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维摩精舍丛书》记述,南怀瑾先生随从师傅川北禅宗大德袁焕仙先生学禅悟道期间,曾一度开悟产生“神通”,孰料当他把此事详情告知袁师时,却被师傅打消掉了。
袁焕仙先生的做法,在我等凡夫看来着实令人费解,然而佛门巨匠虚云老和尚悉知后却对他的做法赞不绝口,这是为何?
容我先援引一段《维摩精舍丛书》记述此事的原文:
法会毕,虚老邀焕师(指袁焕仙居士)夜谈,怀瑾侍:且曰法会已终,彼此无事,可以冲冲壳子,甚不必拘拘律仪也。
焕师曰:善,虽然,和尚西来,君虽明惜相非良辅矣,五十日法会波波,未免水里画纹,空中书字。
……
虚老曰:比来一般魔子,酷情神通,并以之而课道行高下,成都朋友有如是等过患否乎?
焕师曰:有、有,还是天下老乌一般黑。
语已,指怀瑾而谓虚老曰:此生在灵岩七会中亦小小有个入处,曾一度发通,隔重垣见一切物,举似余。余力斥之,累日乃平言未卒。
虚老曰:好、好,幸老居士眼明手快,一时打却,不然险矣危哉。所以者何,大法未明多取证一分神通,即多障蔽本分上一分光明,素丝歧路,达者惑焉,故仰山曰,神通乃圣末边事,但得本愁末也。
(上述对话的背景:1943年,104岁高龄的虚云老和尚受邀到重庆主持“护国息灾法会”,袁焕仙受四川佛教界僧众之托,代表成都佛教会邀请虚云老和尚莅蓉城弘法,南怀瑾随从师傅袁焕仙前往并侍奉左右。)
这段文字的白话文大意:
法会结束后,虚老邀请袁焕仙夜谈,南怀瑾在旁侍奉。虚老说:“法会已经结束了,你我正好闲来无事,就随便聊聊吧,不必再拘守律仪。”
袁师说:“好,然而您西来到此,尽管您(佛法)很高明,可惜辅佐您(作法)的人却不怎么样。五十天的法会就这样白白过去了,这就像在水里画纹,空中写字一样,可惜了啊!”
……(限于篇幅,中间对话略过)
虚老说:“现在有一群着了魔障的学佛弟子,酷爱嗜好神通,并且把悟得神通当作判别道行高下的标准,成都学佛的朋友中有患这种毛病的吗?”
焕仙师说:“有很多,还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说完后,他用手指着南怀瑾对虚老说,这位学子在灵岩寺举行的禅七中,也曾有过一次小小的开悟,一度产生了神通,隔着墙壁能看到外面的所有物事。他告诉我,我狠狠地申斥了他,几日之后便平息了。
袁师话音还未落,虚老说:“好,好!幸亏老居士眼明手快,一下子给他打消掉,不然就太危险了。为什么呢?在大法尚未洞彻之前,多取证一分神通,就会多障蔽本觉上的一分光明,面对这种素丝歧路时,通达的人也会迷惑,因此仰山说:神通是圣末边事,但愿求得本知而非微末之道。”
《父亲南怀瑾》一书详细记述了南怀瑾先生开悟产生神通的经过:
1942年9月,袁焕仙在岩灵寺举办一场“禅七”,参加那次禅七的人除了南怀瑾之外,还有灵岩寺住持传西法师、杨光岱、释通宽等近十人。
就在这次禅七的第六天,“一位道士来到灵岩山,在袁太老师室中与之掩门闭户,围炉夜话,潘子玉、王子赛两位先生及袁太老师的其他弟子围炉边。父亲(南怀瑾)虽与众人远隔重楼,却能清晰地看见先生室中一切情景,仿佛窗户、墙壁都是透明一般。父亲十分惊讶,事后恭请袁太老师到祖殿谈起此事。袁太老师听后大骂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竟然会做这样的见解?”……
南先生后来回忆起在灵岩寺学禅悟道那段经历时曾说:“记得我在灵岩山下来后,师友皆说我明白了此事,我自己也觉得对了。果然在此后,什么都容易懂了。这一点是根本智,无师智。凡是什么新旧学问,疑难杂症,不懂的,到了心中只要一念回光,什么都众流归元,就都懂了。如石头投到大海中,连个波纹都不见,提起即用,放下便休。”(《父亲南怀瑾》,第113页)
南先生这番话是否有黄婆卖瓜之嫌不得而知,某一介凡夫俗子不懂修行仪律不便评论,权当故事观阅,不亦快哉!
南一鹏在书中还记述了不少南先生访学问道时发生的种种奇异之事。
比如,1943年秋,南怀瑾悄然上峨眉山,在大坪寺闭关期间也曾有异象发生。
古代禅宗有一种流行说法:“不破参,不住山。不开悟,不闭关。”或者又称为:“不破参不入山,不到重关不闭关。”这是为何?听闻对于禅僧而言,须得开悟之后才有资格闭关,否则闭关不是一无所成,便是入了魔障。
另外,闭关还得有寺院愿意供养,提供条件适合的关房才行。譬如,关房要建在僻静之地,带有厕所,而且还要有阳台,以方便闭关者晒到太阳。闭关以不出关房为原则,故而在关房外须得有人护持饮食,医药等事务,此称之为护关。如此看来,现实中的禅僧闭关,跟我们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高僧奇士闭关的情景相比,相去甚远呐!
大坪寺是位于峨眉山中峰的名刹之一,寺内藏有全部《大藏经》。南怀瑾在大坪寺皈依普钦大法师,获大法师首肯遂决定在此闭关阅藏。但闭关阅藏一事并非大法师一人可决,尚需寺中其他僧人支持方可成行。
因此,南怀瑾先生在某天夜里,当诸僧的面发宏誓愿:
“弘扬儒释道诸子百家,接续中国文化断层,为此请普贤菩萨做证明:自己所证悟对否?刚才所做施食(与降服)方法对否?上峨眉山闭关阅《大藏经》,将来出来弘扬三教百家,接续中国文化断层,对否?父亲话音刚落,只见夜空下幽暗的山谷突然灿如白昼,还伴随轰隆裂空之响,这就是菩萨对父亲发愿的回应。面对如此回应,在场僧众无不震撼,无不对父亲表示赞叹敬佩!”(《父亲南怀瑾》,第125页)
南怀瑾先生在峨眉山闭关前发弘誓愿,天生异象,这事确实神奇,但这事是否为其门徒或后人杜撰,难以考证。
然而,纵观南先生往后余生所作所为,确实在躬身践行“弘扬三教百家,接续中国文化断层”的誓言。
比如,他后来到台湾先后出版了《禅海蠡测》《楞严大义今释》《禅宗丛林制度与中国社会》《禅与道概论》《维摩精舍丛书》《静坐修道与长生不老》《习禅录影》《论语别裁》《孟子旁通》《佛教佛法与中国历史文化》等诸多三教百家相关著作。
此外,他在台湾还到岛内各大学讲学,又应两蒋之邀到台“三军”各驻地巡回演讲,办东西精华协会,致力于中国文化研修和传播。
他后来远走美国他乡,又辗转到香港,终落叶归根回到大陆,最后在太湖畔办太湖大学堂,数十年来一直在践行当初的誓言——“弘扬三教百家,接续中华文化断层”。南先生几十年来勤恳著述,桃李满天下,其学说在两岸三地和海外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也因此成就了南师之名。
南怀瑾先生的人格学养本人十分景仰,但秉心而论,也觉得不应神化他,即便按其门徒或后人的说法,顺着发生在他身上的神异之事的脉络探寻下去,也并非事事如南先生所愿。
譬如,据台湾首愚法师在《七俱胝佛母所说准提陀罗尼法门之简介》中描述,南先生是蒙文殊菩萨显现亲授佛法,方才醍醐灌顶,清明通透。当时南先生誓愿,如在世过百岁,便择机向世人宣说该法门的全部内密,并正式传授传法上师所授的正式灌顶。
可惜南怀瑾先生仙逝于2012年,虽高寿至95岁,但无缘过百龄,也就没能如愿向世人说出准提陀罗尼法门的全部内密了。
首愚法师记述原文:
“今南公怀瑾上师所传之准提法仪轨,乃师昔年于四川峨眉山闭关下山后,再掩室于嘉定(乐山)五通桥多宝寺期中,蒙文殊师利菩萨显现亲授,内涵性相融通及即身(生)成就奥秘。师誓愿如世缘过百龄,得机而宣说其中全部内密,再正式传授传法上师之正式灌顶。不然,没身而已。平常不易轻传仪规灌顶,只恐慈悲生祸害,方便出下流之故。”
(这篇简介据南一鹏所言,首愚法师曾请其父南怀瑾先生二度审修才定稿。他据此推断认定简介中关于南先生蒙文殊菩萨显现亲授准提法门一说,父亲是认可的。)
南先生仙逝后,其身后事也蒙上一层神秘色彩。据南一鹏回忆,父亲南怀瑾仙逝后,他们当时正为主持南师化身仪式的人选发愁。令人啧啧称奇的是,2012年9月26日下午,“四川成都文殊院的方丈宗性法师突然到访,而且带了12位法师一起到太湖大学堂。”宗性法师说,“前天夜里他梦到父亲与他坐在一起,对他笑了笑,醒来后,他立刻知道父亲有事发生,所以即刻搭飞机前来太湖。”此刻南先生家人和弟子顿时明白,此事冥冥中似乎早有安排好的因缘了。
倘若此事属实,也是挺神奇的,但更令人咋舌的是,南先生遗体火化后出现许多五彩舍利子。
网上有自称知内情者说:“南先生荼毗后,七日开炉发现遗有完整头骨舍利,呈蓝白色,头骨舍利中又含整根抵上腭的舌形舍利,此外还有很多淡绿色、蓝色等透明如水晶状的五彩舍利子,共装了七罐。”
如果说这不足信,那么亲历者之一,南一鹏在书中是这样描述的:
“因为燃烧的热度极高,火化的纯度也非常细致,所以所剩骨殖颇为细碎。但见父亲头颅骨依然完整,也还有其他舍利,形状不一,诸多学子和家人都戴上手套,以虔敬无比的心念,仔细地搜寻残存的骨殖片,经大众捡拾以后,全部密封装坛。父亲的颅骨完整,并有一条长满鲜明白色刺花的条状物,自颅骨后腔枕骨左右的位置,横空而出,几达颅骨前腔,非常殊胜不同。在此做详细说明,只是让读者知道,确有此事,固然有同学以舌根不烂来形容,我并不希望有任何人做神迹看,只是叙说事实。”
“舌根不烂”这点很有嚼头,据记载从前荼毗后留有“舌舍利”的唯有鸠摩罗什法师一人。
鸠摩罗什法师圆寂前与众僧道别时曾发诚实誓愿:“若我所翻译的佛经合乎佛意,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燋烂。”公元413年,鸠摩罗什法师圆寂,荼毗后果然“薪灭形碎,唯舌不坏”。这证明他所译佛典与佛义是相合的。大师的舌舍利至今还被供奉在凉州鸠摩罗什寺(今甘肃武威)。
南怀瑾先生的一生堪称传奇,然而谤随名高,南先生身前身后赞誉、毁谤不计其数。无论人们如何议论,南先生弘扬中华文化的贡献有目共睹,也为官家所认可。故而,南先生驾鹤西去后,时任总理温公也给南家发去唁电:
惊悉怀瑾先生逝,深表哀悼,切盼先生学术事业在中华大地继续传承。谨向先生亲属表示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