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走后,林黛玉送她一个“母蝗虫”的外号,让闻之者轰然叫好。即便温厚如薛宝钗也大加赞叹,还用“春秋”的法子润色解释一番。以至于两个人坐实了“母蝗虫”,其他人也无可辩驳。
(第四十二回)林黛玉忙笑道:“可是呢,都是他一句话。他是那一门子的姥姥,直叫他是个‘母蝗虫’就是了。”说着大家都笑起来。宝钗笑道:“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字,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亏他想的倒也快。”众人听了,都笑道:“你这一注解,也就不在他两个以下。”
林黛玉嘲笑刘姥姥是“那一门子姥姥,直叫她是个‘母蝗虫’就是了”。
薛宝钗说“母蝗虫”三个字,把昨儿那些形景就现出来了……结果是众人都笑了起来。
刘姥姥不过是个穷老婆子,来贾家受尽屈辱讨钱生活。穷人的艰难,富贵小姐们、少爷们不懂,也要有个怜老惜贫的胸怀。何以林黛玉和薛宝钗如此不善良?贾家人前捉弄不说,背后还要嘲笑她?
其实,关于刘姥姥很多人是误解了。都知道刘姥姥日后知恩图报救了巧姐,是个大仁大义的侠义之人,却忘了刘姥姥来贾家的初衷并不是即将饿死走投无路,本就目的不纯。
“嗟来之食”在古代文人心中,是不值得赞赏的。
刘姥姥这人要与醉金刚倪二对看。就像巧姐要与贾芸对看;王仁与卜世仁对看。
刘姥姥来贾家空手套白狼,与她日后帮助巧姐是两码事。就像醉金刚倪二仗义援助贾芸,与他泼皮无赖放印子钱坑人是两码事。并不表示他们二人行得正,做得正,就全然是善。
关于刘姥姥家的情况,之前仔细分析过。他们一家贫穷不假,但这个穷是相对王狗儿以前家里有钱当少爷时说的。刘姥姥都说她女婿:
(第六回)“咱们村庄人,那一个不是老老诚诚的,守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你皆因年小的时候,托着你那老的福,吃喝惯了,如今所以把持不住。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
这段话什么意思呢?就是作为农民就要踏踏实实种地经营。靠天吃饭偶尔青黄不接是有的。不能够小时候家里有钱什么不干,成家立业有老婆孩子要养了还像以前一样。有地不好生种,有钱大手大脚,没钱又怨天尤人。
刘姥姥将狗儿家贫分析得头头是道,就是说没钱不是因为真穷到没出路,而是因为“奸懒馋滑”,不好生经营以至于穷了。
但他们家就算穷了,也不是吃不上饭要饿死。他们有房子、有地,有粮食,就是手里头没有余钱,想要筹办“冬事”不得。而“冬事”包括祭祀、年货、棉衣、应急存款等,这些事,真正的穷人是不会考虑的。能有口吃得活下去就不错了。
王狗儿一家,就像那邻居“懒汉”一样,因为不事生产而穷。刘姥姥之所以想办法来贾家要钱,也是扭转不过来女婿的坏毛病。没办法才想出“不劳而获”的主意。
所以,刘姥姥两进荣国府来贾家要钱,并非活不下去,而是想着不劳而获,妄图“嗟来之食”。
王熙凤等知道她的初衷才任意嘲弄戏耍,不是曹雪芹揭露贾家人没有公德心,而是讽刺“不劳而获”之人的惫懒嘴脸!而借林黛玉之口嘲讽刘姥姥这样人是“母蝗虫”,透出黛玉玲珑心思,再恰当不过!
而早在林黛玉说“母蝗虫”之前,刘姥姥外孙板儿,就在探春房中指着帐子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指明刘姥姥的“蝗虫”本性。
(第三十九回)平儿答应着,一径出了园门,来至家内,只见凤姐儿不在房里。忽见上回来打抽丰的那刘姥姥和板儿又来了,坐在那边屋里,还有张材家的周瑞家的陪着,又有两三个丫头在地下倒口袋里的枣子倭瓜并些野菜。众人见他进来,都忙站起来了。
贾家人对刘姥姥的态度,刘姥姥家是不是真穷得活不下去,从“打抽丰”三个字就一清二楚。
“打抽丰”是个俗语,本来叫“打秋风”。据说典出明代江盈科《雪涛谐史》:“一士人好打抽丰。其所厚友人,巡案某处,逆其必来。阴属所司将银二百两,造杻一副,练绳一条,用药煮之如铁。其人至求见,辄怒曰:'我巡案衙门是打抽丰的?可取杻、练来,解回原籍。’”
“打抽丰”一直以来都是贬义,意思是凭着某种关系向官府或富户分润财物。代表占便宜,而不是解决迫切需求!
刘姥姥行“不义”事,曹雪芹借贾家人折腾和林黛玉嘲讽她,也就不奇怪了!当然,这与刘姥姥知恩图报的大仁大勇是两码事,要分开解读,就事论事!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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