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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到奴才一字之差(51.宠辱若惊)

奴隶到奴才一字之差

51. “宠辱若惊”,为何“宠为下”?

我们赞赏一个人有定力,说的是“宠辱不惊”,也就是说受宠也好,受辱也好都不因得失而惊吓,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但是一般人做不到,凡夫俗子往往是“宠辱若惊”,患得患失。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怎么理解?先解释以下三个关键字:贵、患、身。“贵”,在这里是看重,重视和崇尚的意思。“患”,是忧虑,忧患,患得患失的意思,不是灾祸或祸患。“身”,有本人和身体之意,即为自我。

受宠或受辱都感到惊吓,就是因为太看重、太顾虑自我得失了。所以,庄子主张“无我”,也就是老子主张的“无身”,今人说的“无私”,无私则无畏。庄子认为,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我”,也即“坐忘”。庄子喜欢以讲故事的形式来说明道理。奇怪的是,道家庄子又常借儒家名人来说事。《庄子·大宗师》讲了“坐忘”的故事:

有一天,颜回去见孔子,说自己有了进步。孔子问:“有什么进步?”颜回说:“我把礼乐忘记了。”孔子说:“可以,但还不够。”过了几天,颜回又见到孔子,说自己又有了进步。孔子又问:“又有什么进步了?”颜回说:“我把仁义忘记了。”孔子说:“可以,但还不够。”再过了些日子,颜回又去见孔子,说自己有了更大的进步。孔子再问:“又有什么更大的进步呢?”颜回说:“我坐忘了。”孔子吃惊地问:“什么是‘坐忘’?”

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意思是,四肢形体好像没有了,聪明才智也感觉废除了,离开躯体又除去心智,与大道通融合为一体,这就达到了“坐忘”的境界。“坐忘”也指人在修炼中控制意志、排除杂念的内修方法,是对生命本意的深度认知和对生命主体性的高度把握。也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回到原文:

“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这一句版本存在分歧,理解各不相同。“宠辱若惊”,为何“宠为下”?先看古人的注解:

河上公章句:“‘何谓宠辱?’问何为宠,何为辱?宠者尊荣,辱者耻辱。及身还自问者,以晓人也。‘辱为下’,辱为下贱。‘得之若惊’,得宠荣惊者,处高位如临深危也。贵不敢骄,富不敢奢。‘失之若惊’,失者,失宠处辱也。惊者,恐祸重来也。‘是谓宠辱若惊’,解上得之若惊,失之若惊。”他认为相较“宠辱若惊”还是“辱为下”,不是“宠为下”,理解与众不同。

王弼注:“‘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宠必有辱,荣必有患,宠辱等,荣患同也。为下得宠辱荣患若惊,则不足以乱天下也。”他不是以“宠为下”断句,而是将“宠”断开,意思完全不一样。看现代名人的解释:

余秋雨翻译:“为什么宠辱都让人惊恐?因为得宠是卑下的事,得之惊恐,失之惊恐,所以宠辱都是惊恐。”并引述“宠为下”是“实乃辱之甚也”。(余秋雨:《老子通释》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第44-45页。)

陈鼓应引述:“老子开头说:‘宠辱若惊。’在他看来,‘宠’和‘辱’对于人的尊严之挫伤,并没有两样。受辱固然损伤了自尊,得宠何尝不是被剥落了人格的独立完整。得宠者的心理,总是感觉到这是一份意外的殊荣,既经赐与,就战战兢兢地惟恐失去,于是在赐与者的面前诚惶诚恐,曲意逢迎,因而自我的人格尊严无形地萎缩下去。若是一个未经受宠的人,那么他在任何人的面前都可以傲然而立,保持自己的人格之独立完整。所以说,得宠也是卑下的,并不光荣的(宠为下)。”(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 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24页。)他解释得清楚明白,只是“宠为下”说成是“得宠也是卑下的,并不光荣”是引用别人的观点,且不准确。

什么叫“宠辱若惊”呢?老子已做了明确回答:“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老子在回答之前又说:“宠为下。”为什么“宠为下”呢?因为,人人“有身”,人人“有我”,人人“自私”,所以,人人都想“得宠”不想“受辱”,按理应该“辱为下”才对。其实,得宠与受辱相比,得宠更可怕,常人一般不理解。因为,得宠会受到两次惊吓:得宠时吃惊,得宠后又怕失宠,会成天提心吊胆,甚至胆战心惊;受辱就不一样,不过一次惊吓而已,想通了一身轻松,两者相比“宠为下”。所以,前面部分原文翻译是:

当人得宠或受辱时都会感到惊恐,是因为人们太看重自我的患得患失了。

什么叫“宠辱若惊”?得宠与受辱相比,得宠更可怕。得宠受惊吓,失宠也受惊吓,这就叫“宠辱若惊”。

“宠辱若惊”在帝王后宫表现得淋漓尽致,以汉妃赵飞燕为例:

赵飞燕是汉成帝时期宠妃,与四大美女之一的杨玉环齐名,称为“环肥燕瘦”。赵飞燕从小命运多舛。她母亲虽为江都王女,嫁给中尉赵曼,但是却与舍人冯万金私通而生下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因私生女,两姐妹最开始被抛置路边听天由命,因三日不死,最终被接回了赵府。赵曼早死,两姐妹也因此流浪,后被富平侯张放选入府中,充任舞姬,开始卖笑生涯。汉成帝与张放私交很好,因赵飞燕天生丽质被汉成帝看中选入宫中,此后盛宠无双。赵飞燕虽获帝宠,因出身卑微,在宫中小心翼翼诚惶诚恐,过得十分憋屈。

赵飞燕认识到,单靠自己一人,难以在宫中生存,所以向汉成帝介绍了自己的亲妹妹赵合德,汉成帝很快就动了心,将赵合德也接入宫中。最终赵氏姐妹联手,斗垮了才女班婕妤和许皇后,最终赵飞燕坐上皇后之位。赵飞燕得偿所愿,成功登顶,但却迅速失去了汉成帝的宠爱。赵合德则与姐姐相反,汉成帝越发沉浸在赵合德的“温柔乡”中。绥和二年,汉成帝在赵合德床上中风而死。因为死得突然,各部门联合调查,赵合德难证清白,最后自杀而死。而赵飞燕也没得到好结果,后位被废,下诏看守陵寝,最终也选择了自杀。而这一切的原由就是“贵大患若身”,太看重自身的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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