉花瓣上燃烧。磁性的歌声感染人,舒琴和密兰香不由自主地随着胡皓唱了起来。密兰香清唱傈僳族民歌,兴犹未尽地说:“可惜你们两个不会唱摆时,不然我们可以唱唱。”

“摆时”是傈僳话,意思就是“要说的话”,是傈僳族民歌的一种,其演唱内容和句式结构比较自由,唱完一段常用“呀拉依”结尾,所以唱“摆时”又常被傈僳族人称为唱“呀拉依”,有二声部、三声部、四声部,视演唱的人数多少来定。“摆时”走出怒江大峡谷,唱响京城,引起轰动。多声部无伴奏“摆时”惊动音乐界,在国际上备受关注,被称为天籁之音。舒琴有幸听过密兰香和她的老乡唱过四声部摆时。

“我听过摆时,那是去年全省文艺会演期间,怒江代表队来到南疆市演出,他们演唱无伴奏四声部摆时。虽然内容我听不懂,但音律没有国界没有民族之分。摆时是天籁之音,令人听得入迷。”胡皓说。

密兰香高兴地唱一个人的“呀拉依”。

“昨晚我们学生处举办晚会,就有五位傈僳族同学上台演唱‘呀啦依’,可惜你们没有来。”胡皓遗憾地说。

“昨天出数理化园地黑板报到很晚才结束,我们来不了。这是你参加竞选出任学生会主席后主持策划的第一场晚会,可我失约了,皓哥哥,对不起!”舒琴歉意万分地说。

都怪张明溪,昨天出黑板报时组员们没有来,只有他俩,张明溪硬要舒琴画刊头画。舒琴选修书法和绘画,平时在班里出黑板报,刊头画基本上被她包干了,可在张明溪面前画画,不知为什么,她紧张得施展不开手脚,竟无从下笔。张明溪逮住她不放,铁了心要看她画刊头画。在他的激将法下,她咬了咬牙,勉强画了一个花圃。他看后一边称赞“不错”,一边在“花圃”过于空白的地方添了一把喷壶,他这么一添,整幅画就活了起来,意境也深远了。

“你没把素描学好。”张明溪毫不客气地批评,“素描是绘画基本功,就像盖一座大厦,没有把基石打好,大厦盖得再漂亮也徒劳,风吹雨打就会倒塌。你的画就是这样,表面漂亮,可经不起推敲。你没画过石膏像吧?”

“画过,但只画过两次。”舒琴老老实实回答,脸微红。

“我借你几本素描书看看,从画人像开始学,我来为你补素描课。”张明溪看了看她,说,“今晚我要到画室画石膏像,你跟我去吧。”

“我——”舒琴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事,改天吧。”

出完黑板报,天黑尽了,张明溪请舒琴到校门口小食店吃米线,抱歉地说:“太晚了,耽误了你的事。”

“没什么。”舒琴淡淡地说,想到胡皓的邀请,心里歉然。

她随张明溪去了画室。张明溪耐心地指点舒琴作画,他们画得很晚,直到整个校园熄灯后才罢手。

胡皓的吉他弹唱节目是晚会压轴戏,当他自弹自唱舒琴最喜欢听的那首《橄榄树》时,眼光望向观众,不见熟悉的眼神,心里失落万分。

“小妹,我到师范找人时,看到有一个人在整理他的画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密兰香到灌木林后方便时,胡皓神秘地对舒琴说。

“看到了什么?”胡皓的神情引起舒琴好奇。

“画的都是你。他画得好棒,尤其是你的眼睛,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我被吸引住了。完蛋了,这个人十有八九喜欢上你了。”胡皓开心地说。

“你胡说啥啊!即便他喜欢我又怎样,怎么说完蛋了?”舒琴红了脸,生气地说道。

“急了?你这个只知道读书的傻丫头,怎会知道男生的心?呵呵,哥哥一说你,小脸红得就像这朵木棉花一样。”一朵火红的木棉花从树上落下来,刚好掉在他们身边,胡皓拾起木棉花,用花瓣轻拂了一下舒琴的脸,爱怜地说,“那个男生心中若没有藏着爱,绝对画不出那样美的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在用一颗心画你。你什么时候才长大,懂事一些啊!”胡皓叹了一口气,把木棉花送给舒琴。

“皓哥哥,说了半天,你说的他是谁啊?”舒琴闻着花瓣,羞怯地问。

“我不认识他,当时找不到熟悉的人,又不好意思打扰专心画画的他。”胡遗憾地摇了摇头。

“你再逗我,不理你了。”舒琴佯装生气地说。

“你难道就没有第六感觉吗?在与你相处要好的男生中,谁的画画最好?”

舒琴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虽说张明溪是全校公认画得最好的,但他们交往时间不算长,不可能是他在画她。

胡皓笑了,调侃道:“我的小妹,碰上你这个书呆子,哥哥我跟你说不清。算了,我们就别费心思去猜谁是画你的人了,谁爱画你就让他尽情画好了,谁让我的小妹这么优秀呢?”他向她竖起大拇指,含笑说道,“我给你朗诵一首泰戈尔的诗吧,我这学农的,在你熏陶下,也成了泰戈尔迷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磁性十足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朗诵了起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却不知我爱你……

失物招领:在百米跑道上丢失水笔者,请到2-12号房间认领。

——师178班熊晓伟

论辩一:师178班2-12号熊晓伟同学,按以上此文的内容,那么“失”字错矣?

—— 师180班热心的同学

论辩二:大家还记得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吗?虽然写招领的同学用词不怎么恰当,却也不是全错,师180班这位“热心的同学”玩弄文字技巧,何况该同学既然肯定“失”字错了,何必又用“?”结尾?

师范是培养教师的园地,有学识渊博的老师,该同学这认真的治学态度,未免有些“班门弄斧”。

——师178班打抱不平的同学

论辩三:如果“热心的同学”的问号是班门弄斧,那么熊晓伟是“作茧自缚”或者是“画饼充饥”,当然不会恼羞成怒吧?师178班何故冒出“打抱不平的同学”?

——师180班热心的同学

……

这是由一则“招领”启示引起的两个班级间的论辩,引得全校师生关注。每天放学,同学们涌到黑板前看师178班和师180班精彩论辩,人群总会因精彩的语句爆发喝彩声。

舒琴和张明溪在各自班级阵营中忙坏了,他们绞尽脑汁在想说服对方的理由,希望自己的班级在这场论辩中胜出,两人在黑板上的论辩中成了对手。

论辩到第四天,出现了喜剧性变化,下午的课上完后,急匆匆赶到论辩现场的张明溪被一位同学冒失地撞了一下,画夹掉落在地,里面的画纸掉了出来。

“哇,好漂亮的画。”密兰香顺手捡起一幅画,眼睛瞪大了,高兴地叫道:“舒琴,快看,画的是你哩,传神极了!”

舒琴接过密兰香递过来的画,呆住了。

这是一张水粉画,一位穿着一套黑色衣裤,外罩一件米黄色外衣的少女,脚穿一双白色旅游鞋,坐在一块礁石上,她的膝前摊开一本书,周围礁石上散落油桐花,脚下的花溪河流淌油桐花。少女的头微微歪着,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滑落胸前,眼神充满意外和惊喜,整个人的神态显得痴迷。摊开的书上,盛开一朵油桐花。

这是我吗?舒琴微张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张明溪,眼里写满询问。

被人窥透内心隐秘,张明溪尴尬地红了脸。

“那个男生心中若没有藏着爱,绝对画不出那样美的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在用一颗心画你。”皓哥哥的话在耳边回响,她绯红了脸,眼睛再也不敢看张明溪。

“呵呵,我也在画上哦!”密兰香在一幅画上发现了自己,开心地笑了。

晚霞染红了天,一弯河水闪烁着红色音符。沙滩上,两位少女犹如快乐的小鸟。舒琴穿着白色连衣裙,踮着脚尖,仰着头,伸开双臂与霞光拥舞。密兰香脖子上挂着串珠,头上戴着欧勒帽,黄色短裙配着红色纽褂,身子微倾,右手提着裙摆,面对舒琴微笑。两位少女的穿着成对比,素雅与艳丽在霞光中和谐。

“呵,这是在宿舍楼前织毛衣的我们,舒琴,看你的神态好悠闲哦。”有位同学叫道。

“我看看,我看看。”同学们抢着。

“怎么都是以舒琴为主?看,她在河边戏水,哈哈,舒琴成了花溪河仙子,看来我们的画家挺有心啊!”男同学逗笑道。

“呵呵,我们的画家是舒琴的追踪器,将她定格在自己的画中了。”

“画得太好了,舒琴像个女神。”

“像雅典娜,还是像维纳斯?”

“都像,美与智慧女神看了也会嫉妒的啊!”

“这是画家心中珍藏的维纳斯。”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

舒琴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悄悄地逃离现场。

密兰香见状,追着舒琴去了。

“别看了,别看了。”张明溪将画从同学们手中抢了回来,往画夹中一装,匆匆地走了。

谁也想不到,两个班的黑板论辩以这种方式收场。

“请原谅,我不是故意的。”花溪河畔,张明溪找到躲在大礁石后看书的舒琴,还给她作文本并道歉。

“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舒琴微红脸说。

他在对面的礁石上坐了下来,两人间有一丝说不出的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打开作文本,上面有张明溪用红笔改的字,他改得细心,一个标点符号也不放过,每篇文章都有他写的大段评语,那漂亮的草宋体字,犹如他画笔下流畅的线条,令舒琴心湖荡起涟漪。

张明溪的评语毫不客气,正如他指导她画素描一样,一点也不留面子,舒琴不服气,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写出更好的文章让他看看!”

张明溪似乎是舒琴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们是中专改革后四年制的第一批,我们是第二批,以前高中只读两年,专科两年,而我们读师范要读四年。你知道吗,每当假期我回到村里,村里的人是如何说的?”张明溪微笑着问。

“南疆师范学校的大专生回来了。”舒琴学着父亲同事的口吻说。

“哈哈。”张明溪被舒琴的神态逗笑了。

“你们前一届是三年制的最后一级,有一位同学考上师专,鼓舞了学弟学妹们。你们班的同学铆足了劲,玩命地背英语单词,想在高考中露一手。最近又有文件下发了,中专生不能参加高考,只能按一定的比例保送,于是大伙泄了气,不再背英语单词,你干嘛坚持不懈学英语?”张明溪不解地问。

“我想今后会用得着。”舒琴平静地说。

渐渐地,两个人像平常一样聊了起来,不再拘束和尴尬。

有一晚,雨后的花溪河上涌起薄雾,张明溪找到在河边玩水的舒琴,还给她作文本,说里面的诗歌改好了,诗歌讲究意境,希望她动笔写之前好好琢磨一下,写好后好好推敲一下。

舒琴嘴里应着,正要打开作文本看,却听到有人呼唤张明溪赶快回学校,杨润明老师找他,校刊编辑部开会商量事情。

张明溪给舒琴改的作文本最后一页,有舒琴摘录的石评梅诗《雁儿啊,永不衔一片红叶再飞来》,她仰慕石评梅和高君宇忠贞的爱情,作文本写得只剩了最后一页,就随手抄写了石评梅的这首诗。

“雁寄枫叶红似火,只因遍山有人采。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明溪答舒琴摘录石评梅诗。”

张明溪的留言让舒琴脸红得像火烧云。

谁也意料不到,舒琴的诗歌《心伤》在校刊上发表,引起校园小地震,张明溪为此与舒琴闹别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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