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陈布雷的脸上。
1948年11月的一个晚上,南京总统府中,蒋介石突然出手打向陈布雷。
要知道,蒋介石一向十分倚重时任总统府国策顾问的陈布雷,并对其礼遇有加。
然而,这一天蒋介石不仅破天荒地动手了,还大骂其“书生误国”、“教子无方”。
羞愤难当、心灰意冷的陈布雷几天后选择服药自尽...
其实,陈布雷从一年多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1947年3月初的时候,陈布雷便连夜拜访即将离开南京的周恩来,两人交谈了将近三个小时。
分别时,周恩来温和而坚定地说:“你的事我去办,你放心!”
陈布雷这才踏实地走出门。
回去的路上,陈布雷副官对当晚的事情感到十分疑惑,毕竟他们所处的党派是对立的,而且国共谈判刚刚破裂。
陈布雷只是简单地告诉副官:“此行我为私,而非为公。”
那么,1947年3月份时,陈布雷找周恩来是为了什么私事?
1948年11月的某天夜晚,蒋介石为何突然对陈布雷大发雷霆,还骂他“教子无方”?
“文胆”陈布雷“蒋总司令十分欣赏你!”
1926年,陈布雷在上海参加一场宴会,时任黄埔军校秘书长的邵力子也在其中,他找到陈布雷,将一封信恭敬地递给他,并转达了这句话。
陈布雷有些惊讶,他打开信封,里面是蒋介石的一张戎装照,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赠陈布雷先生,弟蒋中正。
原来,当时蒋介石正在准备北伐,邵力子来上海便是为其延揽人才的。而当时已经有一定声望的陈布雷,便是其要拉拢的对象。
陈布雷1911年从浙江高等学堂(浙江大学前身)毕业后,进入上海《天铎报》工作。没过多久,陈布雷便得到崭露头角的机会。
次年元旦,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时的英文演讲稿《对外宣言》,急需找人翻译出来,在国内发表。
可是,当时的民国外交总长带着演讲稿,从南京到上海,都找不到合适的翻译人才。就在其急得跳脚之际,陈布雷担下大任,一挥而就,译出中文稿。
这件事成为陈布雷成名“第一战”。他几年后转到《商报》,以此为阵地,不遗余力地批判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
其文章影响力之大,思想观念之先进,让孙中山都称《商报》为“忠实的党报”。
而《商报》当时几乎靠陈布雷一人支撑,他的名声越来越响,直到被蒋介石集团看上。
在邵力子第一次找到陈布雷后,陈布雷的友人便不断来信约其共同察看北伐军的盛况,以及转述蒋介石期盼与其见面的意愿。
对于陈布雷来说,他在1913年就加入同盟会,对革命早已神往,在报社撰写的文章与孙中山的革命理念不谋而合。
所以,陈布雷并没有过多推辞,1926年底便前往南昌面见蒋介石。经过一番考察,蒋介石对陈布雷十分满意。
第二年,陈布雷便加入国民党,并被任命为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处秘书长。
此后,陈布雷不断为蒋介石撰写文稿,助力蒋介石成为“著作等身”的政客。
这些文稿对蒋介石的帮助很大,其中1928年写的《祭告孙总理》更是将蒋介石捧上了孙中山合法继承人的位置。
在对待蒋介石的态度上,陈布雷发扬了一贯的文人作风。他为了报答蒋介石的知遇之恩,始终与其站在同一阵线,共同进退。
蒋介石在1927年和1931年两次下野时,陈布雷紧紧相随。但是,他本来也只是希望帮助蒋介石写写文章,并没有为官从政的打算。
但蒋介石可不这么想,他早就安排陈布雷身兼党政两职,并在1933年明确要求陈布雷做自己的顾问。
进入蒋介石核心圈子的陈布雷,成为他的“撰稿机器”,蒋介石需要什么,他就得写什么。
例如“西安事变”之后,美化蒋介石“英雄”气度的《西安半月记》,以及日本全面侵华后,蒋介石在庐山的演讲稿《最后的关头》等。
陈布雷对于这种不能按照自己想法写文稿的工作,感到十分苦恼,他在日记中说:“余今日之言论思想,不能自作主张...人生皆有本能,孰能甘于此哉!”
无论如何,陈布雷还是选择留在蒋介石身边,并因其举足轻重的地位,喜提国民党的“领袖文胆”和“总裁智囊”称号。
半数子女皆为地下党的“总统府顾问”作为蒋介石身边的“红人”,陈布雷看到其面对日军侵略时,仍坚持内战的本质,看到了他玩弄权术、任人唯亲的特点,看到了国民党内部的严重腐败,看到了国民党统治区老百姓的水深火热。
因此,他始终制止自己的儿女们从政。
可是,他的子女中,还是有一半人站到他所服务的国民政府的对立面,加入了我党的地下组织。
陈布雷有八位子女,前五位是和首任妻子杨品仙生的三子两女。
1919年,杨品仙在生下最后一个女儿陈琏后,高烧不退,确诊为产褥热,最终不治身亡。
陈布雷悲痛不已,一度精神异常,将爱妻之死归咎于陈琏,甚至在其啼哭不止时,怒而将其扔到痰盂里面。
幸好,孩子外婆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赶紧跑上楼救下了陈琏,将其带回去抚养。
后来陈布雷走出这段阴影,与王允默组建了新的家庭,相继诞下三位儿女。
陈琏在六岁的时候回到父亲身边,十分认真读书。
直至1937年,她随着父亲从南京迁到重庆,当时在国立二中读高中,对马克思主义十分向往,于是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随后,陈琏考入西南联大,与联大党支部工作的袁永熙相识,一起在当地从事党组织的秘密活动。
1941年,国民党发动“皖南事变”,破坏民族统一战线。陈链等人迅速在校园内张贴中共南方局印发的《新四军皖南部队惨被围歼真相》,向世人揭露国民党的丑恶。
这件事引起了国民党特务的注意,他们进入校园搜查和逮捕地下党员,幸好大部分党员都提前接到党组织的消息,撤离到云南乡村中隐蔽起来。陈链便在这个撤离的队伍中。
很快,消息传到陈布雷耳中,他得知女儿给其姐姐陈琇留信离去后,焦急万分,动用身边大部分资源寻找女儿,可是没有任何结果。
一时间找不到办法的陈布雷联系上了自己的外甥翁泽永。翁泽永是中共党员,之前陈布雷因为避嫌,所以几乎没有和这个外甥联系过。
此时,陈布雷知道陈链和共产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大概率已经入党了,因此他希望翁泽永能够帮忙在延安找女儿。
翁泽永将此事汇报给中共中央,周恩来和邓颖超高度重视,立刻电令各级组织寻找陈链下落。
后来,虽然没有发现陈琏的踪迹,但是陈布雷还是对周恩来的全力帮助表示万分感谢。
到了第二年,陈琏自己回到党组织,才被周恩来劝回其父亲身边。
1947年,陈琏正式和袁永熙结婚,陈布雷在不知不觉中喜得一位地下党女婿。
除了陈琏和袁永熙,陈布雷的长女陈琇、次子陈过、六子陈砾均先后加入我党地下组织。
作为国民党要员,陈布雷四个子女均为地下党,加上外甥、女婿等亲戚,可以说身边一片赤红。
日薄西山,决意“托孤”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发起所谓的和平谈判,企图借此时机部署军队,占领我党解放区。
当年十月,重庆谈判最终结果出炉,双方签订《双十协定》。但是,国民党政府并没有兑现和平,而是借着美国的飞机将54万国民党军队运送到内战前线。
国民党军队先后大肆进攻关内和东北,但是在我党军队的顽强阻击下,最终迫使蒋介石在1946年5月签订停战协议。
紧接着,国共双方继续进行和平谈判,只是当时蒋介石已经还都南京,所以谈判地点也由重庆迁到南京。
我党谈判代表周恩来等人在南京负责和谈事宜,期间陈布雷作为蒋介石幕僚长,经常要代表蒋介石,坐在谈判桌前与周恩来正面交锋。
陈布雷的内心是矛盾的,他身处的位置让他必须全面代表国民党的利益,但是国民党内部的腐败,以及蒋介石坚持打内战的目的,已经让他感到心灰意冷。陈布雷有些厌倦了这种言不由衷的处境。
到了1946年6月26日,停战有效期刚过,蒋介石就下令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和谈受到严重破坏。
然而我党一边应对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一边仍在积极争取实现和平、挽救和平。
1947年2月27日,在南京的谈判桌上,双方无果而终,国民政府正式通知我党在南京、上海和重庆参与和谈的代表,3月5日之前全部撤回延安。至此,国共和平谈判完全破裂。
陈布雷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了解到周恩来近两日也将离开南京,感到焦躁不安,整天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
陈布雷的副官居亦侨感到很奇怪,这完全不像陈布雷平时的风格,他可能遇到什么大事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陈布雷再也忍不住了,他叫来居亦侨,开车出门。
居亦侨按照陈布雷的指示,在紫金山下兜了一个大圈,然后在附近的路上不断地绕圈子,就在居亦侨绕得都有点头昏眼花之后,陈布雷终于让他停下来了。
停车的地点不是别处,正是梅园新村 17 号,那是中共驻南京办事处所在地。
前些日子,与陈布雷在谈判桌上刚刚激烈交锋过的周恩来等中共代表都住在里面,陈布雷为什么大晚上来找他们呢?居亦侨感到很疑惑。
陈布雷带着居亦侨进门,让他坐在楼下会客厅等候,而自己径直向楼上周恩来的办公室走去。
陈布雷在楼上和周恩来聊事情,居亦侨在楼下陷入漫长的等待。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陈布雷和周恩来才从楼上边谈边走下来。到了楼下,他们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走到楼前花园的角落里,继续攀谈。
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陈布雷才终于向周恩来道别。他在听到周恩来再一次说让他放心之后,十分踏实,对周恩来说:“希望周先生再来,再来南京!”
随后陈布雷和居亦侨驱车离开。陈布雷和周恩来交谈了近三小时,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托孤。
陈布雷已经知道包括陈琏在内的多名子女加入了共产党,同时他看到国民党军队当时虽然在战场上暂据上风,但是以其腐败程度,是不可能打败共产党的。
陈布雷早已决心跟蒋介石到底,无法回头。他深知自己命运未卜,担忧身在对面的子女安危,所以找到周恩来,希望他能帮其照顾自己的几位地下党子女。
有了这样的安排,陈布雷少了后顾之忧,便不断劝谏蒋介石停止交火,重启和谈。
然而,迷恋独裁统治的蒋介石此时一心只想消灭共产党,哪能听得进陈布雷的话。
陈布雷眼看自己的诤谏没能引起蒋介石的任何触动,悲愤不已。这也成为他后来经常失眠的原因之一,其他原因便是,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确实不堪一击,很快失去了优势。
1947年6月开始,人民解放军进入战略反攻阶段,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面对战场上的连连失利,蒋介石急得骂娘,总统府里相当不安静。
1948年11月初,我军发起的三大战役已经接近尾声国民党政府失去了大半壁江山。
此时的蒋介石正为战场颓势而懊恼不已,陈布雷像往常一样劝谏蒋介石罢兵和谈。
这下彻底激怒了蒋介石,随即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陈布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后面的几天,他失魂落魄地将自己关在家中,并在1948年11月12日晚服下大量安眠药自杀,最终于11月13日凌晨离开了人世。
陈布雷自杀的消息一出,他众多生前好友前来吊唁,悲痛不已。
蒋介石亦是痛苦得像被抽掉半个灵魂,随后写下“当代完人”四个字,表达对陈布雷的哀悼。
陈布雷走了,他托孤的子女怎么样了呢?
境遇各异,抱有遗憾
陈布雷家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四位子女,大部分都得到党的精心照顾和培养,并且在各自领域做出突出的贡献。
他的次子陈过,在1948年的时候前往美国深造医学专业,第二年便回国参加新中国的建设,官至浙江省卫生厅厅长。
他在医学专业方面有很高的造诣,尤其是心血管内科、传染病、寄生虫病学、老年康复医学等方向,撰写多篇论文,主编医学书籍,十分受人尊敬。
陈布雷最小的孩子陈砾,深耕新闻媒体行业,后来成为中国日报社总编辑。
他的长女陈琇也是我党的地下党员,但是她的相关资料记载不多,后来的发展情况不得而知。
次女陈琏及其丈夫袁永熙在1949年1月被我党地下组织从南京秘密护送到石家庄解放区,走出国民党统治区的阴影。
后来,陈琏夫妇参加解放北平等革命活动,为我国革命事业作出一番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陈琏做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儿童部部长的职位,袁永熙也成为清华大学党委第一书记。
结语
一位秉持文人风骨的书生,陈布雷深爱着报纸媒体行业,以自己的满腔爱国热情,笔底生花的文采,在报坛上风生水起。可是偏偏蒋介石看上了他,他一步步涉入官场。
陈布雷虽然身居政府高位,但是内心对于政治十分鄙薄,他禁止自己的子女接触政治,八位子女中,没有一位是国民党员。相反,他的半数子女均选择了先进的思想——共产主义。
陈布雷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所做的事情、所处的位置,经常与自己的理想存在着巨大差距。最终,在明知不可能成功的诤谏中,陈布雷结束了这矛盾的一生。
陈布雷知恩图报、铮铮风骨令人钦佩,但是这也令他作茧自缚,与更加先进的共产主义思想擦肩而过,实在令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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