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在家带孙子，全职奶奶的“天伦之累”
制图/武亚新
对于专职在家带孙女的奶奶陈友兰来说，“天伦之乐”4个字，其实并不像表面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和乐满福，背后的苦和累，也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尽管这些苦累都是甘愿的，但实实在在的操劳和付出，并不会因为“心甘情愿”而有分毫的减轻。
A几乎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要起床，这对陈友兰来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无边无际的田野里，大雪像棉被一样，盖了厚厚的一层。陈友兰赶着羊群，好像是朝着自家的方向在走。羊群却忽然像雪一样融化，没入白皑皑的地上不见了踪影。陈友兰急了，四处寻找，越急越找不到，越找不到越急。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心慌慌地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窗外天还没亮，看看手机，时间是12月19日清晨6点50分。
是儿媳妇抱着孙女艾米在敲门。陈友兰起身，打开卧室门，从儿媳手中接过孙女，开始了一天的辛劳。接近冬至，日子越来越短，几乎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对于习惯了在冬天睡懒觉的陈友兰来说，可算是不小的挑战。
陈友兰曾经建议过儿媳，让艾米晚上多玩一会，迟一点再睡觉，这样早上也许会醒得迟一点。但儿媳告诉她，晚上8点至9点钟，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最科学的入眠时间，再晚入睡会影响孩子的睡眠质量，既不利于孩子的健康发育，也不利于培养孩子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陈友兰觉得也有道理，只好调整自己的作息规律来迎合孙女的作息时间。
陈友兰把艾米塞进老伴的被窝，准备去煮粥，1岁3个月的孩子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声叫喊着，紧紧搂住奶奶的脖子不撒手。陈友兰无奈，只好一手抱着艾米，一手淘米煮饭。20斤重的孩子，63岁的陈友兰单手抱起，很有些吃力。
艾米则一如既往地对厨房里的一切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光着脚丫蹲在操作台上，一根小指头东指西指，乌哩哇啦地发问。陈友兰担心孩子脚心受凉，要抱她出去，艾米却用一只手牢牢地扒住厨房门框表示反抗。奶奶无计可施，只好把孩子重新放回操作台面，然后把自己的一只手衬在孙女的脚底下，让她蹲在手心里继续玩。
十几分钟之后，艾米终于意兴阑珊。陈友兰把孩子抱回卧室，准备给她穿衣服，艾米却不愿意换下身上的睡袋。各种劝说哄诱，然后陈友兰自己洗漱，给孩子洗脸、洗手，自然又是一番斗智斗勇，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已经快要8点半了。
喂饭是一天之中的重头戏。尽管从艾米6个月添加辅食开始，儿媳就买来了儿童餐椅，但正在学走路的小孩子，哪里肯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椅上吃饭呢。孩子满房子乱跑，陈友兰就端着小碗，满房子追着喂饭，每多喂下去一口，对陈友兰来说，都多一分安慰和舒心。
因为陈友兰追在孩子身后喂饭的习惯，儿媳曾多次提出不满：“妈，不要早早给孩子养成追着喂饭的习惯。现在小，满房子追，再大一些，你是不是要追到大马路上去？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坐餐椅，不坐就不让吃。”
每当这时，陈友兰总是用沉默表示反抗：“他们一天上班不在家，哪知道带孩子的难处？光知道说那些书上的理论，不坐就不让吃，那孩子顿顿饭都不坐凳子，你还能顿顿饭都饿着她？”
“有没有可能饿上一两天之后孩子就懂了这个规则，愿意坐餐椅了呢？”
“饿上一两天？那把娃娃饿瘦了怎么办？这么小点的人，哪经得住一两天地饿着？”陈友兰摇摇头，连说带哄，将一口小米粥喂进正在卫生间里抠马桶垫子的孙女口中。
B在带孩子这件事儿上，陈友兰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实战经验”
早餐持续了40分钟。其间，陈友兰老伴起床洗漱，收拾房子，吃早餐，然后出门买菜。陈友兰则带着艾米开始游戏。
对于陈友兰来说，读绘本算是最节省体力的游戏了。但恼火的是，为了从小对孩子进行英语启蒙，儿媳买的绘本大多数都是英文，这对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能准确发音的陈友兰来说，简直就是无从下口。
陈友兰只好“看图说话”：艾米的小手指到哪里，她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告诉孩子是什么。即便这样，还会出现问题：“我跟孩子说，书上画的是大象，刚好被儿媳妇听到，说‘妈，那明明是海狮，怎么成了大象？’我又没见过海狮，我怎么知道海狮是个啥样子？”
当然，也少不了把袋鼠说成兔子，把河马说成黄牛。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错误，每当儿媳拿出一册新绘本时，陈友兰总是先拿着书，一页一页地向儿媳请教问清楚了，才敢拿给艾米看。
“说是科学，要提前培养孩子的英语语感。娃现在连中国话都不会说，怎么能先培养外国话呢？”对于儿媳强调的“科学育儿”理论，陈友兰很是不认同，譬如多给孩子剃头的事，就是她的一个缺憾。艾米刚出生时头发又少又黄，一家人都说多剃几次就会长好，可是儿媳认为，头发长得不好是因为毛囊发育不完全，频繁剃头反而会伤害毛囊发育，因此坚决不给孩子剃头。
“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就剃过一次胎毛。你看看，现在都15个月了，娃娃还是光头。那剃头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经验，还能说错就错吗？”在带孩子这件事上，已拉扯了两个儿子一个孙子的陈友兰，更信任自己的“实战经验”。但是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家庭矛盾，陈友兰还是会尽量地理解并按照儿媳的标准去带孩子：“毕竟他们读的书多。科学也好，经验也好，说到底，都是为了娃娃好。”
在翻过5本绘本，玩过各种玩具之后，大约10点左右，艾米开始不安静起来。她钻进奶奶怀里，尖叫，扭动。陈友兰只能抱着艾米，从这间屋子走到那间屋子，抱不住了，就背一会儿；没屋子可窜了，就放上音乐扭一扭。艾米对音乐格外的喜欢，一听到音乐响起，就要奶奶抱起来跳舞，不跳到自己满意，坚决不肯停下来。这对经常腿疼的陈友兰来说，倍感吃力。
“好多年轻人，以为我们急着抱孙子。但孙子不是那么好抱的。抱孙子有多累，只有真正抱过的人才知道。我们着急，还不是想趁着体力好的时候，能多帮一把是一把。”陈友兰的大孙子今年5岁，她58岁的时候开始帮着大儿子带孩子。“那时候到底就要轻松得多，这才过了5年，就明显吃力多了。”让陈友兰发愁的是，艾米才1岁多，最近大儿媳妇又开始计划生二胎，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再带一个孙子，还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现在年轻人都上班，不帮着带带孩子确实没办法。像我至少还跟老伴儿在一起，两个人也能相互替换。我有一位老姐妹，也是两个孩子，大儿子在西宁，小姑娘在临洮。结果儿子姑娘同时生孩子，老两口就一个去了西宁，一个留在临洮，都快3年了，一年也就见着三五次面。前两天跟我打电话诉苦，说老两口过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却为了带孙子，搞得好像是离了婚一样。”陈友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满足。
C在经历了各式各样的“花式被虐”之后，陈友兰如释重负
快11点钟，陈友兰的老伴买菜回来，便一头钻进厨房准备午饭。老伴因为性格的原因相对木讷寡言，再加上也不是很会带孩子，艾米自然和奶奶更亲近。既然带不住孩子，“前半辈子根本就没进过厨房”的老伴，自然就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买菜做饭，刷锅洗碗，洗衣拖地，样样都得“拿得起放得下”。
喂中午饭自然又是一场考验体力和耐心的“战斗”。吃过中午饭，留下老伴收拾杯碗碟筷，陈友兰赶紧带着艾米去做户外运动。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每天只有中午这一会儿时间适合出门。
来到楼下的小区院子里，艾米一会儿要捉鸟，一会儿要撵狗，累得玩不动了，就像只八爪章鱼一样，缠在奶奶身上，小手左挥右挥，就指挥着陈友兰东奔西跑。大约40分钟后，艾米有些累了，偏着头伏在奶奶肩膀上睡着了。
看看时间，刚过中午两点。陈友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又熬到了这个时候。每天两点钟左右，是艾米的午睡时间，陈友兰抱着孙女回到家里，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老伴正在洗艾米一早上尿湿的两条裤子。陈友兰躺到孙女身边，眯着眼睛，几乎立刻就响起鼾声。
下午3点半左右，半睡半醒的陈友兰被艾米的哭声叫起。在发泄了十几分钟的起床气，又喝完了整整一罐牛奶后，向来精力充沛的元气小少女满血复活，掏抽屉、翻柜子、爬书桌，陈友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既要收拾满地翻箱倒柜的狼藉，又要时刻防着艾米不能被摔着、磕着，还得跟老伴商量着晚上做些啥好吃的：“到年底了，最近儿子媳妇的工作都很忙，辛苦得很，得要吃好点才行。”
在经历了各式各样的“花式被虐”之后，终于熬到晚上6点半，儿媳下班回家。早已经焦躁不安的艾米，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立刻眉开眼笑，挣脱奶奶的怀抱向门口跑过去。陈友兰如释重负，揉一揉酸痛的肩膀，走进厨房去给正在做饭的老伴儿帮忙。
临近晚上8点，一切终于收拾妥当，陈友兰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以前在临洮老家，这个时间点儿正是陈友兰的追剧时间，各个频道上的电视剧，随自己的喜好挑着看。自从来到兰州带孙女的这一年多，剧迷陈友兰就很少再看电视了，每天晚上忙完，都是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给自己捶捶腿，揉揉膝盖，捏捏肩膀，躺着休息一会儿，基本上9点钟左右就已经睡觉了。
毕竟，一天13个小时左右的操劳强度，对于像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应该是超负荷的了。何况，谁知道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艾米，第二天早上会几点钟起床呢……
记者 赵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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