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21岁的网红韩安冉和前夫小猪先生(邱思钿)一起发文,表示已经复合,消息一出,不少网友对他们的奇妙操作又一次感到费解。
更有网友感慨:“韩安冉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离婚复婚,真是穿越我整个青春的女人。”
在节目结束时取出下巴假体、发誓再也不整容的韩安冉,没过多久就再次疯狂整容。而因节目获得的名气,也让她成为有着300万粉丝的网红。
今年20岁的韩安冉来自江苏南京,5年前因参加湖南卫视《变形计》在节目里大骂父母,并自爆整容33次而成名。
《变形计》这个制造了一堆“韩安冉”的神奇节目,目前已经做到19季,是无数90后、00后的童年回忆、中学作文素材,也是他们现在“毁三观的童年阴影”。
打着“换位思考”、走心旗号的《变形计》,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畸形的?
凭着“真香”成为亚文化代表之一的王境泽,有谁还记得他在节目中变形成功了吗?
建立在谎言上的“变星计”
“变形后3年过去,自己有什么变化?”
“我上《变形计》的时候觉得奥迪 TT 和宝马不错,但是到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开法拉利和兰博基尼。这是一个变化,可能这两个车更适合我一点儿。”
被称为“《变形计》史上最难以改变主人公”的施宁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白过他的真心话,他觉得去《变形计》的城市少年都不会改变。
他当年报名时想法更简单——“上这个节目就变明星了吧?”
在节目中放下狠话的施宁杰。
施宁杰并不是《变形计》里唯一想当明星的主人公。网红主播韩安冉,网红兼演员杨馥宇,歌手兼演员何权谋,签约艺人李锦鉴……《变形计》简直是网红养成基地。
如果要追溯“变星计”的由来,不得不提2012年《少年何愁》的城市主人公易虎臣。
从前是不学无术富二代,被节目改造后,摇身一变热心公益事业的五好少年,“节目变形最成功的小孩”易虎臣的意外走红让更多的城市少年尝到了甜头。
易虎臣和小黑的友谊,当年让无数的同学感动不已。然而小黑因病离世,易虎臣成了失信的“老赖”,他们都并没有因为节目变得更好。
娇生惯养的城市孩子到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偏僻农村,在艰苦的环境下先是又哭又闹各种撒泼,发生种种激烈冲突闯下大祸,然后“良心不安”接受节目安排的各种任务挣钱弥补,最后落泪醒悟自我反省,在皆大欢喜父母欣慰的笑容中宣布“变形成功”。
流水的孩子,铁打的剧本。几乎所有城市孩子参加《变形计》后都拥有自己的粉丝,湖南卫视资深制作人李哲说,“他们的微博粉丝一般都有100万”。
比起参加男团女团选秀,还不如去参加一趟《变形计》红得更快。
2014年第9季《此间少年》中城市主人公李宏毅,被称作“《变形计》史上最帅”。开播后节目获得8年来最高收视成绩,夺取节目收视冠军。而李宏毅在7月参加完节目,8月就开始进组拍戏。
从造星来说,李宏毅的“变形计”确实很成功。
现在微博坐拥千万粉丝的李宏毅,无疑坐实了《变形计》的剧本嫌疑。他也曾在直播中爆料说,“节目组让签合同,让我们在农村使劲闹,不闹就罚钱,打坏东西不用赔”。
不止一个主人公控诉过《变形计》的导演为了节目效果,有威胁,恐吓,故意激怒他们的行为。施宁杰曾向媒体控诉过节目组对他“道德绑架、限制人身自由”。
在“需要变好”的时候,他被要求给农村家长洗头,不洗的话就会被一群人围住,并威胁他“这辈子回不去了,等死吧”。
第8季高泽文在遭受王境泽无端殴打后,就说过“我要是还手,不就让你们得逞了”。
拒不就范的施宁杰,节目组不给他饭吃,也不让打电话,又饿又绝望他终于爆发,砸了很多东西。最讽刺是,为了犒劳施宁杰,节目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回到长沙后还请他嫖了个娼。
而针对《变形计》造假的回应,主创总蒋良用一句“这个节目要表现的是现实,但只能给观众一个设定好的现实”一带而过。
变形计之所以成为变星计,不过是因为节目的“正能量”托不住过于锋利的现实,所以只能一路往浅薄跌去。
城市孩子变星
农村孩子变心
作为中国最长寿的真人秀节目,又是众多年轻人的童年回忆,《变形计》主人公们的后续发展显然受到了广大关注。
然而随便一搜,在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城市主人公中,农村孩子们失去了他们的踪影,一如当年他们在节目中的戏份。
在第16季的《青春攻略》中,城市少年们在MV般的镜头中登场。
节目第3任制片人谢涤葵在文章《变形计——一份来自远山深处的力量》里充满自信地写道:“各种追名逐利的思潮让社会亟须重建道德良知,独生子女娇生惯养、五谷不分、好逸恶劳、精神萎靡让家长们头痛不已。”
“《变形计》是我们在偏远山区挖到的一剂良药,专门治疗让很多家长失去信心的城市独生子女病。”
在谢涤葵眼中,农村孩子大概只是城市孩子们的“药人”,或者是节目煽情的工具。
40分钟的《青春攻略》,农村孩子的镜头只占了9分钟。
小小少年,难得走出大山去见识新世界,却不得不在节目中抛弃所有自尊,展示所有自卑,还有可能因为一个镜头的解读,从此背负巨大的舆论压力。
来自内蒙古的少年拉格瓦在心爱的足球被没收后,情绪激动,拔麦收拾行李要结束变形,在面对城市妈妈的训导以后,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爹没妈”。
高吉祥在被要求表演马头琴的时候悲伤流泪,因为自卑没办法鼓起勇气向别人展示。吴宗宏在被问及喜欢家里爸爸还是城里爸爸时回答,“更喜欢城里爸爸”,网友们积极为他贴上“乐不思蜀”的标签。
节目中农村孩子“诉苦”的桥段基本是标配。
最令人难过的是王红林,节目组刻意安排了一位男生为她洗脚,画面解读为“满身娇气的红林”。在她土生土长的八仙镇,这个3万人的小地方,差不多每一个人都知道了她有“公主病”。
在最在意别人看法的青春期,王红林变得越发沉默。2015年接受《智族GQ》采访时,记者和她聊了她的近况、学习,喜欢的偶像TFBOYS,才让她露出明快的笑容。
“正当我渐渐放松下来时,王红林像惊醒般停下问,‘叔叔,你不会把这些写进报道里去吧?’我问她,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旋即又切回了往常的神态。在短暂的沉默后,她说,‘别人会说,你一个农村的,什么什么……’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很快我又看到了她低垂的睫毛。”
节目刻意制造充满争议的桥段,王红林究竟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走出来?
一位曾参加过《变形计》的农村孩子在知乎上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家徒四壁就那样赤裸展现在电视机上,所遇之人但凡知道他参加过《变形计》的,都会流露出同情,而那种同情每次都能让他暗自给自己扒层皮。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在节目中被迫成为“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农村孩子,被节目组拍下他们的愿望与美梦,却没有人告诉他们,点燃的火柴熄灭后要怎么去接受更难以容忍的寒冬。
在变形结束后,吴宗宏很久没能从这场“美梦”中醒来。
被取悦的局外人
被毁掉的孩子们
2005年,湖南卫视节目制作人李泓荔被派往英国学习,在小旅馆闲得无聊的她偶然看见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互换类真人秀节目”。
李泓荔心中首先就想到了能不能把这个模式照搬回国内,甚至可以在这个基础之上进行延伸。这就是国内首档“真人互换节目”《变形计》的诞生。
“通过7天的身份互换,彻底找回最纯真的自己。”最初的《变形计》,并不是单纯的城市孩子与农村孩子互换身份。
节目的前几季还曾尝试探讨一些其他话题:让高三师生母女互换身份,解开彼此心结;让曾经的“铁腕市长”和“打假局长”去洪灾山村做小组长,领导村民灾后自救。
有时候不是孩子需要和世界和解,而是父母与儿女需要沟通。
更在国际禁毒日做过一期特别策划,让两个有过吸毒史、现正努力生活的中年男子去体验对方的人生。
然而迫于收视率的压力,《变形计》于第4季开始变成如今这种城市与农村简单粗暴的互换模式。
或者说从此《变形计》开启了它的“上帝创造”模式。
上帝造人只需要7天,而打着“7天改变人生”旗号的《变形计》不知不觉就把自己放在了上帝视角。
未曾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只需要带他们观光繁华的大都市,体验过美好的上流生活他们自然会为此奋斗发愤图强。然而现实中无法忽略的贫困问题和孩子们的心理落差,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
顽劣不堪的城市孩子,只不过“未吃过苦”。只需要让他们体验生活的不堪与艰辛,他们很快就会痛改前非,蜕变成功。这种教育权力的让渡,就是对责任的逃避与偷懒。
需要变形的,不只是孩子。
傲慢的大人们总要承受代价。乐华娱乐的总经理杜华将10岁的儿子赵小果送上《变形计》,节目播出后,网友吐槽赵小果除了有些任性,还是很懂事的,“该去变形的应该是他妈妈”。
苦难不会孕育美德,7天时间也不会带来一个“模范乖小孩”。
《变形计》第一季最后一集《行走学校》,请来两个美国人体验“行走学校”的教官生活。
所谓的行走学校,专门招收“问题少年”,这些问题包括:网瘾、逃学、暴力等。而学校最主要的教学方式之一,就是长途行军,每次行军时间至少20天,行程超过400公里——行走的目的,是为了改造。
惩戒式受难教育,并不会给孩子带来更好的改变,只会让他们感觉被抛弃和欺骗。
被家长哄骗着送来“学校”接受教育的孩子们,在体验教官生活的两位美国人眼中只是值得同情的可怜孩子。
“他们不需要这样的学校,他们需要的是爱。”
参考资料
[1]真人秀剧本、未必真实的节目和魔幻现实 | GQ 报道
[2]播出13年的《变形计》到底要将“家庭教育”推向什么样的深渊? | 猫影文娱
[3]《变形计》14年:被逼演疯子的孩子们 | ELLEMEN睿士
[4]那些参加湖南卫视的《变形计》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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