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是一门武艺。去吧在十八般武艺之外,可是比十八般武艺还厉害。如果不相信,请你听一段故事。
从前,有个小伙儿名叫李忠,祖上留下十几亩薄地,一家人没明没夜地苦干,日子过得也怪滋润。他家老几辈子都是大好人,常常受恶人的欺负。李忠长到十二三岁时,爹跟娘商量:“窝囊气受够了,咱忠儿虽然有点儿笨,可是怪有力气的,叫他学几手武艺,撑撑门事吧!”娘也点头说好。于是他爹就备了一份礼物,把李忠送到百里外碧河镇的樊东门下,拜师学武艺。
这樊东自幼在少林寺练了一身好武艺,在江湖上很有点名气,慕名前来学艺的人很多。这一年,樊东收了一百个徒弟。
在这一百个徒弟当中,数李忠年纪最小,长得最不起眼,矬墩个儿,憨头大脑,拙嘴笨舌。师傅看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又少个心眼儿,就没有正儿八经教他,天天派他烧火打柴。
李忠想:杂活总得有人做,虽说耽误学武艺,多学几年也是一样的。所以他干得可欢了,每天做完杂活,也跟师兄们练几下子。不过,李忠确实不大聪明,一抬手动脚就引得师兄们哈哈大笑,李忠心里说:笑啥哩,你们练十回,我练一百回,不信练不成!别人笑,他不笑,练得更带劲啦!
一晃三年,徒弟们该出师了。师傅樊东在徒弟临走时,都送每个徒弟一件武器,教一手绝招儿。九十九个徒弟都走了,只剩下李忠。
李忠说:“师傅,我心眼儿笨,这三年没学个啥,让我多学几年吧!”
樊东心里想:一块绞丝头木疙瘩,砍不尖旋不圆,成不了器,再学十年也是枉搭。就说:“不行啊,李忠,学三年就得出师,你回去吧!”
李忠跪下苦苦哀求,樊东说啥也不收留他。李忠见师傅那么坚决,也不好强求留下了,于是求师傅赐给他一件武器,再教一手武艺。
樊东摇摇头,什么也不给。李忠跪在他面前,怎么也不肯走。
樊东烦透了,心里说:你呀,生成是讨饭的料,给你一根打狗棍吧!于是就顺手拿了一根木棒棒,耍了一圈儿,扔在李忠面前,跺跺脚说:“去吧!”说完,就闭起眼睛,靠在椅子上,不理他了。
李忠高兴极了,心里想:师傅待我不错!不光赐给武器木棒棒,还教了抡棍子、跺脚,这一手“去吧”武艺,也不枉我学艺三年。他给师傅磕了三个头,捡起木棒棒,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爹娘见李忠回来了,都急着问:“儿啊,这三年都学的啥呀?”李忠说:“学了去吧!”爹娘说:“去吧是哪号子武艺呀?”李忠说:“师傅待我好,这武艺只教我一个人,九十九个师兄都没学到呢!”爹娘听了,也喜得合不拢嘴。
打这天起,李忠白天下地干活,一早一晚就练去吧。只见他手舞木棒,“刷”地一抡,脚一跺,大喝一声:“去吧!”他白天练,晚上也练,一遍一遍地老是练。开头,他几天摔坏一根木棒,后来几下就摔坏一根。开头他使的是几斤重的木棒,一年后,换成了七八十斤重的,到三年头上,换成了两百多斤的大铁棍。
苦练了十年,李忠成了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他大铁棒一抡,“呼呼”风响,只见棍不见人,泼水不入;脚一跺,尘土四起,地都打颤颤;喝一声“去吧”,指哪里打哪里,百发百中。村子西边岗坡上有一块大石头,足有一间房子大,有一天李忠耍到兴起,“唿”的一棒打在石头上,“轰隆隆”好像放了开山炮,大石头顿时开了花,碎石头块子满天飞,看的人吓得伸长了舌头,半天收不回去。方圆几十里内的地痞、流氓、恶霸,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李忠喜欢打抱不平,专跟恶人作对,替好人出气,这一带人人都敬仰他。
李忠爹娘见人家夸儿子有出息,喜欢得合不拢嘴,说:“咱忠儿好,都是樊东师傅教得好啊!”爹娘经常对李忠说:“儿呀,该去看看师傅啦!”李忠也很想念师傅,每次去师傅家,总是带上一包袱礼物,用大铁棍挑着,背起来送去。
碧河镇经常立擂台比武。这一年来了个山东大汉,名叫沈魁,这人身高八尺,脸黑得像锅底,浓眉怪眼,鼻孔朝天,浑身黑肉起疙瘩,活像个黑煞神。他占了擂台,说是要会天下好汉。
樊东的九十九个徒弟都来了,谁都想上擂台露一手,樊东高低不准徒弟去。他说:“人家跑江湖卖艺,不过是为了糊口,咱们何必计较呢?”其实,他心里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倘若输了,岂不坏了我的名声?所以执意不准徒弟们打擂,徒弟们急得心里直痒痒。
那沈魁立擂三天,也有几个打擂的,都是刚刚伸手就被沈魁踢了下来,从此再没人敢上擂台了。
沈魁又等了三天,见无人打擂,就哈哈大笑,在擂台两边立下两块大木牌子,一边写“艺压天下”,一边写“威镇碧河”。
碧河镇上的人非常气愤,纷纷去找樊东,请他出马打下沈魁的威风,给碧河镇挣回面子。樊东只是笑着摇头,就是不肯出马。
人们说不动樊东,就去找他的徒弟们。徒弟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都认为那姓沈的太狂妄了,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不把他打下来,真是太丢人了!经众人一鼓劲,他们就瞒着师傅去打擂。
樊东的徒弟们要打擂了!这消息一下轰动了四乡,来看热闹的人都往碧河镇跑,擂台下顷刻挤满了人。
那沈魁果然厉害,三下五去二,把樊东的九十九个徒弟都摔下台来,有的摔断了胳膊,有的跌折了腿。
这下子,樊东急得坐不住了,如果不亲自出马挽回面子,以后在这带还咋混下去哩?他换了衣服,来到台下,脚尖一点,“嗖”地蹿上了擂台。台下的人见樊东上了擂台,“哗”地一下拍巴掌齐声叫好,人人都说:“老将出马,赢定了。”
沈魁见这阵势,知道来者不善,就格外小心。他们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动起手来,一来一往,拳脚相迎,闪挪蹿跳,各逞绝技,打得难分难解。台下的人看傻了眼,个个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蹬得滚圆。他们两人斗了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败,樊东打得上了性,看准一个空子,飞起一脚向沈魁的小肚子踢来,沈魁闪身躲过,伸手去抓樊东的腿,樊东急忙收腿,可是已来不及了,被沈魁在鞋底上猛推一掌,一个“倒栽葱”从台上跌了下来,亏得徒弟人多,接住了他。虽然没有摔伤身子,可是已经热汗直流,呼呼喘气,上不得擂台了。
看的人一下子凉了半截儿,都说:“樊东打不赢,沈魁算是没敌手了。”
沈魁在台上哈哈大笑,大声说:“找个有本事的来吧!我的武艺连个零头都还没有使出来哩!”
樊东和九十九个徒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垂头丧气。
这时候,李忠赶到了,说:“师傅,我上去收拾他!”九十九个师兄一听,都笑道:“你会啥武艺呀!”李忠说:“师傅教我的去吧,我练得差不多了!”樊东正没好气,骂道:“你别给我丢人现眼了,去吧!”
李忠听到师傅说“去吧”,以为是叫他上擂台哩,就把礼物包袱恭恭敬敬地放到樊东面前,铁棒一捣,“唿”地一声跳上了擂台。
看热闹的人泄了气,正想走,见有人上了擂台,又“唿唿啦啦”围了上来,纷纷议论着:“想不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有人说:“樊东不行,李忠更是荞麦皮打浆子——不沾板儿。”
沈魁见李忠傻乎乎的,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拉长声音说:“小子,就你这样儿,也敢来打擂?”李忠“嘿嘿”一笑,说:“试乎试乎呗!”沈魁说:“擂台上打死人可不偿命啊!”李忠又是“嘿嘿”一笑,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台下的人听了,议论说:“这人只怕是疯了!”“不是疯子也是傻瓜!”都替李忠捏一把汗。
沈魁见李忠拿着家伙,就提起一对黑虎铜锤,一只五十斤,两只整百斤。他铜锤一举,摆开架势,说一声“请”,就泰山压顶般地向李忠打来。
李忠铁棍一抡,脚一跺,吼一声“去吧”,这一声吼,好似炸雷,震得台下人人捂耳朵。他脚一跺,擂台忽闪忽闪的,那铁棍下去,“哐啷”一声,把那对黑虎铜锤打飞了百丈远。沈魁仰面摔下擂台,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一时间,台下巴掌拍得似刮风,叫好的喊声十来里外都能听得见。
李忠提着铁棍跳下擂台,给樊东行礼说:“师傅,那伙计只怕是个纸扎的人,经不住一棍子。”
九十九个师兄围着李忠,向他贺喜,问他咋练得这一身好武艺。李忠说:“我是按着师傅教的去吧天天练呗!”
九十九个徒弟一齐埋怨师傅:“去吧这么好的武艺,为啥不传给我们?”樊东脸上青一阵子红一阵子,动了动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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