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说了算
文/尚飞红
家有老娘今年八十八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清晰、身体康健，她老人家特别喜欢看电视，古装剧爱看、现代剧同样爱看，每天午饭后必看两集电视剧才休息，多年来是她雷打不动的规律。电视剧追了一部又一部，道理能讲一筐又一筐，我们姐妹佩服至极。除了电视剧，就是中央台晚上的新闻联播和陕西台的百家碎戏，她认为新闻说东讲西、大江南北不一样，有意思；百家碎戏是农村题材、家长里短身边事，贴近自己生活。
除了看电视，听收音机也是老娘获取外界信息的重要渠道，听秦腔戏肚里都是忠厚仁义、侠肝义胆的故事和说词，听长篇评书古往今来、是非分明讲得头头是道，听各地新闻东南西北、大事小事啥事都晓得，听保健类节目还要给我们推荐立竿见影的膏药或可治百病的中西药。对于家里大小事务她都要过问料理，而且记忆力极好，我们姐妹有时都感叹不及她的记性好。逢年过节、礼尚往来她都会给姐提个建议，如何办、办到啥程度。更为奇妙的是，从去年春天开始，老娘额头和两鬓的头发从根上开始变黑，我们都笑称她返老还童了，她也觉得自己越来越活得有意思了，那也许是因为晚辈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她的养老方式和娃娃一样，我们姐妹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要是回周至家里，她跟着，来西安长住，她也随着。在这一点上老娘非常明智，说走就走、毫不含糊，也从不讲条件，用她的话说就是现在社会对老年人多好的，吃得好、穿得好，来回还能坐小车，国家还给发钱，这是她一个农民以前做梦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她认为只要身体好，就要好好地活着，享受国家给的福利待遇。老娘这点思想觉悟让我们省心不少，还得归功于她不晕车和头脑与时俱进的恩赐了，值得欣慰和点赞。
晚辈们的共识是，老娘之所以能这样想，绝对与她多年来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和耳濡目染的大事小事太多有关，她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世事在她眼里早就看开看淡，活得通通透透、明明白白了，她和父亲原来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活着，就是活鬼闹世事，凡事差不多就行了。再就是常常讲说啥事慢慢来、悠悠的，一步一步来，人生路长着，坏事过去是好事，啥事总会有个头。
许多事情的发展也似乎验证着老娘的人生认识，在她八十岁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老人家果断地办了一件她自己说了算的大事情，这在当时，在别人看来无论如何，凭老娘的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办成的，可她老人家就是自己做主、一锤定音，把一件差点飞了的事情办成了绝对成功的好事，也成为大家津津乐道和欢天喜地地大事情。
那还得从豆村修路那年说起，当时村子修路大刀阔斧、轰轰烈烈，一次拓宽到位，伯家房子其中一间按照修路规划正好在路上需要拆除。为了配合修路，伯家只有暂时拉倒了房屋，待拓路后重新划量桩基再建新房，谁知这对于准备要结婚的堂哥老四来说，却大受影响，当时女方家一看伯家房子被拆，这婚如何结得，便提出要求退了婚。四堂哥也便去了外地打工，婚姻更是兜兜转转总是不能就位，家里人都替他着急，却也无可奈何。时间飞逝，一晃又好几年过去了，眼看着四堂哥的年龄越来越大，婚姻也越来越难。有一天，村里和我们家素有交情的一位老叔来说，他有个侄女十几岁时随家人迁往云南昆明生活，虽是行走些许不便，人却头脑聪明，料理得了家务，并且和四堂哥年龄相当，有意介绍给堂哥，他们家人也不图什么，就为了给侄女在我们村成个家，他们本家人也好照应她，因为云南那边父母年龄大了，总有照顾不了她的那一天，要是成家落在云南，以后生活更是让人牵念。老叔还说他在家里思来寻去，觉得介绍给四堂哥比较合适、也放心，一来是凭他和我们父辈多年的交情来说，他信得过我们家，侄女嫁过来我们家人会尊重和爱护她；再一个就是堂哥一个人生活，无甚牵绊，侄女过来自己的日子自己过，也由得自得，双方家庭相互照应，他们的日子也会过得去。这当然是件成人之美的姻缘好事，当时老娘和父亲便满口应允说俩家人知根知底、互相放心，这是个大好事。他们商定待堂哥打工过年回来，老叔的侄女也从云南回来，双方见个面再好说此事。
因为堂哥和老叔的侄女过年时都没有回来，事情暂时放了下来，等到农历三四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堂哥和叔的侄女一前一后回到村里，俩人算是见了一面，因为小时候都在村里学校念过书，心里大概都互有印象，所以彼此都觉着很有缘分，相亲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该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了，老娘和老叔约好待大堂哥从县城回来后，她先给其说说再具体定，因为伯和大妈已经不在了，大堂哥算是长兄如父吧，他有权力、也有责任和义务知道。谁料，基本无悬念的事情，半路也会杀出程咬金，突然有一天，老娘听说村里不断有人到老叔家里去给他的侄女介绍对象，而且有几个家庭条件都比堂哥条件好。这个消息无疑太是突然，让老娘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生怕中途有变，劲头和爆发力蹭的就上来了，她和谁也不商量，直接叫姐去村里寻找四堂哥，让他来我们家里等着，她自己安顿好父亲的饭食，便独自一人去了老叔家里问个究竟。当时老叔没有在家，只有他的侄女一人在家里，老娘算是第一次、也是第一个见了她未来的侄媳妇。这样等老叔回来后，便叫了他们门中一群人来商议此事，都是一个村的人，自是不会特别生疏。老娘便将堂哥当下的情况给老叔他们门中人介绍了一遍，取长补短、利害分明，虽说堂哥经济上现在不太起色，可他有大堂哥的帮衬，婚事办得不会寒酸。当时大堂哥经济苗木作务已经有些名堂，方圆数里人都知晓他几十亩白皮松务得好，价钱也卖得好，年收入就更不用说了。
更有的是四堂哥有自己独立的庄院，新盖的平房也算宽敞。在关于老叔的本家人提出礼钱的数额时，老娘一口答应下来，还说因为伯和大妈已经不再了，我的老父亲也因病不能前去主事，家里老一辈现在就她说了算，礼钱的事她回来马上想办法，而且就能解决。当时老叔的本家有人质疑说：“阿姨，你一个八十岁老婆能拿住这么大的事”，老娘立马站了起来，干脆地说：“我一个八十岁的老婆绝对能拿住这大的事，你们放心，保险结婚那天办得洋洋火火的”。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说：“阿姨，你人老了，胆子真大。”老娘也笑着说：“只要把事办成了，姨心里就平顺了”。众人也便欣然地接受了，四堂哥的婚事算是尘埃落定。对老娘来说，她的侄儿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完满地过上自己的好日子，他和父亲牵着的心才会踏实起来。
还是要佩服老娘的料事能力的，他让四堂哥自己去县城告知大堂哥和嫂子，说是结婚大事花得钱多，四堂哥必须亲自去给大堂哥和嫂子讲清楚，搭个借字不为过，并且讲明以后在苗圃干活用工钱抵还，这样好办事，也显得是对他们的尊重。又招呼来其他几个侄子给每个人都做了义务安排，出钱出力、团结一心，一个目的，就是要给四堂哥把婚事和和气气、完完美美地办好，不要让别人笑话就行。感觉那个时候，老娘就像个战略指挥家，安排这个，要求那个，几个侄子也都心甘情愿地随她安排，各行其事。她给我的任务是提前回家，结婚那天开上车跟随车队一路去接新嫂子，大堂哥也是自己驾车算在车队里一辆。尊敬不如从命，再说四堂哥结婚我们从心里都是喜气洋洋、满心欢喜的，更不用说能出一份力了。
在大堂哥和嫂子的鼎力支持和家里其他人的帮忙协助下，四堂哥的婚礼如老娘所愿，办得喜庆热闹，现场帮忙的乡亲都在谈论说这件事情办得漂亮，四堂哥年龄也不小了，能有个家室非常不容易。从云南回来参加婚礼的新嫂子的父母亦是满心欢喜，他们拉住老娘的手，热情地交谈着，愉快地交识了新亲家。老叔也是无比高兴，拿起酒杯感谢老娘，非要她喝杯喜酒，还说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下了。
老娘劳苦功高，那天她心欢意满地接受了一对新人拜高堂的大礼跪拜，高兴万分。所以说，在四堂哥的人生大事上，绝对的是老娘说了算。佩服老娘的果断和给力！
特别要说的是，如果说四堂哥的婚姻是缘份，那么他五十岁得子更是天意使然，现在，已经上了幼儿园大班的儿子活泼可爱，聪明懂事，这对我的老娘来说，又是无比的欣慰和满足，她老人家这件自己说了算的事情，办得绝对价值无穷。祝福老娘!
2022年12月15日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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