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一个叫《中国有嘻哈》的综艺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来自爱奇艺。

那个时候,还没有《乐队的夏天》,中国流行以外的音乐风格或形式,走起来的,可能也就民谣一家,还是在没有相应专属综艺节目的情况下。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叫嘻哈或者说唱的音乐风格,正在中国掀起一场席卷年轻人的巨大浪潮,说它是新世纪中国地下音乐最大的风口都不为过。

在这之前,中文不是没有说唱,只是他们实在是太地下了,地下到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主流乐坛了,连livehouse和商业场合都见不到,这些地方,正是摇滚、民谣、电子音乐、DJ土嗨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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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中国所有的说唱歌手还隐匿在某个小区的老破小里、留学途中、大学宿舍里、工作岗位上……他们唯一曝光在外界面前的场合,可能还是“地下八英里”之类的圈内比赛上。

然后,《中国有嘻哈》把他们一个个逮出来了,部分上。

被戏称为“中专音乐”的说唱,用一个夏天完成了从地下中的地下到主流视野的超级大逆袭。

对于不怎么感兴趣的路人来说,说唱听起来就像是初中时期那群在学校附近打群架的不良少年干的事情,他们不一定真打,不过口头威胁和气质是拿捏到位了的。

对于沉浸在西海岸东海岸原生环境的北美说唱音乐听众来说,中文说唱是个让人疑惑的东西,他们不确定在中国这片看起来水土不服的土地上,说唱能生长出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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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中国有嘻哈》火了。

就像有人对《乐队的夏天》第一季评价为“收割了中国摇滚20年果实”那样,《中国有嘻哈》可谓是收割了中文说唱从无到有累积到现在的所有能量,因为他们一直憋着无人问津,从来没有被展现在大众面前过。

《中国有嘻哈》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是拿捏度刚好的,也是地下商业平衡的。

谁都不认识这群脏辫小屁孩,所以请了主流明星来带流量,其中不乏热狗这样的真说唱歌手。

海选环节赋予了节目一种原生态感和真实感,节目也自然而然地造出了一些梗。

“skr”“我觉得可以”“你有freestyl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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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里的一步登天走向主流,节目外的也分到了风口的蛋糕,就像马思唯和他那群兄弟终于不用挤在破单元楼里想着作品无人问津的事情。

甚至中文说唱里最不地下的《野狼disco》上了春晚,那喜庆的样子简直像是为了春晚量身定做。

在这之后,《黑怕女孩》《说唱听我的》《说唱新世代》等等,一个接一个综艺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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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最初那批才华横溢的选手们大多走上正轨演出赚钱去了,导致后续综艺基本上模仿不出什么东西,但说唱这个风口的生命力异常顽强,直到2022年还在推新节目。

不过,2022年的《中国说唱巅峰对决》,评价表明说唱综艺已尽显疲态,没以前那么野了,在keep real作为信条的说唱圈,这是违背祖宗的转变。

有人说:还是第一季好看,那会全是人设,不管装的还是真的,看得像比武大会。现在是一团和气,一帮老熟人聚会唱KTV......

有人说:必须要承认,很多人的热血和实力都停留在了17年的生猛夏天。被抓的,被禁的,被删的都不见了,然后大家坐在一起love and peace,五年后成长的只有圆滑和综艺感。

有人说: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中专歌手了,现在我已经拥有中专的节奏,中专的歌词,中专的文化,中专的粉丝,但我还没有中专的巅峰对决,今天我要搞一个中专的巅峰对决。

还有人说:从地下到地上,有了钱,大家就不需要愤怒了。

评论是怒其不争,哀其变质的,因为曾经最看不惯主流那一套的他们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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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商业运作上的幺蛾子,中文说唱音乐本身也发生了较大变化。

因为走到地上,就必须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简约,接受来自主旋律的改造。这从网易发布的《2022年中文说唱音乐报告》可以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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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来自美国的舶来品,黑人四宝一直是原生说唱音乐的核心主题。从充斥危险与欺骗的贫民窟和traphouse里走出来,用说唱总结过去,走上人生巅峰,炫耀成就一直是说唱本身的管用套路,当它来到中国的时候,也差不多,就像有嘻哈播出之前的样子。

不过中国这片土地可容不下如此不文明的审美,于是中文说唱歌手只要有志于在主流渠道露面的,集体开始了从21 savege到kendrick lamar的革命性转变,这个转变的第一个表现,就是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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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黑人四宝,那说唱歌手能唱些什么?毕竟又不像爱豆那样可以跳舞,不像乐手那样可以玩技术流,说唱还得从歌曲主题本身入手。

所以素人草根的万能法宝,音乐领域除了爱情以外第二大主题——梦想,来到了说唱歌手的视野里。

我们从地下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理想三旬,理想怎么能是车子票子呢,于是,说唱不野了,变崇高了,含蓄了,变成了民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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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也不能只唱梦想,那说到底不过还是仅限于个体的范围,格局小了。慢慢地,中文说唱把视野扩展到人类的高度上,环境战争国家玉玉症校园霸凌,中国说唱歌手人均开始双向障碍,不来点精神病都不好意思说走心。

于是,说唱不个人化了,格局大了,变成了J COLE,也变成了摇滚乐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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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以上的灵活转变,中国说唱这么多年其实也有真正有价值的本地化,那就是关于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的东西。中国有中国的社会规则,中国有成都和上海,但没有西海岸和亚特兰大,这些独特的元素和主题,赋予了中文说唱立于世界说唱界真正的竞争力。鹦鹉学舌终究没有原版来得畅快,走自己的路才能收到最诚挚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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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还有中文说唱客观上最大的进步:制作。曾经的全损音质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的音色,在前赴后继的beatmaker们的潜心钻研下终于上得了台面了,而且部分水平已经达到国际水准,有时候你想找点gunna的vibe,会惊喜的发现,国人作品里,味道这么正的,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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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说唱经历了从地下到地上的必然改造,这是任何一种小众风格想走向主流都逃不掉的。如何在主旋律审查的滚滚洪流中活下来还能保持说唱的原貌,是一趟不容易的旅程,无数歌手已经在这条路上搁浅,封杀的封杀,隐退的隐退。

peace&love是说唱对音乐内容的免责声明,而不是音乐内容本身。如果歌词里真的全部被peace&love之类的空洞内容占据,那keep real也成了一句空话,有时候真实的,就不是peace也不是love的。

不过好在说唱音乐和说唱圈的硬素质在提升,伴奏不再是初学者作品,歌手不再人均中专,这一持续了五年多的风口,仍有希望绽放自己的生命力,而不是被综艺左右,被舆论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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