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明熹宗——朱由校,明光宗(朱常洛)庶出长子,明思宗(朱由检)同父异母兄,明代第十五位君主,十六岁即位,在位七年。
朱由校 像
朱由校,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木匠皇帝”。移宫案,东林党争,阉党乱政,后金崛起,天启大爆炸等等标签,无一不在向世人诉说着这是一位昏庸之极的君主。但同时,我们却常常能听到说朱由校不死,大明不至于亡国的论调。
任何人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这中间会犯错却也有成绩,做皇帝同样如此。朱由校的毁誉参半,反而让我们意识到了天启年政局的复杂和人心的混乱。大明走到天启,内忧外患已呈末世之象,却不知朱由校在这个既定的结局到来之前,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一丝惊喜和意外?
幸与不幸万历三十三年,海南发生7.5级地震,周边数省震感强烈,琼州海峡多处村庄没入大海。同年农历十一月十四日,太子朱常洛的长子,明神宗(朱翊钧)的皇长孙——朱由校,出生。
朱由校的童年过得并不如意。
爷爷不喜欢父亲,虽然父亲在朱由校出生的四年前便被立为了太子,但父亲的太子之位依旧朝不保夕。朱由校应该很少看到父亲的笑容,因为经年累月战战兢兢的压抑生活,一直让父亲长期保持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朱常洛 像
母亲王氏亦不幸福。虽然因为生育了朱由校,母亲在太子府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妃。但父亲并不怎么关心母亲,甚至已经夸张到了不顾母亲死活的程度。在朱由校15岁的时候,母亲因为与父亲另一个宠妃李氏发生口角,被李氏殴打凌辱,不久便悲愤而死。
幼年的朱由校,看着父亲一次次违心地扮演着好儿子的角色,听着母亲一次次幽怨地长吁短叹,朱由校并不快乐。这种常年被“负能量”包裹着成长的孩子,很多在以后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性格缺陷。
王氏 像
所幸,我们在历史中并没有看到一个心理扭曲的朱由校,我们只是看到他会聚精会神地做木工活,发现他会毫不犹豫地信任客氏。(客:qiě)
一个是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爱好,一个是自小哺育陪伴他的乳娘。
现在不妨让我们先收起自己的批判,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朱由校作为皇帝,身上这两个遭人诟病的要素。也许正是他幼时聚精会神地做木活,才保持了他相对纯真的孩子天性;也许正是客氏对他投以的关怀温暖,才没有出现一个暴戾嗜血的君主。
故宫一景
崇祯在处理哥哥朱由校大殓时,无意间看到了哥哥所做的木器,曾感慨:亦一时精神之所寄也;明光宗在发现了儿子朱由校与客氏存在“不伦之事”时,也曾想过将客氏逐出,却终因为朱由校绝望的神情而作罢。
这是来自弟弟和父亲的理解,也是朱由校人生的两大执念。了解这点以后,我们再重新看朱由校临政时诸多荒诞的行径,是否可以在情理上给予他一丝谅解?
朱由校并没有接受过长期系统的儒家教育,起码可以说朱由校学习成绩并不好。但这并表示朱由校是一个文盲。
儒家精义
有人经常拿魏忠贤给朱由校看《东林点将录》说事,说二人经常遇到不会念的生字;又说魏忠贤后来给朱由校口述《水浒传》,朱由校从未听过此书,二人聊得乐此不疲。
以上说法过于夸张。
虽然朱由校有时候批阅奏章的时候,的确会遇到看不懂的地方,但他同时也能在一些文章中一眼就发现问题所在。
从明神宗扳倒张居正之后,朝廷奏疏的文风又恢复到以前的“浮华”之风。大概就是几句话能说明白的事情,非要堆砌各种华丽辞藻,充斥着各种典故。
《帝鉴图说》
朱由校他看白话文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看一些夹杂着典故的奏疏,的确会非常吃力,毕竟寒窗苦读十数载的朝臣们,他们的文学功底怎么是一个在16岁才算正式出阁读书,偶尔还在读《帝鉴图说》的孩子可以望其项背的。
于是在万历四十八年,明光宗登基不到一个月便驾崩,朱由校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皇长孙,皇长子,再到皇帝的身份转变。所有人都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只是大概地发现,这是一个成绩一般,喜欢干木匠活,且在饮食起居上非常依赖乳娘的君主。
阉党治国朱由校登基之初,曾短暂出现过“众正盈朝”的气象,就是东林党人开始慢慢在朝堂有了更高的话语权。
我这里用了“引号”,一者,“众正盈朝”四字原有其他出处;二者,我实在不喜欢东林党人。
还记得万历年间的顾宪成吗?
东林书院
一个被革职的中下级官员,因为对政局的不满,回乡后重新修缮了一间书院,聚集了一批士人,以讲学为名大肆评议朝政,并通过“东林党”这样的非官方组织形式,染指朝堂政务与人事,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恐怖。
如果朝堂之事需要一个民间组织来定夺,那么还需要什么六部九卿,还需要什么内阁司礼监?
我承认东林党的很多成员有非常高尚的个人品格,但我想问一句,人格高尚就代表了做事的正确性吗?或者说这个所谓品行高洁的团体,凭什么就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情就是对的?
明代官员
朱由校一开始是非常信任东林党人的。在明光宗登基时,在朱由校的“移宫案”中,东林党人都是出了大力的。朱由校登基后,自然投桃报李,给予东林党足够的信任与权力。
但从天启元年到天启三年,朱由校看到了什么?无休无止的党争。
浙党,齐党,楚党,昆党,宣党,只要是东林党看不惯的,他们就怼,就会与之战斗到底。东林党凭借着在士林强大的舆论优势及江南各大财团的支持,总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手的任何一次失误,精准地打到对方的“七寸”。
明代官员
朱由校是一点点看着东林党发展壮大的。原以为他们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之后,便能尽心为国做事,但事实证明朱由校还是太天真了。因为斗争似乎成为了东林党人永恒的主题,他们有着严重的“精神洁癖”,已经到了无法容忍其他个体或者群体单独存在于朝堂的程度。
朱由校做皇帝,是没有被好好培训过。但书读得少也有优势,那就是没这么多书生意气。朱由校看着东林党一次次长篇大论抨击时弊,动不动就家国天下,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拿出具体可行的方案来解决问题。
故宫一景
辽东怎么办?赈灾怎么办?民变怎么办?财政赤字怎么办?即便如朱由校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也知道这些事情必须马上着手处理。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停留在桌面完美无瑕的计划,不如明天就能马上实施的方案。
朱由校终于烦了。
可这个局面终究是他自己造成的。每当文官集团内部陷入激烈的斗争时,往往就需要一个强大的仲裁力量来维持基本的秩序,保持朝堂的平衡。朱由校没有太祖,成祖的雄才大略,也没有嘉靖,万历的权谋手腕,东林党的持续壮大也让他感到了自身危机。
龙椅
你看历史上,群臣抱团的时候,往往也是皇帝要倒霉的时候。
那就学明英宗和明武宗的老法子,给文官集团找个对手。客氏吹过的耳旁风也终于起效,一个叫魏忠贤的宦官在天启初年开始出现慢慢走到舞台的中央。
阉党的出现,其实已经给东林党下了“死刑判决书”。我们先不论阉党成员品性,就看围在魏忠贤身边的这些人。他们有的是为了追求个人名利主动巴结过来的,有的是因为被东林党打败寻求政治庇护的,这些人都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务实。
明代官员
他们也许不会高谈阔论,也许在士林中口碑极差,但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相比于东林党,他们有更低的做事底线。再加上有魏忠贤在下面托底,甚至可能直接得到了朱由校的默许,东林党这些嘴炮怎能不败?
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资源的再组利用。这种整合,反而可能是最适合晚明的政治格局的。因为有人愿意出来做事了,因为即便是阉党成员,也不乏一些资历深,能力强,想做事的官员。
只要巴结好魏忠贤,魏公公就会给你提供朝廷能给予的所有政治资源,也不会有人敢偷偷给你下阴招,事情做的好,做的坏,只要魏公公说你没事,你就没事。
魏忠贤 剧照
再者,魏忠贤掌管着司礼监,掌管着东厂,兼着这样那样的头衔,但终归只能算是朱由校的阉奴,所有的权力都依附于朱由校的皇权。你就看后来的崇祯,一上台就搞垮了整个阉党,也侧面证明了宦官集团对皇权依赖性有多高。
不论史家如何把朱由校描绘成一个被魏忠贤操控的玩偶,依旧无法忽略一件事实:朱由校要魏忠贤做的事,魏忠贤都是尽心尽力去完成的。
值此晚明各种内外矛盾爆发的时候,不说这样的模式有多好,但起码比崇祯时皇帝和大臣们的群体混乱要高效得多,更能把已经有限的资源进行集中的整合。
崇祯 像
这也许就是很多人所谓的朱由校在世或者阉党不这么快被清洗,大明不一定这么快亡国的依据吧。
一家之言最近吹捧朱由校的言论似乎多了起来,有些甚至是为朱由校盲目洗白。我们还是要客观地看待天启年间的诸多事情的。
皇帝痴迷木匠活,肯定是不对的。但凡朱由校有时间,多读点书,多上上日讲,多开开经筵,也不至于被人贴上文盲的标签。皇帝和朝臣保持距离,这个没有问题,但过分地生疏又会导致君臣之间矛盾的激化。
朱由校 像
在用魏忠贤这件事情上,朱由校的原始动机可能没有问题,但是过度纵容阉党,甚至让魏忠贤被尊称为“九千岁”,各地为他修建生祠,即便是英宗朝的王振,武宗朝的刘瑾,也从未有过如此嚣张的行为。
且阉党手段过于残酷,牵连太广,事情做得太绝,以至于后世把很多账都算在了朱由校身上。比如最后熊廷弼的死,就与他纵容阉党不无关系。
这也说明了朱由校政治上还是相对稚嫩,比如嘉靖,比如万历,同样是在整治大臣,就没出现过这么血腥的画面。但朱由校比后来崇祯“一刀切”地清算阉党,又要高出一个段位。
明代太监 形象
但话又两说,朱由校在用人方面,是不是又有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果敢?
朱由校看人也准。袁崇焕的那套应对辽东问题的说辞,对朱由校和崇祯都说过。朱由校听完之后,沉思一会便开始提出许多细节性的问题,比如如何保护耕地,如何避免被切割包围,如何分化女真内部等等。
在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后,朱由校便压住了袁崇焕,可崇祯呢?崇祯就一句话:好的,我信你,你上。后来就把袁崇焕凌迟了。
袁崇焕 像
还有关于李选侍的问题。这个李选侍就是“移宫案”中勾结郑贵妃,想挟持朱由校谋求自身政治地位的“西李”,也是那个殴打凌辱朱由校生母的女人。
朱由校登基后,因为李选侍与魏忠贤,客氏关系交好,所以李选侍居然也混了一个康妃的尊号。很多人拿这个事情说朱由校不是东西,连“杀母仇人”都能忍。
但中间似乎别有隐情。
朱由校刚登基的时候,朝廷里曾经就有风言,说朱由校虐待李选侍母女,并且逼迫李选侍跳井自尽。
故宫一景
朱由校马上站出来澄清,说没有这种事情,李选侍好好地被养着。并且亲口公布了一些皇家秘闻,特别是李选侍如何欺负自己生母的事情。
可到了天启四年的时候,朱由校又尊封李选侍为康妃,并同时启用了几个以前李选侍的旧人。
时间节点就在天启四年,那个时候正好是阉党与东林党决战的时候。也就是那个时候,之前的“梃击案”,“妖书案”,“红丸案”,“移宫案”,总之没有严格定性的事情都被重新翻了出来,成为阉党与东林党之间斗争的工具。
“红丸案”托孤场景
李选侍在天启四年被朱由校亲自“洗白”,毫无疑问是在为阉党增加筹码。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你还会以为朱由校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丑吗?
天启六年王恭厂的大爆炸,我曾经说是击溃晚明人心的一次“天谴”。这场大爆炸使得深受“天人合一”思想影响的君臣开始自省,也间接导致了阉党的内部分裂。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场大爆炸的冲击波,损毁了大内多处建筑,其中掉落的建筑材料还把朱由校唯一在世的儿子给砸死了。
明代市井图
有时候你看晚明的历史,总是充满着各种巧合和意外,偏偏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可能影响了整个历史的走向。
客观地讲,朱由校作为大明的君主,在解决女真问题,流民起义,财政赤字,土地兼并等问题上,中间或偶有亮点,却算不上成绩合格。他的确贪玩,也懒政,很多正直的朝臣在天启年受到了迫害与打压。但我也承认,朱由校很多抓大放小的举措,还是很有为君的风范。
他同样有老朱的铁血傲骨,在澳门问题上态度强硬,两次与荷兰人在澎湖作战,且取得胜利。但他在对待后金问题上也失误连连,没有遏制住后金的崛起。
明军图卷
他可以坐看杨涟,左光斗等人被阉党残酷杀害,却又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对家里人好。可当他的皇后都因为阉党的暗算而流产时,他依旧可以与魏忠贤,客氏一起游湖划船,亲密融洽。
有人说,如果再给朱由校五到十年的时间,吸取了之前各项举措的错误教训,后金问题和民变,总有一个能够解决掉。还是那句话,大势如此,不论你是局内人还是局外人,永远不要替当事人下结论。
最后我想说,明代的皇帝似乎都和“落水”特别有缘。
故宫一景
如果你是喜欢阴谋论的朋友,那么我告诉你,正德年朱厚照落水时,江彬负责安保;天启年朱由校落水时,是魏忠贤保护皇帝。不论是江彬还是魏忠贤,对于皇帝的忠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为什么这么多人依旧不相信皇帝们的落水是意外?
大明是否真的有第三只手在操控着时局?因为历史的笔,都握在文官手里。
一家之言,聊以解闷。
朝史暮想,独家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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