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侯耀文是我国著名的相声演员,是相声大师侯宝林的儿子,也是郭德纲的恩师,在艺术表演上有着很高的造诣。

1985年,侯耀文第一次去日本演出,没想到刚上台就遭遇了冷场,任凭他在台上使出浑身解数,底下的日本人就是不见笑声。侯耀文着急了,他和搭档石富宽在家里憋了三天,终于排练出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相声。再次登台后,果然“包袱”响了,台下瞬时掌声雷动。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1)

侯耀文、石富宽

背着父亲学来的技艺

侯耀文第一次说相声是在12岁的时候,可是当时,他不但没有把台下的观众说乐,反而把自己说哭了!

那是1960年秋季的一天,北京西城区工人俱乐部里,观众的几百双眼睛一齐注视着台上的那个小演员。台下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着实令侯耀文发毛,心中突突乱跳,声音也像没底气似地发软发瘪。本来,那段传统相声《醉酒》是极受人们欢迎的,可如今让他像背书似地说出来,观众不但没笑,而且还乱乱哄哄地评头论足,把他表演的声音都压过去了。

说完那段没滋没味的相声,侯耀文心里空空荡荡没着没落地走下了台。他带着哭腔问捧哏的宋叔叔:“观众今天怎么都不乐呀?”

满头大汗的宋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小耀文的心一下子凉透了,羞愧地感到无地自容,一头扎进厕所哭鼻子去了。

从这儿起,侯耀文便立志发奋了。他参加了北京市青年曲艺队,把说相声置于自己的诸门爱好之上。他虽然出身于相声之家,但学说相声却是秘密的。父亲常常对来学艺的人说:“相声是综合艺术,不是消愁解闷耍贫嘴,没有丰富的生活经历和多种知识干不好这一行。”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2)

侯宝林

当时侯耀文才刚上四年级,正是应该埋头读书的时候,所以父亲并不支持他去学说相声。可是,他早已迷上了这件事,不做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为了能躲过父亲的监督,他便时时处处都加倍小心,不向他走漏一点儿风声。赶到父亲外出演出时,他的书房便成了侯耀文的天地。在那里,侯耀文第一次读到了关于相声的许多书籍。一边下着功夫,他一边渴望着有一天自己能够登上舞台成功地表演一段相声,用它换来观众的笑声和掌声。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那天,还是在西城区工人俱乐部,还是和宋叔叔搭档,可效果却与上次大不相同。“……吴周瑜十岁学兵法颇有将才,一十三岁统领千军万马,执掌六郡八十一州之兵权。使苦肉、献连环、祭东风、借雕翎、火烧战船……”一段《八扇屏》的贯口活,他使得流畅、清脆,十分火爆。剧场里响起了一阵阵笑声和掌声。观众们惊喜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至此以后,侯耀文在学说相声的路上,走得更欢了。以致8年以后,他凭着自己那背着父亲勤奋学来的技艺,当上了专业相声演员。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3)

侯耀文

一个特殊的任务

1985年的一天,侯耀文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他和搭档石富宽,要一起乘坐全国青联组织的“中日友好青年之船”,去日本演出。

就在去日本的前一年,侯耀文、石富宽已经去过美国,算是出过洋见过世面了。在美国,他们的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这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可是,日本和美国是不同的。

在美国,看演出的绝大多数观众,都是不折不扣的中国人。比如,在纽约麦迪逊广场剧院演出时,有一个单弦节目,那演员手指刚弹了一个音儿,台下就响起了彩声:“好弦!”而在日本演出时,观众基本是清一色的日本青年朋友,尽管侯、石二人使出了混身解数,可台下的人们仍是一个个板着严肃的面孔,就像在听报告似的。只是在节目结束时,日本青年才报以掌声。这是礼貌的表示,并不包含理解。

怎么办?侯耀文有点急了。要知道,侯、石二人都是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演出前的招待会上,人家一口一个“漫才家”(日本一种类似中国相声的表演形式)地介绍,可现在只能在台上莫名其妙地比划、叫喊,台下却没有丝毫反应。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4)

侯耀文、石富宽

侯耀文干脆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憋了三天想办法。突然,他提出了用日语说相声的建议,搭档石富宽马上响应。可办这事的困难也太大了,石富宽连个日文字母都不会,侯耀文虽学过3年日语,也是个“二把刀”。于是,他们与日语翻译商量,人家同意帮助把一个相声段子翻译成日语。这个相声他们回国后也用汉语说过,名字叫《姿三四郎》。

别看这则日语相声的段子不长,但二人下的功夫却不小。他们放弃了一切游览观光的机会,玩儿命地学呀、背呀,总算是把它排练出来了。果然,改用日语说相声后,“包袱”马上响了,台下瞬时掌声雷动。

于是,他们从京都到东京演了一路,同行的人们看了真是大吃一惊:他俩怎么三天不见,就会用日语说相声了?

听到台下日本青年欢愉的笑声,侯、石二人真是打心眼儿里痛快!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5)

侯耀文

也许是年轻的缘故,在侯耀文的表演中,人们看不到那些个陈旧的俗套,而总能见他翻出许多新花样儿来。他的反应极快,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惊人,把这种能力运用到舞台实践中,便有了极好的反响。

1986年春节晚会时,在即将录制节目的当天下午,导演向侯耀文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在演出进行到午夜时,要加入一个相声节目,这个节目一要用中国传统戏曲的形式,二要与现场的人物有关,三要在全场观众中掀起一个情绪的高潮。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创作一个节目,并要达到这么多的要求,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可侯耀文和石富宽硬是在后台乱哄哄的屋子里扎了几个小时,把节目给编排好了。晚上演播时,侯耀文连续用戏剧演唱的手法,向人们介绍了刘晓庆、苏小明等人物,果然在午夜时,将观众的气氛带入了高潮。

之所以能够这样,侯耀文一方面是沾了自已从小有多种爱好的光,另一方面更由于他重视读书学习。他的阅读面较广,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文史哲医……他认为,“书到用时方恨少”,说起相声、搞起创作,哪一样用不着呢?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侯耀文越来越觉得,在这知识爆炸的时代,读书实在太重要了!要不负一个演员的称号,首先就要成为一个“书架子”,书架上要摆满书,书少总免不了技穷!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6)

侯耀文

名门之后的滋味

作为相声演员,侯耀文有着比较特殊的背景。这既使他具有独家优势,也使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烦恼。

他是相声艺术大师侯宝林的儿子。

相声艺术发展到今天,不管人们怎样认识,总得承认它是有流派的。有人以说见长,有人以唱取胜,有人的表演火爆,有人的台风清雅。还有人根据演员台风的特点,归纳出了“帅、怪、坏、卖”四种类型。

当时,侯宝林是以“帅”著称的,台风稳健、潇洒;马三立为一“怪”,说笑中时时能显示出异乎寻常的智慧、妙趣;马季是“坏”派的代表,俩眼儿笑眯眯地一挤,笑料就涌出来了。天津相声界讲究的是“卖”,“活儿”来得火爆、热烈,演员在台上特别卖力气。

侯耀文当然是不折不扣的侯派传人,直到后来成了笑星,他还是在不时地领受着父亲的直接教诲、引导和启发。而要完全体现侯派的艺术特点,确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7)

关公战秦琼

一次,侯耀文演出《关公战秦琼》,台下反应冷淡。他心中自然挺苦恼,便一个劲儿地琢磨着要往这个段子里加点儿“佐料”什么的。父亲听他说了这个想法后,板着脸毫不含糊地说:“即使没人乐,演员也不能在台上胡说八道!”

又有一次,侯耀文乐滋滋地刚进家门,就见父亲正在那儿喘粗气呢,看那样,火气还真不小!他正想赶紧躲开,却听到父亲大喝一声:“过来!你脸红不红?说的是什么玩艺儿?”

侯耀文只好莫名其妙地转过身,站在那儿竖起耳朵听着。

“这节目能录吗?在电台上给我现眼!”

小侯目瞪口呆,仍旧没有争辩。

第二天,侯耀文赶到团里一查,原来父亲指的那段相声不是他与石富宽说的,这才放下心来。他和石富宽二人赶紧跑回家去向老人声明解释。

“爹,您消消气儿,那段相声不是我俩说的,您听岔了。”

“那为什么听着那么像?”

“有人跟着瞎学呗!”

侯先生的脸还是紧绷着,说:“《山东二簧》是个传统段子,那两个演员的唱腔,不管是京戏还是山东戏,都不对,根本不该上舞台,何况还录了音在电台上播呢!你俩要说,我帮你们排。”

两个年轻人喜不自禁,于是家里成了排练场。侯先生指导着,还忘不了留下一段教诲:“你们要认真,万万不可糟塌了艺术!外国人写中国相声的论文拿了博士学位的已经好几位了,但我们国内还很少有人系统地研究它。你们该琢磨着怎么干点我们这一辈没干过、没干成的事儿了!”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8)

侯宝林画像

面对这样的高标准,侯耀文的苦恼也就自然来了。攀登上相声艺术的最高峰,那是容易的事吗!

父亲这样问过儿子:“你是想当个名演员、好演员,还是想当个艺术家呢?”

“这有什么区别?”

“过去当个名演员十分难。现在可容易多了,说个好段子一下儿就传遍全国。那无线电一天播三遍,连着播一个月,就可以出名了。更何况还有那电视,连演员的眉眼也都瞧得见。可是,你们到底懂多少相声?我干了一辈子,越干越觉得这门艺术高深。你千万不可沾沾自喜,有点儿名后,要争取当个好演员。从创作到表演,说、学、逗、唱都得有一套。最后要争取做个艺术家,有自己的风格、流派,有自己的相声理论。一句话,你不能止步不前。”

这标准显然是够高的。但是,作为全国闻名的爸爸的儿子,就得向这个标准看齐。别人可以横着与同行们比,侯耀文却总得竖着比,看什么时候能赶上自己的老子!

所以,别人说父亲的唱好,侯耀文就得拼命学唱;别人说父亲地方方言学得像,他就得拼命去练;别人说父亲的段子哲理性强,他得去拼命提高文化素养。而作为名门之后,在日常生活中和舞台上,他还得时时想到自己的作派与身份相不相称。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9)

侯耀文

1983年中秋节晚会,著名演员王铁成朗诵了一首词。朗诵完了,担任主持人的侯耀文走出来,对王铁成顺口说了一句:“您这诗朗诵的太好了。”当时他自己并没注意到自己的疏忽,可坐在家里看电视的吴晓铃教授却听出了错儿,第二天还给侯宝林带过来了话。

父亲一见侯耀文,便又发火:“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学点东西?一个搞艺术的人,对诗、词都弄不清,不丢人嘛!”

另一次,侯耀文从外地演出回来,高高兴兴地去看望父亲,把一个外地刊物给他拍的“相声表演脸谱剧照”得意地拿给他看。谁知侯宝林看了几张,生气地一拍桌子,大声训斥:“瞧你这些照片中,哪一个有点儿人样!还在杂志上刊登,都不嫌脸红?一个演员要认真严肃从艺,不要降低自己的身份。”

父亲要求儿子要学会英语、日语、广东话,争取能用这三种语言说相声,还要求儿子广泛学习多种艺术表演形式,如谐剧、独角戏、日本的漫才……

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名门之后,侯耀文一直都在努力学习。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10)

侯耀文、侯耀华

观众是给侯耀文供给养分的大地

1978年,侯耀文从西北演出归来,收到了一封寄自青海的信。两张宣纸,一手工整的小楷,写信的人可能是一位年逾古稀的先生。信中说:“我们全家人都很感谢你不远千里,来大西北演出。《戏曲漫谈》、《青海花》,我们都爱听。不过,你演出时念错了一个字,把‘粗犷(广)有力’念成了‘粗犷(况)有力’。”

多么热情啊!为了更正一个字,竟花了那么大功夫专门写信来!

1979年创作《财迷丈人》时,侯耀文也收到了全国各地的几十封来信,许多人都毫无保留地向他讲述了自己的婚事,以及深受要彩礼之害的苦衷。人们的热切期望和支持,使侯耀文的创作情绪异常高涨,很快便把稿子写出来进入了排练阶段。

一天排练完后,文工团里烧锅炉的老师傅对他说:“小侯,‘彩礼越要越多,我也涨价了’,这句台词不好,不如改成‘我也调价了’。”这个建议一语中的,一个“调”字,就完全商品化了。

1982年,为了创作《礼节漫谈》,侯耀文来到吴晓铃教授家请教。吴教授是侯老的好友,他给了侯耀文许多指点,讲述了从古到今的礼节。告别时,吴教授突然问:“你知道什么是扯淡吗?”

侯耀文笑着说:“这不就是老百姓骂大街的话吗?”

“不对,这两个字的含义原来并非如此。我们中国就有一个扯淡歌……”吴教授打开一本线装书,旁征博引,讲得典雅而又风趣。

侯耀文是一株逐渐长大、繁茂起来的绿树,而广大群众则是供给他养分的大地。

后来,他虽然越来越有名气了,却从没有忘怀过那些给予自己热诚帮助和鼓励的人们。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11)

侯耀文、石富宽

一次,侯耀文到环卫部门去体验生活,听清洁工人们讲了许多自己在恋爱婚姻上所遇到的苦恼之事。一个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模样比谁长得都不差,工作、学习也都挺出色,站在那儿其实比谁都不低,可就因为自己是个扫大街的,便很难搞上对象。

出于对这些年轻人们的关心,也为了宣扬他们不为名不图利默默奉献的精神,侯耀文和石富宽很快就创作了相声《情书》。一排练出来,马上便拿到环卫局去征求意见。工人同志们对这个说出自己心声的节目非常欢迎,从此便也与侯、石二人成了知心朋友。

侯耀文所在的中国铁路文工团,是个主要为广大铁路职工服务的文艺团体。这样的演出,既无多少报酬,又得常年累月在基层跑。铁路施工部门所在的地方,生活环境都非常艰苦,演员要想为他们服务好,就也得吃大苦、耐大劳。在这样常年的奔波巡回演出中,侯耀文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热情,不仅吃、住都同工人群众们打成一片,还和他们成为了好朋友。

十几年过去了,侯耀文已经成为观众所瞩目的著名演员,不但演出的任务极多,还得时常参加电视台录制的文艺晚会。在这么繁重的工作中,他那副清亮异常的嗓子时常给累得红肿嘶哑。可就是这样,他也舍不得离开舞台休息一下。

侯耀文最后一次登台(侯耀文日本演出遭冷场)(12)

郭德纲等人参加侯耀文告别仪式

可人终究不是机器,身体总是会疲惫的。2007年6月23日18时30分,侯耀文因突发心肌梗塞导致的心源性猝死,经过40分钟的抢救后,抢救无效,在北京市昌平区沙河玫瑰园别墅家中病逝,享年59岁。

一代相声表演艺术家,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喜爱他的观众,永远离开了他热爱一生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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