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终究是浅梦一场
作者：翠脆生生
有时候，我们明知分开以后就不可能在回到从前，明知自此一别，山长水阔，后会无期。却偏偏不信命，偏偏要相爱、想杀，直到伤口重新被撕裂，直到一个人去远方，短发变成长发，爱说爱笑的那个自己沉默而笨拙，才学会放下。
1
那一晚的风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轻柔中带着些许西北的粗犷，陆晓楠歪着头坐在露天烧烤摊的藤椅上，她穿着一条雪纺的碎花裙，大大的裙摆仙气十足。
方宏远喝了一口啤酒，抿嘴一笑，轻声说，小楠，很美啊。
陆晓楠脑子里想的是用怎样的句式才能引导方宏远说起结婚这个话题，当然，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变成逼婚的那个女人，太没面子。要不，等结婚以后，两人一旦吵起架来，方宏远开口就说，当年是你追我的，你求婚我才答应的。啧啧，一句话就能把人噎死！
陆晓楠辞职准备回老家之前，打电话给方宏远。
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方宏远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还没够是吧？还想干嘛？
沉默了一秒钟的时间，陆晓楠问，你爱过我吗？
方宏远懵了，听筒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谁都不想说话。
爱过吗？我就问这一句。陆晓楠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嗯。方宏远长叹一声，对不起。
陆晓楠还想问，爱过为什么不想和我结婚？为什么不挽留我？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思？
不过，一切都好像没有必要再问。
一大片乌云黑压压地笼罩在天空，陆晓楠从公交车上下来，拖着箱子往火车站走。
小楠，小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陆晓楠回头，远远的，她看到方宏远提着一个袋子气喘吁吁地往来跑着。他这几天似乎瘦了，胡子拉碴的，头发也长了，穿着那件她给他买的灰色外套。
我，我给你买了水果，都是你爱吃的，葡萄和山竹。只是几天的时间而已，两人之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扑倒对方的怀里，捏捏鼻子，挠挠脸。
陆晓楠说，谢谢，没想到你能来送我！
陶丽丽给我打了电话，我马上就请了假过来了。方宏远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点黯淡，没想到我们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也没想到。陆晓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再让我抱抱好吗？
小雨滴滴答答地下着，陆晓楠抱着方宏远，他的气息仍然炙热而温暖，她呜呜咽咽地哭着，我只是想和你结婚而已！
方宏远叹了口气，推开陆晓楠，我不是不和你结婚，是对你这种逼婚的方式很不习惯，知道吗？
陆晓楠火了，什么叫逼婚啊？我跟了你5年，给我一个承诺很难吗？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负起责任吗？还是说，你压根没爱过我？
行了，你又来了，动不动就把爱不爱的挂在嘴上，累不累啊？方宏远有点不耐烦了。
我不累，不累！陆晓楠愤怒地扔下水果，转身就往车站里走去。
4
一个月后，陆晓楠忽然接到方宏远的电话。
我想你了，来看你，马上就登机了！方宏远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否定的坚韧。
陆晓楠的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她很早就期盼这句话了，就像她那一晚决绝离开之后，她多么想方宏远能来找她，像个癞皮狗一样守在陶丽丽家的单元楼下，执着地打电话，说，哎呀，小楠，我想你了！
只要这一句话，她就即刻放下自尊和面子，跑着去见他，扑进他的怀里，再也不提什么结婚了。
哪怕是在火车站，方宏远说一句，留下吧！陆晓楠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天知道她多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坏笑，想和他坐在电影院里一起吃爆米花。
他肯定是后悔了，想通了，他是爱自己的！陆晓楠想到这些，脚步欢快起来，她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于是，连忙洗澡、换衣服、吹头发、做面膜、化妆……
陆晓楠带着方宏远一起吃本地的砂锅饺子，一起吃羊排火锅，他把她的手紧紧攥着，一刻也不曾松开。
他们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不像之前那样嘻嘻哈哈，对着夜空喊一句，方宏远我爱你！
多傻呀，对啊，以前怎么那么傻啊！
陆晓楠感慨着，笑着。
方宏远说，就是，那时候还年轻。
晚上，在宾馆柔软的大床上，他狠狠抱着她，不让她走。
陆晓楠一个踉跄跌倒在床上，他炙热的唇凑过来，雨点般落下。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有一天晚上，他们一起送方宏远的姐姐回家，姐姐一个劲嘀咕着什么，他低着头，又不断点头。
她干脆藏在柳树后面，姐姐伸头望了望，以为她回去了。索性开诚布公地说，宏远啊，一个女孩子没脸没皮地和男孩子同居好几年，你确定她是第一次吗？再说了，她有点胖，工作也一般，家里条件也差，配不上你的……
若有若无的几句话飘进陆晓楠的耳朵里，她呆了呆，在月光下看到自己清冷的影子，心脏一阵抽疼。
但，陆晓楠很快笑了，她知道方宏远不在乎的，他是那么纯净的一个孩子，只喜欢下班之后打游戏。
可此时，也许是窗外的风跳跃进来，刮疼了陆晓楠的灵与肉，也许是宾馆外的一声狗叫，声声惊心动魄，陆晓楠忽然没了兴致，她呼啦坐起来，推开方宏远，说，我要回去了。
我们结婚吧！小楠，我爱你！方宏远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巧的戒指。
戒指上的钻石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来，陆晓楠仿佛看到21岁时的自己，扎着马尾，穿着牛仔裤，走路一蹦一跳的，动不动就跳到方宏远身上，捶他，哎，说，爱不爱我？说呀……
陆晓楠呵呵呵一个劲傻笑，语无伦次地接过戒指，连声说，谢谢你，谢谢你！
方宏远怜爱地拥她入怀，刮刮陆晓楠的鼻子，傻丫头，我是你老公啊，还和我客气？
回到家，陆晓楠给陶丽丽打了一个电话，哎，方宏远跑来向我求婚了，天啊，真不敢相信！
陶丽丽哈哈大笑，说，恭喜啊亲爱的！你不知道，你走后，我把方宏远那小子叫来臭骂了一顿，我就告诉他，别狗眼看人低，我们小楠的房子已经翻了几倍，实打实的小富婆！她既会做饭又会洗衣服，不矫情，不虚荣，挣来的钱全花在家里，他妈的这世上还有谁比陆晓楠更傻逼，你竟然敢拒绝她，信不信我弄死你？
不知谁把一大桶冰块从头到尾倾泻下来，陆晓楠热血沸腾的心一瞬间冷却了，她呵呵笑，宝贝儿，骂得好，男人就是贱皮子，必须骂！
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陆晓楠怎么都睡不着，她起身又打车来到方宏远所在的宾馆。
他惊喜莫名，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还没问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不是讨厌我，讨厌得要命吗？陆晓楠淡淡的说。
方宏远的神情有一闪而过的尴尬，他笑了，我想了想，觉得不能放弃你。
是吗？是不能放弃我，还是因为我的房子？或者说发现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傻的了？陆晓楠嚯嚯了两声。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能不能让人有一点美好的遐想？是，我是想清楚了，觉得我俩蛮合适的，这有什么不对吗？方宏远瞪了陆晓楠一眼。
货比三家之后，发现陆晓楠最傻逼，最好骗，然后回头来找我，对吧？陆晓楠盯着方宏远的眼睛。
算了，你要不乐意，就当我没说过结婚的话。方宏远气呼呼地坐在床上。
结婚的话你和几个姑娘说过啊？自来水啊，哪儿都能撒出去？陆晓楠浑身的皮肉都开始疼起来，果然，三句话不到，方宏远会回复本来面目。
何必呢，我们都算大龄青年，又在一起这么多年，差不多就得了，何必揭穿彼此呢？方宏远干脆掏出烟来点上，你看吧，结？我就通知家里准备，不结，就算了！
再见！陆晓楠默默放下戒指，关好门，走到电梯间。
酒店大堂的灯光明亮而幽静，现世安稳，陆晓楠路过一家小的理发店，她走了进去，说，老板，我想剪成短发。
半个小时以后，天空飘起小雨，丝丝缕缕，像是愁绪满怀似的，陆晓楠扬了扬头，心说，短发果然清爽。
和方宏远刚分手时那种五脏俱焚，撕裂一般的痛楚一点点褪去，没有那么疼了，甚至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陆晓楠给陶丽丽发了一条没头没脑的信息：哎，我现在没心没肺的，呵呵呵。
雨夜里，巷口的灯光昏昏沉沉，像是睡着了似的。
陆晓楠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这么晚了你在哪儿啊？你这孩子！我忘了给你说，今天你姨妈来了，说给你介绍个对象，听说小伙子特别能干，家世也好，明天一早你和你姨妈通个电话详细再说说这个事情。到哪儿了，我让你爸爸去接你？好像下雨了，淋着雨怎么办？可不能感冒呀……
妈妈的絮絮叨叨一直在耳边回响着，连绵不绝，像是这夜里的雨，滴滴哒哒，滴滴哒哒。
陆晓楠莫名想起和方宏远一起读过的诗，
我说我听见背后有轻轻的足声
你说是微风吻着我走过的小径
我说星星象礼花一样缤纷
你说是我的睫毛沾满了花粉
我说小雏菊都闭上了昏昏欲睡的眼睛
你说夜来香又开放了层层叠叠的心
我说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暮春
你说这是一个诱人沉醉的黄昏
她回头又看了看，方宏远住的那家宾馆渐行渐远，而前方，雨，渐渐停了。
公众号简介
翠脆生生：中年美少女一枚，现居银川。
出版《两个人的江湖》《我们忘了，爱在婚前》等书，新书《美好的人，都不会孤独终老》《把平凡的日子过得像诗一样》新鲜上市，各大网站和书店均有销售，其他文字散见报纸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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