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沧州
探幽发微 思古鉴今
——殷玉萍《水浒时代的真沧州》品读
刘永福
沧州晚报副总编殷玉萍女士，在繁忙的编务之余，披览古今典籍，搜求史志秘闻，勾连诗书佛道，题涉家国军政，趣谈名家轶事，稽考人文风物，辐射民俗民生，以新闻慧眼，从独特视角，用酣畅笔墨，熔铸成洋洋十八万言的《水浒时代真沧州》，探究水浒时代沧州原真风貌，呈现沧州真醇品性、丰盈文脉与炽烈武风。
该书钩沉辑佚，寻根淘洗，探幽发微，思古鉴今，补正史之阙，增方志之美，实为朴拙厚重之良作佳构，为沧州民众提升文化认同感和家园自豪感、增强历史自觉和文化自信，进而汇聚起建设沿海经济强市、美丽沧州的磅礴伟力，打开了新窗口，开辟了新视域，提供了新路径。统揽全书，有这样几个显著特征：
一、钩沉探奥，钻冰求酥，在浩瀚历史中，精彩再现水浒时代真沧州淳厚民风、丰厚物产和深厚积淀
青灯黄卷，夙兴夜寐，沙里淘金，集腋成裘，焊接勾汇，去伪存真，用亲切诚朴的语言、盎然充沛的诗意、宁静柔韧的美感，构筑通向本真的历史廊道，引领我们体认与感知水浒时代的真沧州。
沧州有着幅员辽阔的地理版图。上古时期属冀州和兖州,春秋时期属燕齐赵三国之境，后属渤海郡，于北魏熙平二年正式建城，因濒临沧海而得名。北宋时期沧州属河北东路，州名为沧州，郡名为景城郡，节度名为横海军节度，辖境广阔，地势平坦，人口众多，物产丰饶，距东京1300里，至海180里，西部今献县河间任丘驿路直通宋辽商贸重镇雄州，中部大运河纵贯南北漕运便利，东部则有铁狮镇海“民富蚕桑”。
沧州有着枣红稻香鱼肥盐丰的富庶图景。诗人赵鼎臣对河间丰收景象的描写的诗句真切而生动：“东家载豆如山岳，西舍割禾无处著。父老欢呼南陌头，打鼓吹箫相燕乐。”作者从宋史的信息夹缝中梳理出赵氏皇族竟有宋英宗次子赵颢、宋徽宗六子赵杞等五位王子封官晋爵于今日沧州。
《河间府志》“东有鱼盐之利，西有枣菽之饶”的记载，“寻常人家十万树，田头屋脊晒红花云”“万灶青烟皆煮海，一川白浪独乘风”的诗句，则精彩描摹或艺术折射出沧州政通人和、市井熙攘、人烟稠密、俊才云集、繁荣安定的地域风貌，绝非《水浒》所言荒凉野蛮的远恶郡州。
沧州有着独特的城市景观和灿烂的人文遗迹。宋城大运河畔取名于《诗经》“吉甫作诵，穆如清风”的清风楼，曾引得《资治通鉴》作者司马光登楼怀古、把酒临风。瀛洲知州、高阳关路安抚使张近在瀛洲修建的经武堂、旌麾园，与高阳台、瀛台交相辉映，相互媲美，以壮丽英姿装点了边关瀛洲的城建之美。齐桓公援燕伐山构筑的古皮城、姜太公直钩独钓的钓鱼台、乾宁军的盘古沟与盘古井、汉武帝巡海所筑武帝台、光武帝刘秀渴极而饮的扳倒井、神奇灵异的仵清池，自然与人文并茂，农桑与商贸共兴，实景与画境交融，串珠成线，连线成片，错落参差，美不胜收。
沧州有着率直纯良的风土人情。作者在历代志书中精心采撷官方语境下的通说与定评：“人性质厚少文，多专经术，大率气勇尚义，号为强忮，土平而近边，习于战斗”，“衣冠不乏，风俗熙熙，农桑为先务，诗书为要领。民淳讼简，无强暴相凌之风”，“其民质朴，不事浮华，男勤稼穑，女务桑麻”，“俗尚民惟敦务，厚在农桑”，“人多贵德，俗皆淳朴”，皆言约义丰，掷地有声，为沧州好人之城建设精心捡拾史志遗踪。北宋时期，沧州百姓耕耘故土，精务桑麻，传承诗书，弘扬良善，尚武图存，护国戍边，坚韧执着，负重奋进，以敦厚诚朴之心、侠肝义胆之行，谱写出北宋沧州物阜民丰、保家护疆的岁月壮歌。
二、聚精揽翠，精雕细刻，遴选出执掌北宋沧州权柄的能臣良吏和辉耀北宋文武星空的沧州之子，倾情夯筑北宋沧州循吏辈出、人文荟萃的历史根基
著名史学家陈寅恪曾这样评价宋朝：“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史学大家邓广铭慨然赞叹：“两宋期内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内，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而当代学者余秋雨则由衷感慨：“我最向往的朝代是宋朝。”
北宋时期的真沧州，绝非林冲发配的苦寒蛮荒之地，而是京畿人文渊薮与俊杰成长沃土。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及其胞弟曾布与曾肇、豪放词宗苏轼长子苏迈、集诗书酒于一身“芙蓉花神”石延年、著名文学家赵鼎臣、与苏轼剑砚相换“永以为好”的张近、精通多域学冠群英的苏颂、“论诗说剑俱第一”的梁仲通、清德杰气高谊劲节的“河间公”章岵等文坛巨匠都曾为官于此，他们重农宣教，清廉自守，宽绥不苛，所居民富，所去民思，良臣循吏，政绩卓著。由此关联延宕，苏轼、王安石、司马光、苏辙、米芾、黄庭坚、蔡京等当朝枢要和文坛领袖都与沧州结缘深厚，无论属于“元佑党争”洛蜀朔三党的任何一方，他们都对沧州情有独属，折冲磨合，羁旅留痕，交游礼赞，诗文唱和，佳话累牍，余音绕梁。而这片京畿旺地，亦是“此处地灵生人杰”，养育和培树了一代廉吏贾黄忠、与苏轼“坎坷为逐臣”的北宋名相刘挚、御史中丞李之纯、“长于吏事”的沧州能人索湘、著名画家许道宁、北宋贤相张知白、云门宗第七代传人名僧释清满、为赵明诚《金石录》作序的易学先生刘跂、抗金名臣权邦彦、沧州“三藏”释道圆等各界精英，他们或敬业为民、清节直道，或铁面无私、风骨峭直，或才情奇崛、冠压群芳，或驰骋疆场、仗剑杀敌，或帘卷春风、经香贝页，为北宋王朝特别是当时沧州的富庶安定与文化繁荣留下浓墨重彩的盛世华章。
作者抽丝剥茧，用看似轻松而饱蘸心血的笔墨，带给我们许多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式的惊喜：脍炙人口的《卜算子·相思》“日日思君不见君”的作者李之仪，励志格言“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的作者张知白，历史上第一位实地考察《泰山刻石》金石家刘跂，与金兀术决战的抗金名将权邦彦，都是土生土长的是沧州人。
诸如此类的各种讯息，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作者皓首穷经，绠短汲深，在探源与求索中，不断传递欣喜与兴奋：张近经武堂的肇建、权邦彦的奋力抗金、杨延昭杨嗣的协同抗辽，透视出沧州习武尚武积淀深厚、精忠报国传承久远；苏颂独立编著《图经本草》、校正出版《备急千金方》等医药学专著，仁宗皇帝采纳张知白的议奏校正刊印《素问》《难经》等医药典籍，特别是宫廷御医刘翰《开宝重定本草》开官修雕版印刷药物学书籍先河，为沧州中医药文化的隆盛夯基筑底；包拯奏议《请支拨汴河粮纲往河北》中从京东路海运粮食至沧州的求实倡议，为“沧州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北起点”的观点，提供了翔实佐证。而书中对 “李给事”即瀛洲知州李肃之的考辩、词人贺铸表侄赵子亿即赵匡胤六世孙“武德郎赵子亿”的追索、“一曲相思传千古”著名词人李之仪和本草名家御医刘翰籍贯分属今献县与东光的推演考证，则充溢着“福尔摩斯”探案的机巧与柯南道尔疑案追踪的亢奋，索隐求真，意趣盎然。贺铸诗句“边愫昔云苦，今歌海隅康”则是对沧州康平祥和景象的深情赞叹。
对“河间县开国伯”章岵多有赞誉的著名书画家米芾虽未任职沧州，但其作品中高频弹出“沧州”二字：“三峡江声留笔底，六朝帆影落樽前，几番画角催红日，无事沧州起白烟。”（《望海楼》）“云易怒易博千里，气霁刚风御九秋。康乐平生追壮观，未知席上极沧洲”（《多景楼诗卷》）“临穷溟以有羡，思钓鳌于沧州。”（ 书录李白《清秋赋》）米芾笔端之沧州，既指临水之处，更是理想中的诗意栖居，但都寄寓着其安逸情怀与洒脱品格，作者引述精当，虚实相生，妙笔天成，诗意沧州与现实沧州交叠融汇、牵裹绵延，“近乡情更怯”，吾独爱沧州，其共情意味蕴藉深厚。
三、用辩证唯物史观关照历史与现实，以诗意笔触臧否事件与人物，辑录复原，权衡比照，探索兴亡大道，抒发思古幽情，给人以思想启迪和情感慰藉
作者在历史的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在浩繁的诗赋典籍中寻根守望，在庞杂繁复的人物关系中条分缕析，充溢着深邃机变的哲学思考与辩证达观的价值判断。豪情万丈的瀛洲知州李师中的诗句“孤忠自许众不与，独立敢言人所难。”既是对唐介直言敢谏为官的深情赞誉，更是自身率直坦荡做人的心曲和弦。
瀛洲知州李肃之和沧州知州李寿朋，面对熙宁元年的空前地震与滔天洪水，临危不乱，靠前指挥，开仓赈济，率众修城，因功擢拔，勤政爱民形象跃然纸上。盐山知县、瀛洲知州李参救万民于水火，刚果严深，事至即决，懂经济、敢改革、重担当，神宗皇帝刻其姓名于廊柱，英宗皇帝赐金百两，殊荣加身，时称能吏。“神剑将军”沧州知州何灌，战契丹，御金兵，征方腊，屡战疆场，“治城彰功”，然英雄末路，悲凉结局令人唏嘘。
沧州名将杨嗣与家喻户晓的杨六郎以命相抵、肝胆相照，驰骋纵横，抵御辽寇，保家卫国，同甘共苦亦同殇，谱写了勇武忠义的铁血丹书，忠勇可嘉，青史留名。才华横溢的李之仪与苏东坡亦师亦友，患难见真情，至死不相移，随之与“苏门四学士” 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亦交游互答，心灵相通，友谊真纯绵长。“器识为先”铁面无私的刘挚与苏东坡惺惺相惜，政治见解的分庭抗礼并未阻隔彼此之间发自内心的思念与赞许，可谓“坦荡为君子，率真作谏臣。政岐犹悯顾，坎坷独守仁。”而同样是这位刘挚，对与王安石、梅尧臣、黄庭坚都是亲戚，曾经做过瀛洲知州的谢景温，则秉公予以参劾。谢景温则因其“天资奸佞、素多朋附”、投机钻营而备受诟病。还是这位刘挚，与善弄权术、老谋深算、亦曾知州瀛洲的蔡京弹劾与被弹劾的恩怨纠葛、是非善恶与福祸相倚，蔡京是“五挂相印堪称奇，擅权斗狠枉费机。”而刘挚则以刚直不阿媲美包拯而青史留名。透过厚重的历史帷幕，洞悉浮沉宦海的忠奸善恶，探讨历史发展规律，正说反衬，引证互参，借古喻今，以古鉴今，持论温和而公允，传递出向上向善的价值追求。
在充分肯定能臣良吏一方主官的智慧、才情、格局与政绩的同时，全书始终贯穿着对下层民众的深切悲悯，对人民创造财富建设家乡的由衷敬仰，对民本思想与人民主体地位的深沉褒奖，对北宋沧州河山锦绣、疆域辽阔、经贸繁荣、文化灿烂的热情礼赞，对官民同心、政通人和、富庶康乐、安定祥和美好愿景的怀恋与期许。
作者以奇崛之志和温婉之思，构筑起通往北宋时代沧州政治经济文化堂奥的时空隧道，资料富集，考稽翔实，行文亦空灵多姿。比如探析 “苏门四学士”与李之仪的情感牵绊，分别用“同情”“欣慰”与“羡慕”，恰切精准，纤毫毕现。续写沧州大地的战争风云，为与风起云涌、鼓角争鸣的边关战事在内容与节律上同频共振，作者灵活借用传统章回小说的体式谋篇布局，以“蒙太奇”手法传神再现金戈铁马的铿锵回响，倾情书写同仇敌忾的动人传奇，情节曲折，叙事生动，快意恩仇，酣畅淋漓。
对“酒豪”石延年“囚饮”“巢饮”“鳖饮”“鬼饮”“鹤饮”等各种雷人酒姿、奇葩喝法的形象描写，则活灵活现，出神入化。借助作者渊厚的学识积淀和对庞杂史料的铺排缀合，我们依稀体悟到北宋王朝经济贸易的空前繁荣、科学发明的井喷璀璨和文学艺术的争奇斗艳，依稀洞见到北宋王朝“重文轻武”国策下文官集团的志得意满、军事力量的衰弱式微和对外交往的绥靖怀柔，依稀观察到市民阶层的悄然兴起、赈济制度的初步完善和与城镇繁华同源共生的商品经济的滥觞与勃发，这就使得本书具有了烟火苍生与宏大叙事相映生辉的体式与况味。
有基于此，就使这部读起来并不轻松的书，成了让许多人不敢轻易打开，打开了则手难释卷，合上了则隐隐不能释怀的好书。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楹联学会理事、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知联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政协献县第十五届委员会委员，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