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我不是药神》方兴未艾,这边厢《邪不压正》也来凑暑期档的热闹了。
这部光是剧本就历经“三年三改”的新片,被评论界盖上了姜文“民国三部曲”之终篇的印章,但姜文本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邪不压正》的构思要早于他的上一部电影《一步之遥》,不过因为“不想拍糙了”,便放缓了脚步。
那么到底这种打磨有没有得到市场的认可呢?上映两天票房2.27亿,豆瓣评分7.2。只能说,略好于《一步之遥》初上映时的情况。
如果说观众对《让子弹飞》是似懂非懂,对《一步之遥》是不得其解,那《邪不压正》的观赏性大概是介于二者之间的。
影片将背景设定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后的北平,主人公李天然带着15年前的私人恩怨重回故土,却被卷入更复杂的权力斗争中。显性的家仇国恨,好懂得很。
但这当然不是姜文所要表达的全部。“父性”或者说“缺席的父亲”一直是姜文电影作品中绕不开的话题。《邪不压正》也不例外,只不过比起前作的父性话题,本片要强悍多了,因为主人公李天然有3个爸爸。
李天然的第一个爸爸,是三岁那年抱养他的师父。当李天然长到13岁,师父一家被师兄朱潜龙联手日本武士残害殆尽。
李天然侥幸逃生,遇见了他的第二个爸爸——美国人亨得勒,他于是转换了身份,变成“小亨大夫”。美国爸爸为了阻止李天然被政客蓝先生利用,被蓝先生从城楼上摔下致死,李天然听信蓝先生的谎言,认贼作父。
李天然的身世设定,像极了狄更斯《远大前程》的主人公匹普。
这两个无父的孤儿都对自己的助养人有着美好的信赖,结果却发现其实另为他人,对于匹普来说,那是他童年偶遇的逃犯,而对于李天然,则是杀死大亨大夫的蓝先生。
所不同是,李天然对父亲的渴望远比匹普要强烈得多。当他救下奄奄一息的蓝先生,还是忍不住泪水潸然地问:到底谁才是我爸爸?
这种对父性的执念,其实是对中华文化中寻根问祖传统的精神写照。仿佛唯有将自身与家族谱系串联,方能获得存在的理由。
姜文在《邪不压正》中还用朱潜龙与所谓“祖先”的画像合影狠狠取笑了一番这种心理,这大概是他作为大院子弟在“不破不立”的特殊时代所形成的价值观。
而这一次,他也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借着蓝先生一息尚存:你先别管你爸爸是谁了!你该有你自己的儿子了!
一句“你该有你自己的儿子了”,让28岁的李天然醍醐灌顶。
这个民国 ABC 终于不再踟蹰犹豫,一脸懵懂。他明白他的三个爸爸都不能给他指路:师父因循守旧,只想把女儿许配给天然从而肥水不流外人田;美国爸爸有心无力,因为他自己都受助于蓝先生;蓝先生总想着下一盘大棋,却没料到自己也成了一颗棋子。
由此可见,姜文通过《邪不压正》,与其说是献给他自己的北京情结,不妨说是给历史的一个来自未来的告慰——当然这是马后炮式的。
北平或北京,李天然或小亨大夫,借奥登的一句诗:我们将重建城市,而非梦想海岛。
《邪不压正》的另一大亮点,是屋顶的世界。
静谧的四九城,矫健的身手翩然掠过,将天空掀起阵阵涟漪,为武侠题材中司空见惯的飞檐走壁增添了新的美感。
据说影片为了还原连绵不绝的屋顶实景,在云南搭建了四万平米的屋顶世界。
李天然和巧红在灰瓦屋顶的追逐跑动,将侠风柔骨演绎的酣畅淋漓,仿佛在提醒观众,对于高处的视野美,可以不仅仅依赖无人机的航拍来获取,“上房揭瓦”也能尽兴。
李天然藏匿的钟楼,也是一处高处空间,而他带领巧红穿梭其中的画面,颇有电影《雨果》钟楼片段的浪漫情怀。
这一次,姜文舍弃了《让子弹飞》中密集的包袱,舍弃了《一步之遥》中对艺术表达的追求,同时也舍弃了上述两部电影的男主角,葛优老师。
据介绍,为了抹去彭于晏身上的偶像光环,姜文让他高强度的锻炼直到让他顾不上考虑形象问题。而彭于晏,这个自从拍摄《翻滚吧阿信》、《破风》等运动题材影片以来有求必应的敬业演员,也贡献了人如其名的业务发挥——一个天真、纯然又热血的青年 fighter。
李天然这个角色的成功,除了彭于晏本身的努力,也离不开一众优秀演员的相持。最应该被夸奖的莫过于饰演朱潜龙的廖凡了。
这个既能在徐皓峰导演的《师父》中演出正义凛然的武侠形象,也能在《邪不压正》中又将奸邪两面精准呈现的柏林影帝,实力演绎何为好演员的可塑性。
和《药神》相比,《邪不压正》不具有争议性的现实导向意义,恐怕也会因为它神经质和无厘头的姜式诙谐被视作喜剧,谁让导演连自拍、监控摄像、动感单车甚至影评家都安利给了民国。然而,炎炎夏日,但笑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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