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背后没有容易二字。
文/吴鹤鸣
编辑/范婷婷
上午十一点,徐依莎出现在直播间,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看当晚直播的资料,带货清单上大多是美妆、零食,“都是我平时自用的一些东西”,她需要记下优惠价格,还有各种注意事项和话术,直播会在傍晚五点半开始,这是她的第二场淘宝直播,距离首秀间隔了半个月。
网络ID「一栗小莎子」,原名徐依莎,全网近2000万粉丝,直播间的小伙伴叫她莎子,以前同事会叫她Easa,这是她的中文名在日文里的罗马音,发音有些拗口。
但很多人不知道,一个以甜美示人的网红,其实是个学霸:本科期间专业前二,公费去日本做交换生,毕业一年后又考取研究生继续深造。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做过平面模特,当过淘女郎,还赶上了短视频的红利,成为了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
小时候学过芭蕾的徐依莎,折腾手舞的时候依旧不协调,从早期的日语短视频到绕不开的“蓝色战衣”,从线上视频到线下活动,人们津津乐道,很多人觉得她只是靠美貌出道,有善意,有恶意,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很多人忘记了,她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个在杭州独自打拼的温州女孩,也想躺平,也是会每天为流量焦虑的自媒体人,曾经看到热血漫会犯中二,喜欢宅,也喜欢和闺蜜逛街,太子湾花开时也会去拍照,提到许久没见的外婆也会忍不住哽噎。
直播太难了手里揣着两个手机,徐依莎会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回一条信息,“妈妈在教我今天穿什么”。上身是黑色的光面西装和连衣裙,下身是比较随意的一件牛仔裤,头发则用蝴蝶结造型的盘发器扎起丸子头,“这是妈妈说的”,比起第一场直播时的披肩发,妈妈更喜欢她把头发扎起来,“看着比较清爽”,更像一个带货主播,妈妈会关注直播间的粉丝评论,“她说粉丝觉得这样好看”。
临开播前十分钟,副播和徐依莎相互对直播时需要补妆的手势暗号,是要散粉还是要口红。徐依莎脸上看不出表情,从包包里掏出MAC口红,对着镜子又涂了一次,五分钟前她刚刚涂过,张了张嘴,看看牙齿上有没有沾上口红的痕迹,随手又掏出直播脚本看上两眼,神色之间有一点紧张。
面对镜头,徐依莎显得很自然,一件件介绍产品,时不时会看一眼对面屏幕上的价格和注意事项提要,连续播了6个半小时,中途只上了一次洗手间,问她累不累,她笑笑说还好,两分钟之后又回到岗位上。
当天直播的最后数据定格在场观410万,涨粉43万,比第一次直播时高出一倍多,这个数据已经好过很多相对头部的主播,当然,除了李佳琦。
在做直播前,徐依莎曾经自己用碎片的时间学习直播,“在家的时候会放着他们的直播,哪怕是回放”。曾经探班过林依轮的直播间,看见偌大的直播间里满场的工作人员,徐依莎“吓坏了”。闲聊的时候,林依轮笑说“好好做内容,做直播太累了”,到底有多累,当时的徐依莎还没有切身感受,“没有那个概念,现在开始做了以后,真的很累”。
最累的部分是前期准备,“要耗费很多精力,直播时还要说很多话”。徐依莎佩服大主播,直播间氛围轻松,几句话之间就给人种草。徐依莎从小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直播时的口播,需要更有条理,“之前拍的日语视频都要提前写好脚本,什么时候说哪句话都提前知道,相对来说比较简单”。
作为一个新人主播,她需要比其他主播花更长时间准备、练习,更别说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点点的纰漏也会被放大,这可能就是网红出镜的是是非非,而她相比其他主播初播时的优势也在此,自然带着流量,也不畏惧镜头。
第二次直播,徐依莎给自己打了个及格分,镜头前带货时还是略显生涩,“给自己从短视频博主到直播带货主播的勇气可嘉,打个及格,短视频可以NG,可以多拍几次,直播不行”,作为从小就是学霸的徐依莎来说,及格线将将只是个开始。
专业第二的学霸千叶县,距离东京40公里,因为东京房价高,很多在那里上班的人选择住在房价更便宜的千叶县,到东京坐JR京叶线只要一个小时。这里还有全日本客流最多的成田机场,因此许多游客会将千叶县作为旅游的第一站或是最后一站。
徐依莎大三在日本做交换生时,就是在千叶大学,那也是徐依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成田山公园,佐原老街,稻毛海浜公园,都是她常去的地方。
她本科就读浙江工商大学日本语言文化学院,在中国校友会日语专业的高校排行中,浙江工商大学的日语专业以“A ”的评分,与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和清华大学并列第三,头两把交椅则是北外和北大。徐依莎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仅公费出国,还拿了国家留学基金委员会的奖学金,“只有专业前两名才有资格去(千叶大学)”。
留学期间,徐依莎曾经报名日本一本时尚杂志的读者模特,“其实就是试试看,谁都没说,选上了就好,选不上就当没有这回事,没人知道也不会很丢脸”。鼓起勇气填了资料,很意外被选中,徐依莎成为这家杂志社创刊以来第一个中国籍模特。
杂志的签约费不高,保底工资折合人民币每个月1200元,不论拍不拍,每月都会发保底薪资,只是“签了约就不能给别的杂志拍”。如果当月拍了一条企划,会另外给5000日元,折合人民币254.1元,“比起拍淘宝模特价格低很多”,读者模特拍片时还需要自己准备拍摄服装,一天的拍摄时长会超过8小时,那时镜头里的徐依莎,像极了《最终幻想7》里的爱丽丝。
回国后的徐依莎原本有机会保研本校,“大四那年很犹豫”,她想早点走出校门上班,最终放弃了保研。但是上班之后,她又后悔了,不想自己的未来能一眼看到头,于是又辞职考研,“读研的两年半时间还能思考未来想做什么”,这和大多数踏进社会的学生心态相似。
考研期间,徐依莎帮着学姐的服装店当模特,拍一次500元。双11和双12期间,帮着学姐一起直播,当天播8个小时,收入2000元,“其实那才是我的淘宝直播处女秀,也很开心,因为是额外的收入”,那时直播间里没人刷弹幕问她今天心情好坏、吃了什么、穿了什么、能不能跳支舞,“我只是一个试衣和讲解的工具人”,进来直播间的人关注更多的是商品,而不是她这个人,目的简单,也纯粹。
双12那天,直播到最后很累,徐依莎的直播带货话术已经变成“这个非常好,喜欢这个就去拍”,效果却出奇的好。后来再回忆起来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凶”。
普通的网红女孩因为父亲曾经是军人,所以徐依莎从小家教很严,是大人眼里的乖乖女,她会限定自己的选择,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典型“别人家的孩子”。而上大学之后的工作和露脸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所得,她说,“努力的人很多,能红很大一部分要看运气”。
徐依莎一度觉得短视频平台不太高大上,很抗拒玩短视频,因为喜欢看日漫,所以常年混迹B站。偶然一次闺蜜到杭州,两人就拍摄了一个当时很火的日文歌,「Planet」,那是一次小火,“涨了十几万的粉丝”,当时的徐依莎,也没想过后来会成为千万级的网红。
第一次真正让她兴奋的大火,发生在2018年短视频里她穿着粉红色的毛衣,演绎一段如何用日语说“我喜欢你”,地道的日文发音和语气助词,娇羞的表情,网友直呼,“这是我见过中文说的最好的日本女孩子”。后台无数的点赞留言,粉丝以万为单位,疯狂上涨,“手机被留言推送挤到卡死”,连软件都打不开,“整个人很懵”,那是徐依莎第一次感觉到“小透明变成网红了”,这条视频直接带来了100多万粉丝。
天生的姣好长相,因为喜欢《火影忍者》而学习的日语,曾经做过杂志模特而培养的镜头感,徐依莎口中的运气,恰好是二十多年生活和学习的结果,就像海明威在《老人与海》里说,“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日子。走运当然是好的,不过我情愿做到分毫不差。这样,运气来的时候,你就有所准备”。
红了之后,徐依莎开始焦虑,每天就是思考做什么内容,「一栗莎子」的粉丝卡在300万,流量不好的时候天天憋脚本,本想安安稳稳的徐依莎,变成了“没有节假日,只有热点日”的自媒体人。
“没时间学习,也很少回温州看父母和外公外婆”,徐依莎小的时候父母很忙,多数时间由外婆照看,和外婆亲,讲到这里的时候,徐依莎的眼泪瞬间决堤,因为疫情,已经很久不见家人,“很想他们”。
数据差的时候也想摆烂,数据好的时候还要想着下一条更好,没日没夜。很多人觉得自媒体赚钱快,“其实每天都在头疼”,表面几十秒的视频,背后往往是几个小时的拍摄、选音乐和剪辑,“运气好、感觉好的时候一条过,运气不好要连着拍很久”,不能停。即便小时候学过芭蕾舞,徐依莎在拍一些舞蹈时依旧手脚不协调,“很多人说我表情都设计过,其实精心设计的动作和表情反而会不自然”。徐依莎说出一些网红想说的话,但这些话没置身其中的人难以体会,会显矫情。
2021年,徐依莎终于因为那条众人皆知的视频大火,粉丝的量级暴涨到原来的十倍,原本视频下偶有一两条的恶评,也跟着粉丝增速一起铺天盖地多起来,“腿粗,牙齿不好看,胖”,甚至有上升到价值观的谩骂。妈妈每次都会及时来安慰她,“让我别往心里去”。面对恶评,“说得对的我会承认,比如牙齿是不好看,确实胖,也说要减肥”,但是该吃喝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忌口,好像和一直要喊着减肥的女孩子并无二致。
做了多年的短视频内容,拍跳舞,拍剧情,拍广告,无意间收获千万粉丝,而在短视频平台带货,粉丝的关注点很多时候不在商品,而在她个人身上,观众无法专注,弹幕刷个不停,受众不明确,这不是她或者品牌方想看到的效果,但是这种情况又很难逆转。
转战电商平台直播带货,是徐依莎想了很久的,就像和几年前师姐一起直播时一样,面对的群体和目的都更直接、纯粹。有名气,观众会好奇她的选品,流量带来的是正向还是负向结果,在开始之前都只是尝试,而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次,她想往更高的地方尝试。
当被问到,是否想坐上淘宝女主播的头把交椅时,她只是淡淡的说,“我喜欢一步一步来,现阶段的目标主要是积累粉丝”。
用一句鸡汤来说,不论最终成或败,“我的目标只是比自己好”,而不是成为另一个谁,第一从来不是她的目标,就像小时候总是觉得鸣人傻乎乎,长大之后才喜欢上他身上的一腔热忱。毕竟「一栗莎子」前没有一栗莎子,之后却有那么多想成为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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