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的本质在于,流变的经验世界和静止的观念世界之间存在矛盾,无法直接互相转化

经验世界是流变的,而观念世界是静止的。观念世界是相对的世界,现实只能够借助流变的经验来被个体感知,但知识却只能变成静止的观念形态才能够变成语言,得到传播。

所有的经验(泛指一切感知、情绪)都是流变的。

我们大脑能够感知到的一切形式的刺激在脑内都是动态的。

以视觉为例,尽管我们描述一种颜色的时候所使用的词语是确定的,例如红色,但这种确定的红色却根本无法在现实世界中确切地寻找到。光谱上所有的颜色都是连续变化的,这意味着被认为是红色的那个区间里可能存在着无数种不同的红色,其中任何一种都可以说是红色,而红色究竟指的是哪一种红色则无法判定。

不仅如此,由于不同的人其眼睛对于颜色的敏感程度是可能不一样的,在一个人眼中看起来完全一样的红色,在另外一个人眼中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红色。

忒修斯之船讲的什么(忒修斯之船的本质是什么)(1)

据说色觉敏感度较高的人可以在这张图里看见不一样的红色,可惜我只看见了一堆一样的红色

那“红色”这个词语究竟在说什么呢?这个世界上真的具体地存在着一种和红色这个词语形成严格对应关系的颜色吗?

答案是没有。作为观念的“红色”的是抽象出来的结果,它是一种静止、绝对化、相对的东西,因此它无法和流变的经验之间形成明确的对应关系,而只能和其它同样抽象化的静止的观念形成对应关系。

这意味着,如果我们一定要去追问观念上的“红色”究竟是什么,我们永远只能不停地用其它更多更复杂的新观念、新词语来解释它。正如拉康所言,我们只能假设这个世界上存在一本无所不包的辞典,然后假设我们试图寻找某个词语意义时,翻开辞典然后从里面获得一堆新的词语来解释这一个词语,然后每一个词语又需要去翻查新的更多的词语。词语复词语,无穷无尽。

忒修斯之船讲的什么(忒修斯之船的本质是什么)(2)

哲学家拉康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个思想实验,如果我们试图追问一个词语的意义,就需要去借助更多的词语来解释它。然而这些用来解释的词语的意义,又需要更多新的词语来一一解释。这样无穷往复下去,我们永远不知道词语的意义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这正是因为词语,或者说观念,它们是一种静态的东西。基于它们建立起来的指称关系,同样也是一种静态的东西。当我们将忒修斯之船命名为“忒修斯之船”的时候,就在试图把这艘船归纳成为一个静态的绝对化的观念。追问这个事物的本质,就是在试图寻找一种普适性的绝对化的定义来和忒修斯之船的观念形成直接的对应。

然而这样的观念存在却不能直接联系到经验。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忒修斯之船在不断地变动着,它不是一个永恒静止的完美的观念性存在。不仅经验是动态的,甚至整个客观世界中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着。运动是绝对的,静止却是相对的。

因此,任何事物都可以是忒修斯之船。在任何事物上我们都可以看见经验的流动与观念的静止之间的对立。

忒修斯之船讲的什么(忒修斯之船的本质是什么)(3)

怀特海曾经说过,西方两千五百年的哲学史不过是在给柏拉图做注脚而已。这正是因为是柏拉图开创了影响深远的理念论。他认为静止、绝对、抽象的理念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而经验带来的不断变化着的世界是相对的虚幻的世界。

忒修斯之船的悖论需要放在西方哲学的传统语境下来看待。将静止、绝对、抽象的观念构成的世界视作本源,将这种抽象于意识中的理念视作真正的真实,而怀疑身体所感知经验到的一切不过只是抽象理念的影子,正是柏拉图所开创的西方哲学延续数千年的形而上学传统。

在这样的传统之下,忒修斯之船就变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悖论。既然只有理念中的那个忒修斯之船才是真实的忒修斯之船,那么这个理念下的忒修斯之船就不应该有任何变化,必须绝对静止,完美不变。而既然它现在一天一天慢慢发生着各种变化,那它就不应该是忒修斯之船,也就无法成为“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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