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红楼梦》的作者取名字,是很有水平的。
比如众所周知的谐音取名:贾雨村——假语称,甄士隐——真事隐,甄英莲——真应怜,冯渊——逢冤……
比如与宝玉有纠葛的女孩的名字:黛玉、宝钗、妙玉、宝琴……都逃不过宝或者玉字。
比如贾府女儿的名字,生在春天,有先有后:元春、迎春、探春、惜春……
再如太虚幻境里酒、茶的名字:万艳同杯(悲)、千红一窟(哭)……
其实最为有趣的,是宁、荣二府五代男丁名字的偏旁,似乎预示着贾府的发展史,从兴旺到衰落,或许又会绝处逢生……
贾府众人
【一】贾演、贾源第一代——水宁国公叫做贾演,荣国公叫做贾源,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因为跟着皇上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双双被封为了国公,赐予了府第,才有了宁国府和荣国府,占去了京城内黄金地段的一条街,可谓荣耀至极。
“演”和“源”都从水旁,水是至顺至柔至韧的物质。在《老子》里有句话: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意思就是说至高的品性像水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不与世人一般见识、不与世人争一时之长短,做到至柔却能容天下的胸襟和气度。
在《荀子.王制》里,也有一句话: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句话更好理解了,李世民经常用这句话来告诫自己的儿子和朝臣们,让他们清楚朝廷与百姓的关系,就像船与水的关系,水可以让船行驶,也可以让船覆灭。
从这两句话里,我们可以推断出两个信息:贾演、贾源二人品质很好,只知道一味的帮着朝廷打仗,不计较得失,深得皇帝信任,委以重任,并赐予国公之位;贾家在给朝廷贡献力量时,也有了自己的一股强大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的地步,让朝廷也是有些忌惮,便给予了世人所艳羡的地位和财富。
这是贾府最全盛的时期,如果把贾府看成一个国家,就相当于是开国之初,一切都欣欣向荣。
贾赦、贾政与贾母
【二】代化、代善第二代——人作为宁国公和荣国公的第一代传人,贾代化和贾代善都因为长子身份继承了国公的衣钵,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所以在这一代,都是以人为本,稳打稳扎,延续了上一代人的优良作风,辛苦守成,并希望把贾府发扬光大。
代化、代善偏旁从“人”,从哲学上来讲,劳动创造了人。也就是说人的独立性、地位、主动性、文化创造力等等,都体现在劳动之中,贾府第二代,除了继承上一辈人的衣钵以外,也得靠自己打拼,才能将家业逐渐地壮大,让后世子孙享受荫庇。
另外,人字由一撇一捺组成,少一笔都不成人,所以没有外界的支持,贾府也不可能立于不败之地。于是与史家联姻,代善娶了史家嫡出大小姐,也就是后来的贾母;又与王家联姻,贾政在父亲的主意下,娶了王家的嫡出大小姐王夫人。
良好的人际关系,也是把贾府推上繁荣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
贾珍、贾琏和尤三姐
【三】贾敬、贾赦第三代——文经过两代的积累,到了第三代,朝廷逐渐稳固,再想从马背上建立功勋,已然不太可能,所以宁、荣二府给孩子们取名,就希望从武将转身文职,于是“贾敬、贾赦、贾政”等,偏旁全是从“文”字。
以文兴邦,似乎是每个国家或者每个家族的必然,先靠武力取得天下,再转型到以文治理天下,一个家族也是如此,先是用武力稳固地位,再提倡文化来传承家业。
在贾家两府里,有两个文化人,一个是贾敬,一个是贾政。
贾敬本是代化的第二子,因为没有继承功名的可能,就只能靠自己读书取得,幸而他年幼聪明,读书就像天才,早早的就中了进士,被皇帝和贾府所重视,原以为会靠自己的才学在朝廷里立足,未曾想自己那个继承爵位的兄长贾敷是个短命人,让贾敬袭了代化的衣钵。也不知什么原因,贾敬就放纵了自己,在有了儿子贾珍后,就一心向道,晚年也与道士厮混在一起,不问家事,最后还因为误食丹药死在了道观里。
贾政与贾敬一样,是代善的第二子,从小习文,以礼孝治家,对自己的母亲贾母也是孝顺得紧,对自己的儿女管教得也紧,最典型的便是对宝玉学问上的严格,让宝玉和他的丫环们一听到说贾政问话,都担心不已。本来贾政也是可以从科举出身的,他自己也想靠自己获得重用,谁料代善临死上一本,皇帝体恤,便直接封了个官给他,再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念书了。
贾府转型以文为主的另一个方面,还表现在与文人世家联姻,比如贾政与王夫人的嫡子贾珠娶了书香传家的李家之女李纨,而作为母亲的贾母,本也是书香世家,还有自己的夫人王氏,也有一点书香气息。
原本这种转型如果成功,贾府或许能找到另外的出路,只是从贾敬和贾政的缘分来看,似乎转型并未如愿,所以也就慢慢的家大业大,加上贾赦等人的荒唐行径,让如日中天的贾府慢慢地被掏空,众人也只看得到表面的光鲜,而忽略了已经一团乱麻的内在。
贾敬去世
【四】贾珍、贾琏第四代——玉到了第四代,宁国府还是一脉单传,只一个贾珍,而荣国府还算有点盼着,贾赦生了贾琏和贾琮,贾政有贾珠(去世)、贾宝玉和贾环,这一代人的所有名字,都从一个“玉”字。
玉是什么呢?其实就是一种石头,只不过冠以了美丽的修饰,才叫做了玉。
笔者想到了一个词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时候的贾府,用这句话来形容,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我们细看贾府从玉字的这一代人,贾珍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可惜他没有当家人的样儿:与儿媳妇搞在一起,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更为甚的是,他连家里长得好看的男童都不放过,还与自己的儿子贾蓉、堂弟贾琏等人共同混迹于风月场中,父子、兄弟同时玩同一个女人,这些女人中,竟然还包括自己的姨妹。
贾琏是荣国府玉字辈中的老大,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守着漂亮的王熙凤和善解人意的平儿,还成天惦记着别人家的媳妇,偷娶尤二姐,看到秋桐又丢了尤二姐,女儿出痘就与王熙凤分开那么几天,也搞出一缕头发来,可见没有停歇过。
贾环比宝玉年龄还小,居然看中了自己嫡母房里的丫头彩云、彩霞,与她们搞在了一起,还捕风捉影、争风吃醋,闹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来。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玉其实也是财富的象征,玉是石头,但值钱呀。这个时候,贾府所有的男丁都与玉字有关,也就是与财有关——王熙凤贪财,总想从众人牙缝里抠两个出来去放高利贷——这些现象都表明贾府已经入不敷出了,偌大的贾府怎么经得起这些人的折腾,早已是千疮百孔,王熙凤那么精打细算,也无力回天。
贾宝玉
【五】贾蓉、贾兰第五代——草宁、荣二府到了第五代,正宗传下来的,就贾蓉和贾兰二人,其余的旁支末节,诸如贾芸、贾蔷、贾芹、贾萍、贾菌等等,全是从“草”。
从贾演、贾源到贾蓉、贾兰这一代,从最初的辉煌到最后的没落,贾府经历五代,看起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草可以解释为草包。在从草字旁的贾府一干人里,以贾蓉为首,比他的父亲贾珍好不到哪里去,把自己老子的所有东西都学到了不说,还真算是草包一个:自己的媳妇被自己父亲欺负了,他假装不知道,对秦可卿也是不闻不问;对自己的姨娘(虽不是亲生的,但辈分在那里)动手动脚,全没有廉耻之心;与自己父亲、叔叔们一起玩耍,竟然没有一丝不妥的想法……除开这些,整部《红楼梦》里,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作为。
但另一个方面,草还是很坚韧的,可以破土而出,力量不容小视,生命力也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可以以贾兰为证。贾兰从小被母亲李纨管着,只知道学习上进,从作者给李纨的判词里我们可以看出,贾兰最后是要高中的,是整个贾府最后的希望。
但就是不知道,这一份力量,是“春风吹又生”呢,还是被斩草除根呢?也无从考证了。
贾琏与王熙凤
水——人——文——玉——草,五个字,五代人,见证了贾府近百年的历史。我们在赞叹《红楼梦》的过人之处时,不禁会问:贾府最后,究竟怎么样了呢?它会销声匿迹、退出历史舞台吗?还是会卷土重来、再度辉煌呢?
我想,曹老先生即使是以自己曹氏一族的遭遇写成了此书,他也不能预测到曹家的未来吧?俗话“穷不过三富不过五”,便是这个道理。
读书明智,写作明心,心理学明理。我是青鸾惊鸿,70后蜀女,感恩喜欢我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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