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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目中的右派老师
新绛 高炼
稷山和新绛毗邻的一个大村叫管村,这里有我一位久久不能忘怀的恩师赵九垣。
赵老师在我们村执教时正逢我上小学二年级。哪时候的小学教师都是一杆子插到底,语文,算术,美术,体育,写仿,手工等课程全由一人独挡,我们村一至四年级共有学生110多人,两位老师一人负责两个年级。
哪时侯老师吃饭都由学生家里轮流转换,村里人对先生非常崇拜,轮到自家管饭总要到上一家打听一番,尽量不吃重样饭,绞尽脑汁花样翻。所以俩位老师对丁村抱有很大的感激之情,平时教学生也是满鼓劲,曾经有两年4年级毕业考高小,30名同学全额录取,这一下在全公社拔了尖,在村民面前大露脸,丁村小学的声誉随之大大提升。
谁知好景不长,就在我上高小二年级的时侯有一次放假回来听老人们说赵九垣老师回家了,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朶,忙问:这么好的老师为啥让回家了?老人说:具体原因咱也不清楚,好像打成右派了。
我心里一阵酸楚,当时只有12岁也不懂右派是什么,只知道他家成份不好,这次划成右派可能和成份有关。
又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主要有两条原因:一是划右派分任务下指标,只要沾一点边就要想法划进去,实际上也是为了完成任务。二是和他一块在丁村教学的同事,心怀不良,邀功争宠,无事生非,暗中使坏。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有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们村一位杨姓老师在其他村任教,下午回来时路过小学门口,正遇上赵老师从里面出来,二人凑在一起闲聊了一阵。不一会哪位撘班的老师也出来了,杨姓老师顺便说了一句:
明天是礼拜日,你和老赵到寒舍咱们一块聚一聚。说完推上自行車走了。
这本来是同事之间的一句客套话,寒舍是自称谦虚的话,结果没想到就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改变人生的恶作剧。
这个一贯爱拨弄是非的伪君子,第二天窜到公社加盐调醋,加枝添叶,欲盖弥障,无限上纲。他给公社负责人反映:
杨和赵两家都是地主份子,二人臭味相投,经常避人私聊,多亏昨天我没有上他的当,没有去他所谓的寒舍,要不然上了阶级敌人的贼船想洗也洗不清,现在是社会主义的大好形势,他却把自己的家比作寒舍,这不是明目张胆地为自己的地主成份叫屈喊冤吗?
公社负责人一听大喝道:明天就给他戴上右派帽子!我还正发愁任务完不成,这下好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赵九恒老师的右派帽子一戴就是一二十年。我再一次见他的时候己经是1965年了,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招待所接待室值班,一位服务员领着一个高大个老农走了进来。服务员指着哪位老农民说:高老师,这位老人找你有事!
我刚要开口向话,只见老人从头上摘下草帽往前跨了一步叫着我的小名:有儿,好娃哩,十几年不见面,你还认识我吗?
我扶老人坐在椅子上:赵老师,认识,认识。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老人站起来说:这事情大的很!而且很急,咱走着说吧!
我给另一个值班的安排了一下工作便骑着自行车朝汾河岸边的南关检查站驰去。一路上赵老师详细谈了今早发生的事。哪个年头正是割资夲主义尾巴,搞社会主义教育的关键时刻,农村封闭的很严,小商小贩,零工争钱更是不允许,农民想弄几个零花钱补贴家用确实是难上加难。近日赵老师的大儿子要结婚,因为成份不好,父亲又是右派,所以谈了几个吹了几个,这一次好不容易定了一个,全家人又怕告吹,想来个快刀斩乱麻,早成早结,但是结婚的钱一直凑不齐,今天早上四点左右他用自行车带了一百多斤麦子想去候马874工人住宅区粜换一些现金救急,夲想起个大早闯过南关检查站,没承想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值勤人员拦下了,而且处理意见是全部没收。这一下完全塌了天,赵老师再三说好话,就差一点跪了下去,但是无济干事,愁的他欲哭无泪,无计可施……
就在他一愁末展的情况下,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在丁村教过的小学生高有儿,还给他起了个学名高罡泽,听说在新绛招待所工作,何不前去碰碰运气……
招待所的工作虽然是迎来送往,但接触领导的机会较多,所以具直各单位和招待所的关系都很接近。我找到检查站的负责同志,首先代赵老师承认错误,又把他家的急事讲了一遍。检查站几位同志合议了一下,对赵老师进行了批评教育,念其初犯,兔干处罚。
赵老师的事顺利解决了,他推上车子临走时脸上挂着泪花,哽咽着说了一句话:好娃哩,你今天救了老师一家,我真不知道怎样报答你,老师无能!老师无能呀……
我看见他用干枯的手摸了一把老泪,骑上车子走了,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我才忘了一句话:赵老师你知道右派帽子是怎样给你戴上的吗?我知道两句话:
一是为了完成任务。
二是只知工作不知人,曲解“寒舍”藏祸心!
高炼,山西新绛县人,1945年生,中共党员。曾任新绛县招待所副所长,县剧院经理,县图书馆馆长等职。现为山西省戏剧家学会会员,国家三級编剧。先后在各级报刊发表各种作品40余篇。出版有《香罗恨》、《汾河湾》等作品。
——发刊制作:薛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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