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的一天,河南内黄县的施工人员正在疏通硝河河道,当他们挖到5米多深的地方时,突然看到沙土之下好像露出了屋檐一样的东西,施工的师傅怀疑看错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他们没有眼花,这的确是屋顶!屋顶上的瓦片还特别大,大伙顿时呆愣住了,这是谁家的房子,怎么会跑到5米深的河道底下?
接到消息的考古人员很快赶到现场,发掘工作随之展开。不久后,一座南北长20米、东西宽18米的古代院落显露了出来,该院落坐西朝东,为两开间,令大家惊讶的是,以前发掘的古代建筑,往往只有房基残存,可眼前的这座,除了房基以外,墙体、瓦顶、地砖,竟然一件不落地保留了下来!
尤其是最先发现的屋顶,虽然出现了坍塌错位,但其原貌格局基本还在。整面屋顶呈北高南低的斜坡状,由板瓦和筒瓦盖合扣成。
一些瓦当上,还铸刻着篆体的“益寿万岁”字样,再结合院落中出土的陶壶、陶豆、铁器、石臼等器物特征,考古人员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座西汉时期的宅院,距今约有2000年。
为了保护这处汉代遗存,河道疏浚工程向南移了50多米,不料,在新挖的渠道内竟又发现了一座更大的庭院,占地约1000多平方米。
庭院遗址
这是一个典型的两进院落,坐北朝南,院墙由砖石砌成,墙体宽约0.42米,两个院落之间有廊道相连。第一进院落由南墙、东厢房、西门房组成,第二进的构成更为复杂,除了门房、厢房、南墙外,还有正房和花园等构造,花园的西侧,挖有一个直径约为17米的圆形水池。
这座庭院的屋顶状况与第一座相似,同样也出现了带有“益寿万岁”字样的瓦当,可见,它们应属于同一时期的建筑。
货泉
在第二座庭院里,还发现了3枚新莽时期发行的“货泉”钱币(公元9年-24年),如此可基本确认这些建筑的年代,应在西汉末至东汉初之间。
紧接着,在9000多平方米的范围内,考古人员又相继发现了十几座同时期的宅院、农田、树木、道路、厕所、池塘、水井等遗迹,道路中的车辙印和农田里的牛蹄印、人脚印也都保留了下来。
汉代厕所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俨然就是一座完整的西汉村落,其功能设施之完善、保存状况之完好,令人叹为观止,堪称东方的“庞贝古城”。
它的出现,突破了人们对汉代社会的想象。原来,2000年前中原地区的农民,生活环境竟是如此宜人:村里各家的房屋并不是紧紧地挨在一起,而是彼此都留有一定的空间,相距几十米;人们喜欢将屋舍盖在自家的田地里,男子在屋外耕种,女子则在院中养蚕纺织;几乎每家都拥有两进院落、建得起大瓦房,有的人家甚至还用上了“益寿万年”的瓦当;每家的院子中都修砖砌水井和活动场地,院子最后边建有厕所,院子的周围,尤其是厕所后通常种着桑树、榆树;院外的田里没有种树,而是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耕种方式——代田法,用铁犁和耕牛将农田开垦成一道道的垄沟,等待着春种秋收……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如此舒适惬意的村庄里,为何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半根人类或动物骨头都看不到?有座庭院里,还残留着一个小型拌泥池,旁边散落着一些新瓦,似乎前不久,人们正在这里劳作,准备修缮房屋,但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村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考古人员将遗址中的房屋仔细研究了一遍后,发现它们并不是在外力的猛然冲击下突然倒塌,而是在长时间的浸泡中坍塌的。此外,在一块农田的上方,还保留有厚约18厘米、表面呈水波纹的河底状水流冲积层,由此可见,这座村庄坍塌后不久,就被河沙覆盖,变成了河道的一部分。
耕田遗址
历史上,黄河曾多次改道,如今的黄河河道虽然距离这座遗址有数十公里远,但地质研究表明,2000年前的黄河,曾流经内黄县,而这座遗址的位置,正是汉代黄河故道的所在地。
可是,人们为何要将房屋建在河道里?
翻查文献史料后,考古人员在西汉贾让的《治河三策》里到了线索:汉代黄河两岸的农民,常常会在黄河堤内的滩涂上浇筑房屋、排水耕种,以此形成新的垦殖区。这又是何意?
事实上,秦汉时期的黄河堤岸并非紧挨着河道修建,而是会留出一个缓冲地带,使得河水能在更为开阔的河道中冲荡,以此降低决口的风险。
但随着西汉国力的强盛,人口激增。为了养活更多的人,人们不得不冒险进入滩涂中垦荒造田,由此开始了人与水争地的局面,最终导致黄河沿岸水土流失,水患频发。到了西汉中晚期,黄河中下游多次决口泛滥,史料记载,王莽建立新朝后的第三年(公元11年),黄河大决口于魏郡。西汉的魏郡一共下辖18县,其中就有内黄。
据此,考古人员勾勒出了这样一幅情景:公元11年,黄河上游水位上涨,冲毁了下游细窄的水道,河水溢出堤坝,居住在滩地上的村民们觉察到险情将至,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收拾好金银细软、牵着牲畜就往高处逃去,由于此次河水涨得并不算太快,洪水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村中的屋舍终归还是被洪水淹没了,眼看生活多年的家园已毁,人们只得举家迁徙,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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