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初衣解诗:这是我们在语文课本里就读到的一首诗。但是很多人包括初衣小时候,只是觉得这首诗很美,在落花里遇到了最喜欢的人。不过这首诗无头无尾,李龟年也不是诗人,也不是官僚,他何以让杜甫这样情深,用了君这样一个字?这通常都是形容品格高洁,有学问的人。
那么李龟年是何人?说来话长。
每个朝代的盛世,都自然会有一些禀赋奇特,有特殊才华的人。
音乐在中国古代有着特殊的地位,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以天地自然和谐的秩序,来安排社会的一切,其中这个“乐”就是感受大自然的语言和愉悦,而在此基础上诞生的各种祭祀礼法。“乐”,是一种祭祀,是一种表达。在周朝的时候就开始制定了礼乐制度,向天地表达虔诚赞美,并用此教化民众。
到了秦朝的时候,会设立专门管理音乐的机构,这是因为国家祭祀礼仪的必须。而汉朝则正式乐府,有一整套完整的皇家音乐,同时也采集民间的民歌。
其中汉朝有一个著名的音乐家叫李延年,他非常懂音乐,而且喜欢歌舞。汉朝由于国力昌盛,宫廷音乐的匹配和规模会更大,在各种祭祀上的音乐,也被懂音乐的汉武帝要求的更高。音乐代表着一种庄重,一种祭祀,一种虔诚,一种和上苍沟通的最好的媒介。而李延年则是因为有音乐的天分,将汉武帝的各种祭祀活动中的音乐都安排得非常得当,起到了振奋或者舒缓人心的作用。音乐是有灵性的。
每当李延年唱歌,听到的人无不动容。而作为管理乐府的长官,他的俸禄多达两千石。
那么我说这些就是说为什么李龟年会在唐朝有如此重的声望,是因为自古以来,音乐是一个国家祭祀的重要工具和载体。
那么我们谈的不是李延年,而是唐朝的李龟年。这两个人既不是兄弟也不是有血缘,而是因为他们名字都相近,而且是两个朝代的重要的音乐家。
唐朝的李龟年,他是唐玄宗时候被招入宫廷的特殊人才。对于音乐的敏感,对于乐器的熟练使用,甚至作曲,而赏识他的,是同样具有音乐天赋的唐玄宗。唐朝在唐玄宗时代,达到了开元盛世的顶峰,自然是需要各种各样的音乐人才,以符合唐朝的宫廷祭祀以及歌舞娱乐。
李龟年兄弟三人,都被选入了宫廷,李龟年歌唱得好,其中的一个弟弟的舞就跳得十分的好。唐朝尚武,整体的国民气质开放,是一个从上到下能歌善舞的时代。而且那种歌舞有很多都是奔放激烈,我们从敦煌壁画,或者一些文献中流传下来的他们的乐器就可以知道,李龟年善吹筚篥,善于打声音激烈的羯鼓,更善于歌唱。
那么用现代话讲,他肯定是一个男高音,而且音域宽广,声线浑厚,有着独特的声音魅力。在皇家的宫廷祭祀和演出上,他的出现,他的声音,都有着特殊的穿透的魅力。
那么那和唐玄宗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呢?他是唐玄宗的御用的宫廷音乐家,受皇家供奉。他比王维大5岁,比杜甫大16岁,比唐玄宗小9岁,比李白大6岁。在唐玄宗时代,李龟年的歌声就是他的名片,在皇家的宫殿上扬名之后,他被王族,贵族频繁邀请,去他们的王府宅地演唱。
因为他的地位,常常收到了成千上万的赏赐,他用这些钱盖宅第,甚至超过了王公贵族。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有艺术才华的音乐家,想必也会有自身的道德与修养。因为管理皇家的音乐,可不是一个仅有天赋的歌手就能做到的,他必须认识字,能够准确的理清中国音乐的历史,并且创造性的作词作曲,开创音乐的未来。
能够一听他的歌声,是许多人最热衷的事。这其中就包括了杜甫,李白,还有王维。有才华的人才华表现方式不同,但无一例外的会真诚地从心里惺惺相惜。
而且我们可以从王维赠李龟年的诗可以看到,李龟年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因为同时期的王维十分的落魄,而王维的诗在他的同时代并不是流传最广的。但是李龟年最爱唱的就是王维写给他的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江上赠李龟年》
王维和李龟年的交往起源于开元盛世中的某一个细小的缘分。但是已经无可考究。这其中必然他们两个人有深厚的眷恋,以至于后来流落到江南的李龟年,在为人演唱时经常唱到这首歌。
以安史之乱为界限,安史之乱那一年,李龟年已经59岁。而长达8年的安史之乱,打破了帝国的繁华和稳定。李龟年也放弃了长安的家产,流寓到湖南江南一代。
那么杜甫到底是哪一年重逢的李龟年呢?这个在杜甫年轻的时候,在歧王宅里,崔九堂前看到听到的歌王李龟年,已经垂垂老了。
公元770年,59岁的杜甫,抱着残病的身躯,买船回乡,几经辗转,船停在了湘潭,而正是3月落花季节,他在湘潭,遇见了同样流落到此的已经75岁的李龟年。歌者和自己都已经老了。但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遇见曾经名动一城的李龟年。作为曾经的晚辈,或者李龟年没有印象。
但是杜甫和李白是铁杆朋友啊,两个人说起李白,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因为李白当年,是唐玄宗的红人,当初杨贵妃赏牡丹的时候,唐玄宗说,美人对名花,当然是要有好诗好歌,当下是要李龟年,手持陛下御用的金花笺稿纸,请李白进宫,而醉醺醺的李白,当下写出了“云裳衣裳花想容”的美句。而作为音乐家的李龟年,立即就根据歌词来写曲,并且随之高歌,歌声响彻云霄。而李龟年对李白的倾慕,那也是发自真心的。那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一首歌。
杜甫的这首诗,有着繁华散尽,却又故人相逢的温暖。对于已经70多岁高龄的李龟年来讲,肯定是一个绝好的安慰。而杜甫用“君”字也恰如其分,毕竟都是见证过盛世繁华,且以才华立世的人才。虽然是落花时节,到底有着不同的余暖啊。
只是杜甫并不知道他自己的生命,因为无休止的战乱和颠沛,到死都没有回到故乡。和李龟年相逢后的半年,杜甫病逝在湖南的一条小船上。
而“落花时节又逢君”,杜甫和那个盛唐时代一起凋零。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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