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老三,头条号素老三,出版长篇小说《离婚真相》《香水有毒》等。2022年我体验生活做保姆,讲述东北人有趣的保姆故事。是故事,不是纪实。请勿对号入座。)
晚上,我在自己家里,没有发现老沈留下的钥匙。
老沈午后来我家送茄子,他说把钥匙放到书桌上了,可是,客厅的写字台上没有发现钥匙啊。
家里的另一个桌子在卧室,我认为老沈不会擅自进入我的卧室。
我就给老沈打电话,问钥匙他放在哪儿了,没想到,老沈让我猜。
他性质不错,还有心思跟我逗哏。
我说:“猜啥呀,我家就这么几个地方,两张桌子,一张铁床,都是一眼就能看个透,除非你把钥匙放到抽屉里了。”
老沈说:“不是抽屉,再猜。”
我说:“肯定不是抽屉,你当时说是放在桌子上了,可桌子上没有啊。”
我边说,边进了我的卧室,我担心老沈也有可能把钥匙放到我卧室的桌子上了。
卧室里。桌子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本书,一支笔,一沓卡片,还有我给脚后跟抹的那盒脚油,再没别的了。
老沈这个家伙把我的钥匙究竟放哪了?
我从卧室撤出来。又打开储藏室看了一下。
储藏室里,没有桌子,只有四个柜子,并排两个的相对放着,两个衣柜,两个物品陈列柜,再就是储藏室的窗台,上面摆放着一卷餐巾纸,一小瓶牙签,还竖着摆放着大乖的狗粮。
狗粮还有小半袋,大乖不爱吃了,家里买肉的话,也喂他一点狗粮。
储藏室的窗台和厨房相连,公用一个窗台,这卷餐巾纸就是擦油腻太严重的盘子的。我趴在这个窗口,一眼就能把厨房看到底。
厨房里。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热得快的茶壶,一个大杯子,一个小杯子。橱柜对面还有个小小的冰箱,厨房里再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除非老沈故意把钥匙放到冰箱里,或者是放到橱柜里。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我问:“沈哥,真猜不到,别逗哏了,你到底把我的钥匙放到哪了?”
老沈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在我钥匙链上呢。”
我气笑了,说:“沈哥,钥匙你根本就没留在我家?”
老沈说:“是你当初说不要了的,我为啥要放到你家呀?你不要的东西,就是我自己的东西了。”
哎呀,还有这样玩赖的人!他的语气里流露着骗到我的轻松加愉快。
我笑了,没想到老沈也有顽皮的一面。
我说:“那你糊弄我干啥?”
老沈继续轻松加愉快地说:“你糊弄我多少回了,我糊弄你一次呗——”
我回想着跟老沈认识有一年了,其中糊弄过他的事情,不计其数,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说:“那就扯平吧。你开车呢?到家了吗?”
老沈说:“刚到家,周末我给你换灯去,你喜欢什么样的灯?”
又是换灯。
我其实对于美好的物品很喜欢,但最近几年,我再也没有了把美好的物品收入囊中,摆在家里的心思了。
我说:“什么灯都可以,三个灯泡就好。简单。现在客厅和厨房的灯就是灯泡,卧室原先是灯棍儿,我发现灯棍儿坏了,我换不好,你就也买灯泡吧,不过,你会换吗?”
老沈说:“你就别管了,周末在家,等我就行。”
我答应了老沈,以为我们的聊天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老沈忽然说:“你猜我今晚和小霞聊啥了?”
谁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沙发上鬼鬼祟祟地聊什么?
我的好奇心都爆棚了,但我假装不敢兴趣,淡淡地说:“聊什么了?”
老沈说:“小霞给我看了妞妞的纪念册,说是你做的。我看了,从头看到尾,相片抓拍得真好,你抓拍到了妞妞的那种——在别人眼里可能不是最好角度的照片,可是你拍出来的妞妞,能把人的心给萌得融化了。”
老沈说得真好,我感觉他说的比我拍的都好,虽然不是一回事,但确实一样的好。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真的吗?你喜欢?”
老沈说:“好的东西,谁能不喜欢呢?还有你在照片旁边配的字,也有意思,你写到了照片看不到的东西,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种东西——”
老沈这句话打动了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照片是图片,是肉眼能看到的。但文字,可以写出肉眼看不到的。
这也许就是文字的魅力吧。
我和老沈又聊了一会儿,听见他好像开门进屋,听到鹦鹉鸣叫的声音。
我说:“忙了一天,累了吧?”
老沈说:“累倒是不累,就是憋得肚子疼。”
老沈的话让我一愣,为啥肚子疼啊?
老沈说:“干司机这行的,都这样,有时候时间紧,开车上路,没地方去厕所,只能憋着——”
我说:“今天也赶时间吗?”
老沈说:“天凉了,就犯病。”
哦,我不太懂,说:“你泡个热水澡可能会好一点,能缓解紧张,肚子就不疼了。”
老沈忽然低声地说:“还有一种办法,能治肚子疼——”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听着,有一种无端的柔软。
我笑了,说:“睡吧,睡着了继续做梦。”
老沈也笑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先挂电话。”
我挂了电话,在暗夜里想了一下,笑了。
第二天上午,我又没骑自行车,跑步去许家上班的。我跑得不快,在林荫道上跑着,一阵风掠过,呀,竟然有一片叶子飘落在干净的人行道上。
让我的心竟然颤抖了一下,仿佛蜻蜓那薄薄的翅膀尖儿,掠过微雨的湖面,荡起的涟漪却在湖面上久久地散开,像落花的凌乱……
我早就知道秋天到了,也知道东北那光秃秃的冬天快来了,可是看到秋风里的落叶,还是不免有些感伤。
少女时代的感伤是对未来不确定的迷茫。
此时此刻,我的感伤,是对暮年的敬畏,对平淡岁月的珍视。
走一步,少一步。走一天,少一天。除了珍视现在的生活、现在的所有,还有感恩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幸运。
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收获的,但我收获到了自己想要的。这就是幸运。
许家门口,停着一辆车,天呢,竟然是老沈的车。
昨晚我俩刚聊完天,今天上午就又遇到了。昨晚要聊完时,还聊到一个比较隐私比较暧昧的话题。
我刚想过去和老沈说话,却看到小霞站在车后面,笑着跟老沈说着什么。
小霞没有抱着妞妞,她站在老沈的下首,台阶下面的马路有一点洼,她仰着头看着老沈,脸上散发着不一样的神采。
我跟老沈打个招呼,老沈也跟我打个招呼,似乎都没有深谈的意思。
工作时间嘛,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许家客厅里,气氛有点不对劲,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智博紧挨着老夫人坐着,沙发旁边放着智博的皮箱。
我说:“智博,要赶火车?”
智博点点头,说:“红姨来了。”
我说:“我看到你沈大爷的车停在门口,他送你去火车站?”
智博说:“嗯呐。”
我说:“几点的火车,别误了时间。”
老沈既然已经来到了,估计赶火车的时间快到了。
智博看了一眼身旁的奶奶,说:“我奶奶心情不好——”
老夫人本来木然地坐着,一听智博这话,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满脸。
也不打雷,也不下雨,老夫人就这么突然来了一场暴雨。
智博急忙用手臂搂着奶奶,他从茶桌上的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给奶奶擦拭泪水。
他轻声地哄劝:“奶奶,别哭了,我十月一就回来看你。”
老夫人抽噎着,说:“离十月一还早着呢,你要走,你都早两天告诉我呀,我有个心理准备,你冷丁说走,我没有准备——”
智博也难受了,默默地搂着奶奶的脖子,说:“别哭了,我爸爸知道,该心疼了。”
老夫人一听智博提到许先生,眼泪更掉得快了。
老夫人哽咽着说:“那个小犊子更不是个东西,说出差两天回来,这都两天多了,也没见他回来。我不惦记他,我就是惦记你——”
我心里也不舒服,离别,从小到大,就是我最恨的场面。可人生,处处是离别啊。
除非,你对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都没有感情,你就不在乎离别。所以,我更喜欢跟每一个人都拉开一点距离,以免在离别的时候,扎心扎肺的难受。
我一直在寻求内心的宁静,我知道,那种感觉偶尔回来,但稍纵即逝。
许夫人没在客厅里,好像在客房呢,我听到客房里好像有妞妞的动静。
智博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智博看了一眼手机,没接。
老夫人也看了一眼智博的手机,说:“孙子,你接电话呀?”
智博说:“是小晴的电话,她催我去接她。”
老夫人又掉眼泪了,边哭边说:“那你走吧,别赶不上火车。”
智博说:“奶奶不哭了,我才能走。”
老夫人用袖子试掉脸上的泪水,说:“走吧,去上学吧。早晚得上学,上次你回来,跟奶奶说要和小晴考研究生?”
智博点点头,说:“我妈,我大爷,也希望我再学几年——”
老夫人说:“别考研究生了,那还得念好几年,奶奶都86岁了,怕等不到你回来——”
智博眼角也湿润了,他说:“奶奶,我也想你——”
客房的门开了,许夫人抱着妞妞从里面走出来,说:“智博呀,你去接小晴吧,你沈大爷在外面等半天了,不好让人久等。”
智博看了看老夫人,又看向许夫人,说:“妈,我奶奶哭,我走不了——”
许夫人说:“走吧,我哄奶奶。”
老夫人也说:“我不哭了,你走吧。”
老夫人费力地撑着助步器站起来,人站起来了,眼泪却又掉下来。
许夫人对我说:“红姐,你帮我抱着妞妞,没拍嗝呢,我送智博出去。”
许夫人把妞妞放到我怀里。
我急忙把妞妞竖着抱着,一手托着妞妞的臀部,一手护着妞妞的脖子和脑袋,我的肩膀也往后仰,让妞妞的两个胖脸蛋搭在我肩膀头。我用手轻轻地叩击着妞妞的后背,直到听见她打嗝,我才放心。
许夫人已经拎起皮箱,走出门去。
院子门口。
老沈看到许夫人拎着皮箱出去,他急忙走进院子,接过皮箱,拎出院子。他手里应该是捏着车钥匙吧,等他走进车子的后面,车子的后备箱就自动地打开了。
老沈把智博的皮箱平放到后备箱里,后备箱的盖子缓缓地合上了。
智博和老夫人也一前一后地走出屋门。
我抱着妞妞,想出去送智博,又担心外面冷,冻着小家伙。
小霞看到许夫人出门,她就急忙往房间里走,进了门,对我说:“妞妞给我吧。”
她快步地回了客房,拿了一个毛巾被出来,将妞妞裹到毛巾被里,抱着妞妞,对我说:“你开门——”
我开门,小霞就抱着妞妞走了出去。我跟在小霞后面走出去。
院门外。
智博要上车了,一手把着车门,一手把着身旁的老夫人的肩膀,说:“奶奶,回去吧,我去接小晴,一起去火车站。”
老夫人连声地说:“去吧,去吧。”
她又叮嘱老沈:“小沈呢,慢点开车。”
她终于往后让了一步,这是让智博走了。
智博也恋恋不舍,看向许夫人,说:“妈,我上学去了。”
许夫人说:“快走吧,一会儿不赶趟了。”
智博走到小霞跟前,掀开毛巾被,亲昵地叫了一声:“妞妞!”
妞妞忽然冲智博咯咯一笑。小胖丫头以为哥哥跟她藏猫猫玩呢。
智博稀罕地用手指捏了一下妞妞的脸蛋,说:“老妹,我下次回来你可要学会说话呀,别只是笑——”
许夫人已经不耐烦了,说:“赶紧走!别掐你老妹脸蛋,给掐出哈喇子!”
智博笑了一下,回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用力抱了奶奶一下。
智博上车了,老沈发动了车子,车子缓缓而行。老夫人跟着车子,走了两步,她自知追不上汽车,就颓然地停下了脚步。
路两旁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响,一片落叶飘然落在老夫人的助步器上。
许夫人让老夫人在秋风里站了一会儿,就走过去,柔声地劝说什么。
没听见老夫人说什么,但看见老夫人慢慢地回过身,往院子里走了。
我先回了房间,准备中午的饭菜。
冰箱里,昨晚留个三个剩菜,水煮鱼和猪蹄封在保鲜膜里。还有一个蒜苔炒肉,也没有倒掉。昨晚智博说他今天早晨吃。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早餐智博没有吃这盘菜。
我决定午餐我吃这盘蒜苔。我对于剩菜剩饭没那么多讲究。小时候家里的剩菜剩饭,父母是绝对不会倒掉的。
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夏天时怎么让剩菜剩饭保温呢?老百姓的智慧还是杠杠的。我家里有菜窖,很深,四五米深吧,我爸就把剩饭剩菜装到汤碗里,盖上盖儿,放到编织袋里,用一根绳子竖到菜窖的地面上。
菜窖里特别凉爽,夏天的时候,我曾经偷偷地下到菜窖里看书,呆时间长了,裹个被子都冷。
说远了,还说许家冰箱里的剩菜——
我中午吃这盘剩的蒜苔,小霞中午肯定是吃水煮鱼,老夫人要吃猪蹄肉。剩下许夫人,我做一个木耳炒菜花,再做一个蔬菜汤,再煎一根鱼吧。
我从冰柜里拿出一根鱼,放到冷水盆里解冻。又从木耳罐子里抓了几朵木耳,泡在温水里。等待他们解冻和泡开的时候,我开始掰菜花。
客厅里,许夫人一直没有上班,陪着老夫人坐在沙发上。
老夫人说:“你上班吧,我没事了。”
许夫人说:“你这样,我咋上班啊?”
老夫人说:“我没事,你上班吧。”
可老夫人还在默默地抹眼泪。
许夫人来到厨房,拿过菜花,帮我掰菜花。
我说:“你不上班了?”
许夫人说:“我妈那样,我咋上班。跟领导请假了,下午去。”
随后,她又说:“给我妈做点啥吃呢,昨晚她吃多了,早晨吃东西就说胃不舒服,中午最好喝粥。”
我看到窗台上放着几个金灿灿的像太阳一样的南瓜,就说:“要不然,做一个南瓜汁,甜的,放一勺蜂蜜,行吗?”
许夫人点头,说:“行,你做吧,我做菜。”
我把南瓜切开,把南瓜子掏出来,放到盘子里。
我说:“叫大娘过来吧,坐在餐桌前,让她抠南瓜子,她有事干,也不寂寞。”
许夫人笑了,去沙发跟前跟老夫人说,老夫人果真撑着助步器穿过客厅,坐到餐桌前,开始认认真真地抠南瓜子。
我把南瓜蒸熟,混合了几勺牛奶,又放一点蜂蜜,放到榨汁机里,榨成细腻金黄的南瓜汁。端给老夫人,老夫人用小勺舀了一勺喝了,笑着说:“甜的,挺好喝。”
许夫人炒好菜,看到我把水煮鱼和那盘蒜苔放到微波炉里热,她说:“剩菜没营养。”
我笑了,说:“有些人就爱这口,小霞就爱吃剩鱼,我就爱吃剩菜,我发现剩一顿的菜,好像特别入味,吃起来反而比刚炒的菜香。”
许夫人笑了,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果然,餐桌上,小霞就守着那盘水煮鱼,吃得头不抬眼不睁。
老夫人要吃猪蹄肉,许夫人只让我热一块,就偷偷地把剩下的都扔到垃圾桶。
许夫人是绝对不会吃肥肉的,也不让婆婆和丈夫吃。但许先生一周吃一次,她也就当没看见。
午饭后,许夫人见老夫人回房间睡了,她也上楼小憩了一会儿。我收拾完房间,要回家时,看到许夫人轻手轻脚地下楼,开车走了,上班去了。
我回到家,美美地睡个午觉。大乖偎依在我的脚边,睡到正酣处,有人在床边扒拉我的手腕。不用睁眼,就知道是大乖,他要去外面方便,我就穿上风衣,带他去外面玩。
下午四点,我按时到了许家,这次我骑着自行车。
许家的客厅里,却看到老夫人噘着嘴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高兴。
小霞推着婴儿车里地妞妞走过来,小声地对我说:“老太太不高兴了。”
我也小声地问:“为啥呀?”
小霞说:“他发现智博把烤熟的南瓜子落在家里了,这孩子也真是的,没长心呢。”
我笑了,这还不好办吗?
我走到沙发前,说:“大娘,智博把南瓜子忘在家里了,是不是?”
老夫人没好气地说:“这个小瘪犊子,肯定是特意忘在家里的,觉得南瓜子是我自己烤的,不如外面卖的那些东西好吃,包装又好看。”
我说:“大娘,你可别说屈你孙子,刚才智博给我打电话了,说在火车上找南瓜子吃,没找到,让我赶紧给快递过去。大娘,南瓜子在哪呢?前趟街有个快递点,我把南瓜子快递过去。”
老夫人说:“快递得几天啊?要是放到潮湿的地方,南瓜子该返潮,不好吃了。”
我说:“大娘,你放心吧,快递公司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老夫人一指茶桌下面的一袋南瓜子。
我把南瓜子拿起来,沉甸甸的,每一颗南瓜子,都是奶奶对孙子的爱。
我赶紧去了快递点,路上就给智博打电话,把南瓜子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过后跟奶奶打电话,千万别说两岔儿去。
我又跟智博要了学校的具体地址,这时候我已经走到快递点了。年轻的小老板把南瓜子放到一个纸盒里,纸盒里面又围了一圈泡沫,南瓜子应该不会返潮了。
再回到许家,已经四点半了,我走进厨房,扎上围裙,准备做饭做菜。
老夫人却说:“红啊,茄子拿回来两天了吧?”
我说:“有两天了吗?”
老夫人说:“两天了,该做速冻茄子了,要不然茄子蔫吧了。”
好吧,老人家吩咐了,如果我不做,她就自己在那嘎达憋屈。
我把大闷罐烧上水,把洗干净的茄子放到一层层的笼屉上。大火蒸个五六分钟就拿出来,晾凉,放到一个个的保鲜袋里,存放到冰柜里。
我一边炒菜做饭,一边蒸了两闷罐的茄子。把老沈上次送来的茄子都蒸了。
老夫人说:“你再给小沈打电话,让他明天送菜来,再送一袋紫茄子,我要晒点茄子干儿。”
我给老沈发了短信,老沈回复一个“好”字。
晚上,大家坐在餐桌前吃饭。
老夫人忽然又想起她的衣服,问我:“你说那件粉衣服要改的,没去裁缝铺——”
许夫人明白怎么回事之后,说:“天冷了,别领我妈去裁缝铺了,我给裁缝铺打个电话,请小裁缝来家一趟。”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
许夫人饭后,就给裁缝铺打去电话。
我在厨房收拾碗筷,看着许夫人站在餐桌前打电话。老夫人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一直认真地盯着许夫人看。
有时,我想,老人是内心寂寞吧,想给孩子们找点活儿。也许,是她自己想出门去看看。
许夫人打完电话,走到老夫人面前,说:“妈,老裁缝铺明天没有时间,说后天派小裁缝来。”
老夫人说:“那,还是小红明天陪我去吧。”
许夫人知道老夫人心急,就说:“好吧,让红姐陪你去。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老夫人说:“上午去,上午我脑袋清楚。”
许夫人说:“那就上午去吧,中午别回来吃饭了,赶回来做饭,红姐也太忙乎。那就这样,妈,明天我请你喝羊汤,天冷了,喝羊汤正好,就上次那个羊汤馆,行吗?”
老夫人狐疑地问:“哪个上次?”
许夫人说:“就是去年冬天,去老裁缝那里做衣服,做完衣服咱们去喝羊汤,吃花卷,记得不?”
老夫人点点头,笑了,说:“行。”
小霞在一旁听见了,热切地看着我们。她也想去喝羊汤。
许夫人回身对我说:“红姐,明天你还是正常的上班时间来,领我妈去老裁缝那里改一下衣服。中午到羊汤馆汇合。”
许夫人回过身,又对小霞说:“你明天中午晚一会儿吃饭,我从饭店给你打包带回来。”
小霞说:“行,咋地都行。”
她的语气听上去,不是那么高兴。
妞妞太小了,许夫人不想带着妞妞频繁地出入饭店,尤其是中午,羊汤馆里的顾客太多了,妞妞去那里,实在不方便。
正说着话,许先生打来电话,询问妞妞,询问老夫人,末了,许先生又问:“大刚咋样?药还够吗?”
许夫人说:“还够,需要的话,我再想办法。你在外面,工作进展顺利吗?”
许先生说:“还行吧,就是一团乱麻,快找到头儿了,找到头,就能缠成一团好线。”
看到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回她自己的房间里了,许夫人就在电话里说:“海生,今天智博返校了,咱妈心情不太好,你一会儿跟她视频通个话,哄哄她。”
许先生有些生气,说:“智博这个小子也是的,等我回家再走啊。”
许夫人说:“你还没看够他呀?这一天天的,晚上啥时候啥时候不睡觉,早晨啥时候啥时候不起来,白天还没影了,总去找小晴,说是去图书馆,谁知道去哪了?他可要开学了,我早就盼着他返校了。”
许先生在电话里大声地笑起来,说:“一般当妈妈的,都可恋儿子了,你倒好,他回家你就稀罕几天,就玩够了,要往外撇。”
许夫人靠在椅子上,微微仰了头,轻轻晃动脖子,放松自己。
她说:“我多累呀,你不知道吗?我得照看妞妞,还得顾一眼老妈,我又得上班,还要给我弟弟送药,放在你身上,你不累啊?”
许先生说:“我说让你歇一年,再去上班,你非得逞干巴强,非要老早上班——”
许夫人有点不耐烦地打断许先生的话,说:“一年?你知不知道一个月,你的位置就可能没了?现在,更新换代多快呀!你以为是你和大哥开公司啊,你能永远坐在副手的位置上?”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嘎哈呀?咒谁呢?谁一辈子坐在副手的位置上?我就没有机会坐到正位儿上啊?”
许夫人笑了,说:“你不是不愿意上班吗?你不是说过,坐正位儿更累吗?”
许先生说:“那我坐一会儿正位儿不行啊?要是将来大哥真退休了,智博进公司,那我就说啥都得坐正位儿,要不然这个小兔崽子坐正位儿,那我还有活路吗?”
许夫人笑了,说:“行了,别白话了,给妈打电话吧。记住啊,别说太多,别让她太兴奋,要不然晚上她该睡不着觉了。”
许先生说:“那我还没看见妞妞呢。”
许夫人说:“那就看一眼吧——”
许夫人转身,刚要往妞妞的身边走。
许先生的手机里忽然传出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说:“小许总,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真是有缘呢,出差都能遇到你。”
许夫人刚要拿起手机凑到眼前去看,但电话突然挂断了。
许夫人狐疑地盯着手机,但她没有再给许先生打电话,就去看妞妞去了。
小霞抱着妞妞,在沙发上玩呢,给妞妞按摩,哼唱儿歌呢。
我回想着许先生手机里刚才传来的女人声音,娇滴滴的,嗲里嗲气的,这么熟悉呢?
后来,我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来过许家两次,这两次她都是来玩麻将的,就是那个后背有黑蝴蝶纹身、穿衣服露骨露肉的女人。
我给她起个外号,叫黑蝴蝶。
我下班的时候,看到老夫人坐在床上,跟许先生视频聊天了。不知道许先生跟她说了什么,她咧嘴乐了,很满意的模样。
许夫人抱着妞妞,把额头贴在妞妞的额头上,她跟女儿顶牛玩呢。
(附:昨天的问答展现量不高,有时间的朋友请帮我阅读一下。谢谢。多少在家的留守妇女与丈夫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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