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月,赴韩国全罗北道首府全州采访第17届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彼时韩国经过十几年民主转型,经济发达,位列“亚洲四小龙”之首;民众生活富足,士气高昂。爱通过体育“提振”民族气势的韩国自不会在大冬会上丢了面子,全州犹如2008北京般花团锦簇,我的电视镜头是从一朵风雪中绽放的不知名鲜花开始——“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天,那些花依然绽放在朝鲜半岛南部的风雪中”(解说词)

韩国最新经济危机(民心未失共克时艰)(1)

然而仅过了半年多,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降临韩国,股市暴跌,货币大幅度贬值,韩国经济瞬间跌落谷底!举个比较直观货币贬值的例子:1997年1月我们在韩国出差时,100元人民币大约兑换10000韩币;1998年本人再到韩国时,100元人民币已经可以兑换15000元韩币。

韩国政府被迫在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请求援助,这些组织同意向韩国提供570亿美元的贷款,但也提出了控制经常收支赤字、调整通货与财政政策、开放国内贸易和资本市场等一系列条件。韩国进入“改革开放”以来首次经济危机困境,史称"IMF"时代。

有人说,货币贬值必是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民众与政府离心离德。但在经济危机面前,韩国政府和民众都做出了令人惊讶的举动,这个民族永远值得骄傲的瞬间也载入史册。

韩国政府做了什么

政府尽了最大的努力传递给民众这样的信息:汇率下降,但在国内抑制韩币贬值,确保物价稳定。说白了,不能苦了百姓!在韩国公派任教的某中国教授感慨地说,这样我们这些外国人就占了便宜了!韩国人经济危机,但我们中国人的100元人民币换成韩币值15000,能买过去150元人民币的东西!

在金融领域,韩国政府采取了推动银行重组、实行银行信息公布制度、向外资开放金融业等措施,并成立了金融监督委员会、金融监督院等机构对金融业依法进行监督和管理,割断了以往政府、银行、企业之间的三角关系,提高了金融业的效率和透明度。经济效益取代政府意志,成了韩国银行经营的准则。韩国银行的不良债权率也从1998年的9.8%下降到2006年的1.9%。

韩国最新经济危机(民心未失共克时艰)(2)

韩国的民众做了什么

民间反思

代表民意的媒体上,除了批评韩国政府,大家都在讨论在成为“亚洲四小龙”之后韩国人的进取心、消费观等方面的退化,他们把"IMF时代“看作国耻,批评大企业靠国家扶持盲目举借外债,反思漠视国货的“崇洋媚外”思潮.......汉城大学校长撰文指出,,这场金融危机的原因当然与政策制定者的失误直接有关”,但同时也是“民耻”。在批评政府的同时,他认为“我们用不着去怨天尤人,自己种下的苦果要自己去品尝”。

韩国最新经济危机(民心未失共克时艰)(3)

以实际行动共克时艰

1998年8月,笔者再度赴韩,目的地是韩国南部城市光州。一下飞机就被铺天盖地“共渡IMF时代”的场景震撼——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家庭门前、窗前,都插着八卦图案的韩国国旗,此前一年在全州举办国际性运动会的花海,远不及这座城市的“旗海”壮观。居民区里鉴别外国人家庭易如反掌——没插国旗的只有外国人。

韩国最新经济危机(民心未失共克时艰)(4)

彼时“IMF时代”已过大半年,韩国的电视上很多人系着国旗头带,在街头演讲募捐,年迈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向国家有关部门献上珍藏多年的金银首饰......

韩国民众做到了以下几点:不买外汇,并向国家捐献或出卖、储蓄手中的外汇;坚持国货至上;全民捐款献金,与国家政府共进退;节能减排; 抵制奢华浪费等生活方式......

在韩元外汇市场大幅贬值的时刻,无数韩国人不是急于购进更保值的美元和黄金,而是选择支持本国货币。据高浩荣《与太极旗一起再次腾飞——韩国民众面对金融危机共赴国难》一文描述,韩国外汇银行开展了“把箱子里的外汇储蓄起来”,得到了国民广泛的支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53万人把家中存有的外汇存进了银行,数额达3.2亿多美元。该银行营业部科长朴海晶激动地说,在这个月里,前往储蓄外汇的人是平时的五六倍......“充分显示了我国国民火热的爱国心”。

一对原计划海外旅行的汉城(首尔)新婚夫妇,改为在国内旅游,把省下来的3000美元存进了银行;一对老年夫妇也把1000美元存进了银行,这笔钱是子女们为庆祝父母花甲孝顺他们出国旅游的;一名旅居南美的侨民企业家在银行储存了10万美元。他认为,“现在轮到我帮助祖国了”。

韩国最新经济危机(民心未失共克时艰)(5)

全民献金的场面每天都在电视上上演,有报道统计,这场被称为“爱国交售黄金运动”在短短17天内吸引了140.5万人参加,共募集到100多吨黄金,出口43吨,换回4.3亿美元。学者黄长著在《走向和平、稳定与繁荣》一文中称,“在国家遭遇外汇危机的最困难的时刻,许多韩国人毅然参与到向国家捐献黄金的运动中去,同时踊跃向国家出售外汇。这些做法本身的直接经济价值对于战胜来势凶猛的金融危机,也许作用是有限的,但是它们的象征意义的作用是无穷的。”

韩国最新经济危机(民心未失共克时艰)(6)

同时,在三星等大企业带动下,发起提倡国货、勤俭节约的生活方式运动。

在1997年的韩国街头,偶尔有奔驰宝马等国际品牌汽车出现,但绝大多数是现代、大宇等韩国本土汽车,韩国人本有坚守国货的传统。在IMF时代,韩国人更是紧守钱袋子,仅有的消费额度用来支持国货。很多高收入白领放弃出境旅游、购买奢侈品等消费计划,要知道本质上受亚洲文化影响的韩国人还是非常讲面子的;甚至在最冷的冬天有组织倡导每个家庭温度“降低一度”的节能运动,据说全国每个家庭的供暖降低一度,就可以节约2亿美元;在媒体上,一些韩国富家子弟在娱乐场所的奢华消费被曝光,立即遭到全民声讨。

在一位韩国朋友家中,朋友的父亲、一名退休警察在饭后居然无礼地盯着我们说,长白山是韩国的领土!他儿子赶紧向我们道歉。这种民族主义的抬头算是韩国社会在IMF时代的副产品。尽管一些极端思想有所抬头,但其背景是,韩国进入了一个以国家和民族的现实和未来利益为核心内容的空前团结期。这个时期鲜有左派和右派的撕咬,而是万众一心,共同抵抗亚洲经济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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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3日,韩国银行总裁全哲焕在国际局提交的有关偿还IMF贷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文件上签字。至此,韩国已偿还外汇危机后IMF的全部贷款,比原先约定的偿还期限2004年5月提前近3年还清了债务。这同那些国际老赖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迎战亚洲金融危机的“IMF时代”,韩国政府和民众之间形成了相互信任依存的关系,韩国民众没有“变心”,这个民族做到了“万众一心”,这是他们最终赢得这场战役胜利、赢得子孙后代持续发展契机的精神基础。

这不仅是韩国现代史,也是亚洲史上非常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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