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2年,凯特·萧邦的丈夫去世,她在朋友的鼓励下开始写作,四十岁时出版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咎》。1882—1885年间,又出版了百余篇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当时她已是一位颇具盛名的,具有浓厚地方色彩的女作家。


你是我的私人财产:不是任何人的私有财产(1)


《觉醒》写于1899年,由于小说以对通奸同情的笔调刻画女主人公“性意识”的觉醒,大胆表露她追求婚外情的爱情观,肖邦试图直白的描写女性在与男性、儿童的关系及她们本身性欲中的感受和情绪。而之前,妇女在文学中的形象更被视为男性幻想的产物;妇女作家被剥夺了创造女性形象的权利,而必须服从传统父权制的标准。这不仅是女主角艾德娜的觉醒,也是女性意识的觉醒。


主人公艾德娜一直遵循社会和家庭的意志,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家相夫教子,丈夫对待她像是对待一件物品。游泳归来,丈夫盯着她就像在掂量一件贵重的私有财产遭到了怎样的损害。生活的表象幸福美满,然而,她经常感到困惑,自己是否真的满足于这中生活。遇到阿黛尔和罗伯特,她发现自己朦胧的羞涩和温柔的情怀,已经29岁的她开始明白,自己也是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作品简介

《觉醒》1899年发表之后,有好几十年遭受谴责,圣路易斯等地的图书馆甚至把它列为禁书。它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受到重视,如今已是经典美国文学作品,并已改编成歌剧演唱。有人指出,《觉醒》的作者凯特·肖邦,作为一名女作家,甚至走在了与她同时代的许多男作家的前面。


《觉醒》的故事开始于19世纪末的格兰德岛。女主人公埃德娜·蓬特利尔和丈夫莱昂斯携两个孩子在这里度假。虽然丈夫对她很好,但是从本质上讲,莱昂斯始终用对待“所有物”的方式对待埃德娜。在岛上的日子里,埃德娜接触到的都是克里奥尔人(新奥尔良地区法国和西班牙移民的后裔),这让埃德娜学到了自由表达情感的方式,重新找到了孩提时无拘无束的感觉。她和贤妻良母型的阿黛尔·拉蒂诺尔与罗伯特·勒布伦结为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埃德娜和罗伯特单纯的关系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埃德娜逐渐意识到自己对罗伯特的爱情,并开始反抗丈夫对她的控制。埃德娜和罗伯特去教堂做礼拜可以说是双方感情的最高点,在此之后,罗伯特意识到这段感情的不可能,远走墨西哥。

作者简介


凯特·肖邦(Kate Chopin,1851-1904),美国女作家,本名凯萨琳·欧福拉赫蒂(Katherine O'Flaherty),出生于美国圣路易斯,被誉为“美国女权主义文学创作的先驱之一”。她于1870年嫁给了奥斯卡·肖邦,一个棉花商。在1882她丈夫去世之后,肖邦与她的六个孩子返回圣路易斯。朋友们鼓励她写作。她在快四十岁的时候出版了第一本小说,《咎》。1882—1885年间,凯特·萧邦以她特有的细腻笔触出版了小说《困惑》及百余篇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当时她已是一位颇具盛名的,具有浓厚地方色彩的女作家。1899年出版小说《觉醒》

精彩段落


蓬特利尔先生从克莱因旅馆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他心情很好,兴致高昂地说个不停。蓬特利尔太太本来已经熟睡了,他进屋时的响动弄醒了她。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跟她讲他白天听到的一些趣闻、消息和流言蜚语,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和一堆银币,将它们和钥匙、小刀、手帕等等口袋中的杂物一起堆到衣柜上。埃德娜睡眼朦胧,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


蓬特利尔先生觉得很扫兴,他妻子是他生存的唯一目标,却对他关心的事情兴趣缺缺,也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


蓬特利尔先生忘了给儿子们带糖果和花生。不过不管怎样,他都深爱着他们,于是他走进隔壁孩子们的卧室里想看看小家伙们怎么样,确保他们睡得舒舒服服的。一番查看之后,他很不满意,开始摆弄睡梦中的孩子,给他们翻身摆正姿势。其中一个孩子蹬起了小腿,喃喃呓语,嘟囔着满满一篮子螃蟹什么的。


蓬特利尔先生回到妻子身边,告诉她说拉乌尔发高烧了,需要照顾。然后自己点上一支雪茄,走了出去,坐在敞开的大门边抽了起来。


蓬特利尔太太非常肯定拉乌尔没有发烧,说他上床睡觉时还好好的,一天都没病没痛的。蓬特利尔先生则说,他太熟悉发烧的症状了,绝不会弄错,还跟她保证孩子这会儿在隔壁房间里病得要死了。


他责备妻子太大意,总是忽略孩子。如果照顾小孩不是母亲的责任,还能是谁的责任呢?他自己忙于经纪人的工作,分身乏术,不可能一边在城里为了家庭生计奔波,一边呆在家里照看家人,确保他们毫发无损。他就这样语调平板地念叨着,没完没了。


蓬特利尔太太跳下床去,冲到隔壁房间,很快又回到卧室,坐在床沿,把头埋在枕头里。她一言不发,丈夫问话也一字不答。蓬特利尔先生抽完了雪茄就上床休息了,半分钟不到就睡得死死的。


蓬特利尔太太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哭了一小会儿,拉起睡衣袖子擦擦眼睛,吹灭了丈夫忘记熄掉的蜡烛,然后将赤裸的双脚伸进放在床脚的绸缎拖鞋里,走到门廊上,坐在藤椅里轻轻地前后摇晃。


彼时已过午夜。所有的度假小别墅都黑漆漆的,只有大宅的玄关处还有些微光亮,屋外万籁俱寂,只能听到从水栎树顶传来老猫头鹰的呜咽声,还有那永不止歇的海浪声,现在还没有涨潮,水声就如哀伤的摇篮曲般回荡在夜色之中。


蓬特利尔太太的眼泪汹涌而至,湿漉漉的睡衣袖子怎么也擦不干它们。她一手抓着藤椅的椅背,一手抬起来,松垮的衣袖几乎滑落到肩膀。她扭头把沾满泪水的脸用力埋入臂弯,大哭起来,脸上、眼睛和手臂上都是眼泪,她擦也不擦,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像刚才那样的经历在她的婚姻生活中并不少见。以前,只要一想到丈夫的柔情蜜意,以及他对家庭一如既往的默默付出,这些事就会变得无足轻重,然而今时却不同往日。


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感从她意识中某个陌生的地方生出,使她整个人都沉浸在隐隐痛苦之中。就像一片阴影,抑或一阵迷雾,遮蔽了她如夏日般明朗的心。那是一种奇异而陌生的心情。她并非坐在那里暗暗谴责丈夫,或者抱怨命运的不公,令她走错了路。她只是在为自己好好哭一场。蚊子叮咬着她丰满圆润的手臂和赤裸的脚背,似乎在嘲笑她。


若非那些嗡嗡作响、不停叮咬她的小淘气们驱散了她的哀愁,她可能会在黑暗中坐上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蓬特利尔先生准时从床上爬起来,以便能赶上四轮轻便马车,乘着马车到码头去坐汽船。他要返城工作,直到周六才会再回岛上来。虽然昨夜有些不冷静,但此刻他已经恢复了沉着。他很期待卡龙德莱特街充满活力的一周生活,因此急欲离开。


蓬特利尔先生昨天在克莱因旅馆赢了钱,他把其中一半交给妻子。她像大多数女人一样爱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这笔钱够给珍妮特妹妹买个不错的结婚礼物呢!”她一边惊叹,一边数起钞票来,并将它们一一抚平。


“哦!亲爱的,我们要给珍妮特妹妹挑个更值钱的,”他正准备跟她吻别,听到这话大笑起来。


孩子们上蹿下跳,抱着他的大腿,恳求他带各种东西回来。蓬特利尔先生很有人缘,太太们、先生们、孩子们、甚至连保姆们都常常会跑来跟他道别。他的妻子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孩子们高声呼喊着,在一片喧闹声中,他乘坐的老旧的马车驶过沙子铺就的路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几天后,蓬特利尔太太收到一个从新奥尔良寄来的包裹。那是她丈夫寄来的,里面装满了甘美漂亮的花色小蛋糕、上好的水果、馅饼、一两瓶可口的糖浆,还有一大堆小糖果。


蓬特利尔太太出门在外时常常收到这样的礼物,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回收到礼物,她总是大方地和大家分享。她把馅饼和水果放到餐厅,将小糖果分给大家。女士们伸出她们秀丽而挑剔的手指,贪婪地挑选糖果,所有人都说蓬特利尔先生是世上最好的丈夫。蓬特利尔太太只好承认说,她自己也没见过更好的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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