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道—稀子糖

作者:孙国林

今天中午,我正准备睡午觉,电话铃响了,一看是一个已有几年没见面的老同学打来的,说今天到县城办事,顺便给我带的一罐“稀子糖”,要我到车站去拿。他还特别的补充了一句,是他的最新产品——纯老方法熬的苞谷糖。

农家豆腐糖(家乡的味道稀子糖)(1)

一听到“稀子糖”,我的睡意全无,马上骑车赶到车站。拿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盖子才启动,那纯正的香味就早已飘出来了。我拿起筷子,在罐子里绞了一大坨,塞进嘴里,慢慢地吮,慢慢地品,那带有麦芽香的甜味,是那么的纯正,依然是几十年前的那种味道。

农家豆腐糖(家乡的味道稀子糖)(2)

几十年前,每到农历十月,粮食一收完,家家就开始要准备大码大码的柴禾,以备过年熬糖、打豆腐,如果哪家要招男嫁女,就更要多准备一些。

生麦芽子

每年一进农历冬月,就开始生麦芽子。先把麦子用清水淘几道,浸泡一两个小时,打去漂在水面的瘪壳,倒掉底层的石子,就可以了。那时条件都很差,一般都是把甑底子翻过来,将浸泡、淘洗干净的麦子搂起来,每天记得浇一次水,如果遇到下雪结冰的天气,上面还要盖上一层纱布防冻。不要几天,甑底子里的麦子就开始发芽,慢慢长出密压压的小麦苗,十多天后,等麦芽长到两寸多,就可以熬糖了。

农家豆腐糖(家乡的味道稀子糖)(3)

推磨

在熬糖前,我最不愿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一件事,就是推磨,一推就是一二十斤。如果我不想推磨,就会装病,但总会挨骂:“你这么懒,莫想喝糖……”

没办法只好吃力地推,推一二十斤苞谷要一大半天。虽然极不愿意,可又不得不推,好在不需要推那么细。

农家豆腐糖(家乡的味道稀子糖)(4)

把推好的苞谷面(一般都是10斤左右)倒进一个大木盆,用清水浸泡2—3小时后,就进入正式“熬糖”的程序了。在这同时,要把生好的麦芽,用小石磨磨成浆(一般是按照10斤苞谷2两麦芽的比例,当然每个人都略有不同)备用。

炒浆

把浸泡好的包谷面,舀到大锅里加满水,架起大火“炒”,就是烧大火加热的时候,不断用一把长把的大锅铲搅拌。一是让包谷面受热均匀,二是避免底层被炒糊。一般情况下,要炒一个多小时,在炒到四五十分钟的时候,一边炒一边用灶堂里的木炭,在炒浆里试一下,看炒浆还粘不粘,直到红木炭上不粘苞谷浆,炒浆就好了。

接着就把麦芽浆慢慢倒入锅里,边倒边和(搅拌),再炒上十几分钟就可以了。然后支好摇架,在摇架上拴好包袱,摇架下面放一个大木盆,把炒好的“浆”舀到包袱里过滤,和打豆腐不一样,摇架不能摇动,只能让浆汁自然流出。

熬糖

把过好的汁水,倒进锅里,用大火熬,一般要熬五六个小时。熬到四五个小时的时候,就越来越甜了,可以用锅铲舀起糖汁又倒进锅里,会熬糖的只要看锅铲里流出糖汁,就晓得已经熬到几成火候了。

那年代,一到母亲熬糖的时候,晚上也没有瞌睡了,不管她怎样催:“快去睡,明天还要上学,小心迟到了要罚站!”

也不管第二天迟不迟到,总是要装勤快帮忙架火,时不时的还悄悄地塞几个红苕、洋芋到灶堂里,柴火里烤出的红苕、洋芋香喷喷。嘴里吃着烧苕儿、烧洋芋,眼睛却不停地盯着锅里,心里一直嘀咕着:“快点快点,怎么还没有?”

到下半夜,实在受不了了,就在板凳上打瞌睡,也不到床上去睡。一旦听到“嗯,快哒,都在起凌杆儿哒……”马上就会条件反射地从梦中醒来,嚷嚷道:“快,快给我舀一碗……”

“就只晓得好吃,这是过年粘米子糖、挼(rua)苞谷坨坨的。”

虽然嘴里在吵,手里还是会给我舀了一大碗:“喝喝喝,端起切喝嘛,喝哒快点切睡,明天还要上学。”

我双手捧过碗,迫不及待的送到嘴边,吹上几口,用上嘴唇轻轻一抿,觉得不那么烫了,就把碗慢慢转动,嘴巴跟着转动的碗口喝上一大口,在嘴里翻滚几下,闭上眼睛慢慢地吞进肚里……也就是这娴熟的一捧、一吹、一转、一吸、一抿、一吞,才能让你感受到喝滚烫的稀子糖无穷的乐趣,和始终不能忘记的回味。

起糖

记得每次一碗热糖下肚后,舔着嘴唇,两眼仍直勾勾的盯着锅里。只见母亲不断地用锅铲,在锅里舀起又倒出,一直看着倒出的时候,锅铲上粘着的糖的多少。直到倒出的糖有点流不动,在锅铲上结成“凌勾子”,用手指一弹,“凌勾子”就脆断了,这就算大功告成了,马上将火灭掉,把熬好的糖,一碗一碗的舀到瓷盆里。

农家豆腐糖(家乡的味道稀子糖)(5)

每个小孩子最关心的恰恰是起糖后,留在锅里的糖锅巴。看到铲起的滚烫的糖锅巴,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就往嘴里塞,慢慢地嚼慢慢地品,不时的还要用手指去抠粘在牙齿上的……

每次,家里熬糖的时候,小孩们都要吃完糖锅巴,才去睡觉,往往梦里还喊着还要喝一碗。

那时一到腊月十五,低山家家都要粘几手米子糖,条件好的,还要炸糖果。而高山地区,就只有粘仙谷糖、挼(rua)苞谷坨坨,条件好的人家,在苞谷坨坨里和点炒黄豆、苕泡儿丝丝。

虽然现在偶尔也会买点米子糖、仙谷糖吃吃,可总觉得没有我们儿时吃的那种味道,更不用说感受那个年代那种熬一通夜,就只为了能喝上一碗滚烫的“稀子糖”的那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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