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手机视频上,偶然听到瑞典歌后索菲娅·格林翻唱英文版《2002年的第一场雪》,柔情似水,空灵飘逸。
迥然不同于刀郎雄性的沧桑粗犷,却准确把握原曲情感尺度的低吟浅唱,带给我别样的震撼。
泪光依稀中,《2002年的第一场雪》,竟下了20年……
索菲娅·格林饮誉欧洲,江湖诨号“瑞典银狐”。曾获得多项世界音乐、唱片大奖,当年与世界级钢琴家韦尔斯珠联璧合,被惊为“天外来音”。
1991年,她为迪士尼卡通电影《美女与野兽》演唱插曲《Belle》,成为最佳欧洲配音歌曲。
为致敬刀郎,索菲娅·格林将《2002年的第一场雪》改编成英文版,并收录到自己的专辑之中。
她尊重原著,配合中文原创发音,注重压韵填词,抑扬顿挫、恰到好处。加上完美声线的演绎,别有洞天,经典依然。
随手一览,网上被美国、英国、印度、越南、柬埔寨等各国歌手纷纷翻唱的,还有刀郎的《西海情歌》。
异域风情,各有千秋。
但无论如何,翻唱充溢着对原唱的仰慕之情,是对其音乐的肯定。
网友评论:音乐无国界,这才是最好的文化输出……
由此想到刀郎。
(一)
《西海情歌》是刀郎“纪念逝去的志愿者,以及那段爱情”的经典之作,背后凄美的爱情故事,感人至深——
刘瑛和冯勇是一对情侣,大学毕业后两人一起加入环保志愿者,去到一个及其偏远的地域,风景美丽而极度贫瘠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
刘瑛被安排在藏羚羊观察站,位于人员相对集中的不冻泉。而冯勇是男孩,去了条件异常艰苦的沱沱河观察站。
可可西里地处青藏高原腹地,平均海拔在4600米以上,是世界著名的三大无人区之一。巍巍雪山,茫茫戈壁,昼夜温差达到20度,极限温差超过30度,因高寒缺氧被称为“生命禁区”。
在“禁区”,每个月1号的中午,冯勇都要驱车两个多小时到保护区向刘瑛提交环保资料。刘瑛总是含情脉脉地等在路边,这是他们最期盼、最幸福的一天。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年多时间,两个人彼此牵挂,深深爱恋,感情在恶劣环境的洗礼中愈加贞坚。
来年春天,他们就可以携手回家乡成都,共筑爱巢,共度缠绵。
2002年11月30日,冯勇等6名志愿者开车前往可可西里野鸭湖附近捡拾垃圾时,乘坐的吉普车发动机固定支架断裂,中途搁浅。
冯勇徒步到青藏公路边寻求救援,南化集团格拉管道建设工地司机李明利闻讯帮他一起进山拖车,可当晚两人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搜救人员发现他们时,均已冻僵,没有了脉搏和呼吸。
冯勇的生命定格在21岁。
他是在可可西里第一个牺牲的志愿者,也是中国第一例志愿者之殇。
唯一留给她的,是他精心培育的一株长在搪瓷缸子里的格桑花。
“自你离开以后,从此就丢了温柔,等待在这雪山路漫长,听寒风呼啸依旧”。
为寻找温柔,刘瑛每天都要捧上那承载他俩爱情的格桑花,去路边等候。
一如既往,情痴不渝,望尽天涯路……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像风筝断了线
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
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
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经年之后,刘瑛的痴情被走心的刀郎写进《西海情歌》,表达对他们的景仰。
很难想象,这如泣如诉的长句,本是歌词创作之大忌,可刀郎竟能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美丽的忧伤哀婉缱绻,苍凉的歌声一听入魂,令千万人潸然动容。
《西海情歌》一度成为毕业生专用歌曲,充满离别的伤情风靡毕业季。
之后竟火爆国外,至今都是东南亚的顶流神曲。
(二)
2004年元旦刚过,一辆“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突如其来,直抵人心——
刀郎创作、沉淀、修改了两年之久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横空出世,名动神州。
刀郎极具辨识度和感染力的歌声,从天山南北传唱到松花江畔,之后迅疾南下蔓延,席卷大江南北,震荡了整个流行乐坛。
或许是人们早已厌倦了千篇一律的流行歌曲,而刀郎与流行音乐圈所有人的风格都不一样,独树一帜,猎猎作响。
仿佛一夜之间,全国各地无论是“庙堂之高”的北上广,还是“江湖之远”的小县城,纷纷铺满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还是网络不发达的年代。
他的歌遥远而又清澈,磁性中透着难言的凄婉和沧桑。
刀郎是谁,谁是刀郎?
3个月之后,《2002年的第一场雪》不仅飙升至CCTV-3音乐频道排行榜第一把交椅上,还独占鳌头于KTV点歌榜。
正版销量突破270万张,力压“亚洲天王”周杰伦的《七里香》。盗版销量更恐怖,高达2000万张,“当惊世界殊”。
石破天惊,刀郎神话般缔造中国唱片销售记录,被誉为“唱片业拯救者”。
彼时,专辑销量5万就是白金销量,10万是双白金销量,双白金销量在整个乐坛非常罕见。
更令人不可思议、叹为观止的是,这张专辑发行之前,刀郎没有做过任何宣传推广,既没有MV、也没打过榜。与一掷百万打造偶像的唱片公司模式截然不同,凭借的,仅仅是民间口口相传。
要知道,2004年可是华语音乐史上最巅峰的一年。
那一年,群雄逐鹿,百家争鸣。
周杰伦挥洒《七里香》,张韶涵唱响《欧若拉》,古巨基表达《爱与诚》,唐磊祭奠《丁香花》;
梁静茹怀念《宁夏》,林俊杰开启《江南》,王心凌深情《爱你》,胡彦斌送别《红颜》;
蔡依林推出《倒带》,五月天展示《倔强》,王力宏绽放《心中的日月》,张信哲留恋《下一个永远》,孙燕姿呼唤《我也很想他》;
借助互联网,庞龙的《两只蝴蝶》满天飞,杨臣刚的《老鼠爱大米》四处窜……
就在一众实力歌手及天王天后的争霸中,刀郎一人杀出重围,力压群雄,晋升最强王者,成为歌坛“顶流”。
庞龙说:“只有刀郎比我卖得好。”
独领风骚,一骑绝尘。
《2002年的第一场雪》成为2004年最畅销专辑,没有之一,只有唯一。造就华语乐坛奇迹。
尽管已经是2004年,但那一年的大街小巷,无论音像店里、出租车上,还是商场、车站、酒吧、发廊……无不飘扬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摇曳生姿,恍如隔世。
让我想起“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忘记了窗外的北风凛冽,再一次把温柔和缠绵重叠……”
充盈着质感、张力的嗓音,一扫歌坛脂粉气,流溢出一袭去除都市喧嚣浮华的清馨宁静,让人置身苍茫,浸入悠远。
带着难舍的情结,“这场雪”横扫内地所有颁奖典礼,荣膺第五届“中国金唱片奖”通俗类专辑奖,第二届“中国唱片金碟奖”最佳内地唱片、最佳改编。
刀郎斩获“2004MTV超级盛典”内地唱片突破销量奖、新周刊“2004中国年度新锐榜”年度艺人奖、第五届“华语音乐传媒大奖”最佳国语男歌手、年度艺人、最佳作曲人提名……
名不见经传的刀郎,陡然与乐坛一线大腕并驾比肩,且战胜如日中天的周杰伦,成为最大亮点。
媒体开始将刀郎的名字,冠以“现象”二字嵌入标题:
《歌坛出现“刀郎现象”》——《解放日报》;
《刀郎现象:适时而来的讽刺不由分说的流行》——《北京青年报》;
《解析刀郎现象:他为什么这样红?》——《北京娱乐信报》;
《“刀郎现象”的营销学思考》——《中国经营报》;
《2004·“刀郎现象”与彩铃革命》——《岁月留声》(中国大陆摄制的大型纪录片)……
(三)
火爆神速,引人瞩目。
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刘德华,主动向刀郎约歌;
台湾“情歌小王子”黄品源表示,希望翻唱刀郎的歌;
而另一位港台歌坛巨星谭咏麟迫不及待,亲自给刀郎打电话,自报家门后,竟被当成“骗子”直接挂了。
随后,虔诚的谭校长专程飞到新疆请刀郎为他写歌,因为等不及,他先将《2002年的第一场雪》翻唱成粤语版,歌名叫《讲不出的告别》。
两人惺惺相惜,视为知己。
刀郎将自己作词作曲、本来要作为新专辑主打歌的《披着羊皮的狼》慷慨相赠。
我知道想要和你在一起
并不容易
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
你总是感觉和我一起
是漫无边际阴冷的恐惧
我真的好爱你
我愿意改变自己
我愿意为你流浪在戈壁
……
我愿意为你背负一身羊皮
只求你让我靠近
让我爱你 相偎相依
狼爱上羊,异想天开的创意,匪夷所思的想象。
歌曲凄凉中带着温情,带着悲悯的宿命,而宿命中,又蕴藉着痴心狂想。为爱执着,荡气回肠。
一经演唱,谭咏麟再度辉煌。
2005年,《披着羊皮的狼》被评为第四届中国原创音乐流行榜港台十大金曲、音乐先锋榜年度最受全国听众欢迎歌曲,还成为当年下载量过亿的“彩铃”神曲。
在此之前,还发生过一起混淆视听的事件。
刀郎的专辑创造了唱片业的神话,可专辑的封面,并没有他的照片。
再加上刀郎深藏若虚,为人低调,电视音乐栏目里不见他的身影,娱乐报刊中没有他的报道,人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正是因为刀郎内敛神秘,让人钻了空子,为他人做了嫁衣。
(四)
追随着刀郎超高的人气和热度,2004年7月1日,一张《2004年寻找玛依拉》的唱片面世。
封面一如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雪域背景之上,将“歌喉征服西域的传奇歌手2004年首张个人专辑”,微调为“歌喉征服西域的传奇歌手2004年震撼出击”。
而“刀郎”两个大字,赫然夺目。
歌迷们都以为,这是刀郎又出了新专辑,纷纷解囊。于是短短两个月时间,竟热销40万张。
但实际上,此“刀郎”并非彼刀郎。
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在《2004年寻找玛依拉》这张专辑中,“刀郎”左上角,虚浮地挂了闲章一般的两个红色小字“西域”。
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
就是说,《寻找玛依拉》的歌者署名“西域刀郎”,跟“刀郎”风马牛不相及。
这其实是作假者惯用的伎俩,却屡试不爽。
借光刀郎,“西域刀郎”一夜爆红,无限风光。
之后他趁热打铁,2004年9月推出第二张专辑《都怪你》。结果比第一张还火,销量突破60万张。
除此之外,“西域刀郎”还获得一些品牌的代言,成为各大卫视邀请的表演嘉宾,身价也水涨船高,出场费达到10万元。
与此同时,消费者投诉电话此起彼伏,声讨之声沸沸扬扬。他们大都以为自己买的是刀郎的专辑,结果回家以后才发现走眼上当……
2004年10月,正牌刀郎罗林与西域刀郎潘晓峰对簿公堂。
岂料这“真假刀郎之争”旷日弥久,长达两年。
其间,“西域刀郎”抓住机遇,依然凭借刀郎的名头炒作自己,商演捞金马不停蹄。
他不仅频频现身各种大型活动和文艺演出,还多次登上央视的舞台,赚得盆满钵盈。
直到2006年7月,尘埃落定,刀郎胜诉。
法院终审判决认定,“西域刀郎”及其公司侵犯了“刀郎”的著作权、姓名权,应立即停止发行与刀郎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相近似的《2004年寻找玛依拉》专辑,在媒体上公开道歉,赔偿原告经济损失71万多元。
法院认为,潘晓峰的专辑,虽没有罗林演唱的歌曲作品,但却收录与罗林专辑曲风近似的歌曲、配以相近似的雪域背景,追求与罗林专辑近似的视觉效果,尤其在包装上标示演唱者潘晓峰“西域刀郎”艺名时,弱化使用“西域”,突出放大“刀郎”。
其结果对罗林刀郎艺名的使用和演唱者身份的假冒,侵犯了罗林的作品署名权和表演者权,应当承担相应的侵权责任。
至此,“西域刀郎”被彻底除名。
之后,潘晓峰再无有影响力的作品问世。
而刀郎的传奇,一直在延续……
(五)
《2002年的第一场雪》率先走红,很快同专辑中《冲动的惩罚》和《情人》接踵而至,“三驾马车”并驾齐驱,响彻天际。
2005年7月,第七届CCTV-MTV音乐盛典颁奖典礼上,根据中国移动统计的彩铃购买次数排名,刀郎凭借《情人》《冲动的惩罚》《2002年的第一场雪》,占据了下载前5名的三个席位,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最佳彩铃歌手”奖。
同年,《冲动的惩罚》获得第27届十大中文金曲全国最受欢迎中文歌曲铜奖,《情人》入围TVB8金曲榜颁奖典礼最佳作词。
刘德华不无感慨:“能和我演唱的那世纪经典《忘情水》相媲美的,我看也只有刀郎唱的《冲动的惩罚》了。”
张信哲不由赞叹:“能和我齐名为‘情歌王子’称号的艺人,恐怕也只有刀郎了。”
刀郎是创作型歌手,他的歌从作词、作曲、编曲到演唱,几乎都是一人完成。
其旋律简洁流畅,歌词直抒胸臆、又不失清新,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也没有“飞扬跋扈我为雄”的浮躁。
他把维吾尔族音乐里的粗犷、豪放,与川剧高腔里的细腻融为一体,略带沙哑的音色,硬朗而极富深情的唱腔,别具一格,让人刻骨铭心。
从《星光大道》舞台,到各大晚会现场,翻唱或模仿刀郎的人层出叠现(尽管唱出真味、仿出神韵者凤毛鳞角)。
2005年春晚,“小品王”赵本山在《功夫》中,化用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观众心领神会,开怀大笑。
2009年春晚,“小沈阳”更是在小品《不差钱》中,模仿了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惟妙惟肖,深入人心。
“小沈阳”也因此一鸣惊人,脱颖而出。
甚至,就连张艺谋都亲自邀请刀郎,为自己执导的《十面埋伏》首映助唱……
刀郎实在是太火了,火到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更让整个华语乐坛措手不及。
他的崛起,挤占了内地流行音乐人逼仄的生存空间,多少人为之嫉妒,尴尬,汗颜。
当时内地的音乐市场,已被港台歌手全面抢滩,青少年的耳朵均为周杰伦“霸占”。这就是大张伟说“周杰伦终结了中国摇滚乐”的根源。
可没想到,在大陆逆势而上登峰造极的人,居然是刀郎这样的“非主流”歌手,让那些“自命不凡”的专业音乐人情何以堪?
他们输给港台歌星也就认了,但不能容忍一介民间歌手令他们望尘莫及。
大众追捧之余,质疑声泛起。
汪峰首先抨击:“刀郎现象是流行音乐的悲哀!”
紧接着杨坤嘲讽:“他那些东西能叫音乐吗,他有音乐吗?”
当时有种说法,北京流行音乐圈子里有一半的人对刀郎的走红表示愤怒、不解或者故作漠然。
而被誉为“中国流行音乐教父”的刘欢,对刀郎的评价温和包容:“刀郎是以一种很独特的方式出现的,而且以前还没有人这样做过。我只了解这么多,而且我并不愿意去评价别人,我想如果他的歌有人喜欢,那么他就有他存在的价值,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过多地去评价他。”
“孤独诗人”朴树也说:“我觉得没有人有资格评价别人的音乐。我谈不上欣赏,但应该允许有各种不同的音乐存在。”
(六)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2010年。
这一年,“音乐风云榜十年盛典”如约举办。
将评选出“2000—2009年”华语乐坛10年来最具影响力的10位歌手、10大金曲和10大音乐事件几项大奖。
据当时的媒体报道,“十年影响力歌手”参选名单中有刀郎的名字。
3月18日,作为音乐风云榜十年盛典评委会的主席,那英召集评委会成员在北京举行首次评委会会议。
会议一开始,那英就明确了这次“十年影响力歌手”的评审原则,“这是一个音乐奖项,第一必须以音乐性为先,然后是乐坛贡献力,最后才是唱片销量。”
随后引起最大争议的,便是刀郎的入选资格。有评委力挺刀郎创造了十年唱片销量的最高记录,具有典型代表。有评委说:“在这十年里无论我们喜欢刀郎与否,我们都没办法否认他的意义。”
有的评委则持反对意见,认为刀郎太缺乏音乐性而不应作为考虑。
屡次三番,各执己见。“那主席”表态:“听刀郎的都是什么人?除了唱片销量能有资格参与这个评选外,他没有一点可以拿出来放在这个十年影响力歌手里的资格。我作为主席,我坚决反对刀郎作为讨论对象。”
最后在刀郎的问题上,评委会始终没达成共识,只能通过投票来决定。但投票结果,要在颁奖典礼现场才能揭晓。
4月11日,第十届音乐风云榜颁奖典礼在深圳大剧院举行。
“港台十年最具影响力音乐人物”齐刷刷十人,而“内地十年最具影响力音乐人物”却只有那英等九人,示弱般空缺一名。
如此荒诞,成为笑谈。
如此“宁缺毋滥”,充斥着傲慢与偏见。
偏见之下,“内地十年十大金曲”“影响华语乐坛的十大音乐事件”,也都与刀郎无缘……
销量第一,大众喜爱,却成不了金曲,是不是很滑稽?
再者,“影响华语乐坛的十大音乐事件”第一件就是:2004年,彩铃作为一种新兴的音乐消费方式悄然兴起,传统唱片遭受重大冲击。
而在这个节点上,横跨传统与前卫,专辑销售和彩铃购买的双料冠军刀郎,却在“木秀于林”的毁谤中,“寂寞开无主”。
歌迷们由不解而愤怒——
刀郎的歌,街知巷闻,家喻户晓,那不叫影响力?
“刀郎不具备审美观点?”退一万步,刘欢这么讲,我还考虑考虑;崔健这么说,我也许就信了。可惜是那……
不会写歌,更不会作曲,凭什么对一个作品累硕、作词作曲编曲全能的刀郎指指点点,她哪儿来的自信?
刀郎歌声中的质朴,比那些矫揉造作强多了;刀郎歌词中的纯真,比那些莫名所以的故弄玄虚强多了;刀郎编曲的简洁明了,比那些没有原创的歌手强多了!
在一个数据不能造假,唱片还靠实体销售的年代,刀郎的专辑销量已经证明他引领了中国的音乐市场,这难道不是影响?
……
十多年后,郭德纲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七)
相比之下,港台流行音乐圈却很能接受刀郎,就连乐坛地位举足轻重的大佬,对他的音乐都给了足够的肯定与尊重——
当年与张国荣平分天下的香港“天皇巨星”谭咏麟盛赞刀郎:“经过那么多年,我认为刀郎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优秀歌手,起码是十年不遇的。”
“华语音乐教父”罗大佑非常欣赏刀郎:“他生来就是唱歌的嗓子,他可以把歌唱得像讲话一样,但旋律还在里面。”
另一位华语乐坛的“流行音乐教父”李宗盛,也力挺刀郎:“我听过他的歌,简单直率,有一种触动听者灵魂的力量。一个歌者要想胜出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说刀郎的民族加流行,比如说他不加修饰的个性嗓音,我真的很喜欢。”
缘于喜欢,“大哥”成为刀郎第二张专辑《喀什嘎尔胡杨》的制作人。
台湾金牌创作才女陈小霞,被誉为“华语乐坛第一女作曲人”。她的作品成全了几代天王天后,养活半个歌坛。
陈小霞认为,刀郎的音乐细节恰恰是现代流行音乐缺乏的东西,他能够感动人。
“我觉得做音乐非常重要的元素就是他有很多很多的诚恳,那个诚恳是来自于比较无欲的诚恳。也许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我要变得很红或者怎么样,他只是很认真在唱他自己。”
台湾“四大天王”之一的周华健说:“我很认真地听过刀郎的歌,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老对手周杰伦也心悦诚服:“听刀郎唱歌我才知道我唱歌只是在背书,还口齿不清。”
在国内,刀郎的歌也得到了几位重量级音乐大家的认同。
“一代歌王”李双江说:“他很有胆略,而且他能够捕捉到流行歌曲在这片土地上的一些特质,而且用多元的意识,来完成这样一个流行歌曲独特韵味的刀郎风格。我唱了有五十年,他的配器,和他演唱的风格的融合,给我很大的启发。”
歌坛“常青树”李谷一,是中国流行音乐里程碑式的人物。
她的《乡恋》首次采用“轻声唱法”,被称为“新时期中国大陆的第一首流行歌曲”。
1979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组织全国听众评选出15首最受喜爱的歌曲,李谷一一枝独秀,一人就唱了4首。分别是:《妹妹找哥泪花流》《边疆的泉水清又纯》《洁白的羽毛寄深情》《绒花》。
她的《难忘今宵》是春晚的压轴歌曲,从1984年一直唱到今天,陪伴我们度过了三十多个除夕的夜晚,成为了人们印象中最独特的温暖。
李谷一为刀郎鸣不平:“每一个原唱者都有特色的东西,刀郎为什么受到那么多老百姓喜爱?有些所谓专家,好像不去否定谁,就显得自己不够高深似的。我开始不了解刀郎,当我仔细听了刀郎的歌,了解了刀郎的创作背景以后,我被他的歌感动了……假如我们每一个听歌的人,都能感受到写歌人、唱歌人的情感,就不会去过多地指责了。”
中国音协流行音乐学会主席付林这样评价刀郎:“英雄不问出处,千万不要忽略他的音乐,通过他的音乐你能听到,他是有根的,我称之为典型的中国西部乡村音乐。那种悲凉苍劲,高原大风,沙漠沧桑的感情。”
2018年8月17日,在第三季《中国新歌声》的舞台上,网络歌手大壮(王轩)赢得了导师李健的青睐转身:“我隐约地听到了刀郎的嗓音。”
接下来“音乐诗人”语出惊人:“我想讲一个音乐现象,通常来讲,从网络红的一些歌手,包括民间红起来的歌曲,通常不给予正式承认。流行音乐其实就是一种当代的民间音乐,只要在民间有市场受欢迎,它就有它自己的一定道理。”
现场掌声雷动……
(八)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面对毁誉,刀郎宠辱不惊:“喜欢也好,质疑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们终归会被大家遗忘。”
2012年3月14日,刀郎在香港红磡体育馆“开唱”,夙愿得偿。
香港红磡体育馆,简称红馆,内设12500个座席,那是华语歌手的“梦想之地”。
当年以《潇洒走一回》叱咤乐坛的“粤语天后”叶倩文说:“能站在红磡体育馆的舞台上唱歌,是所有歌手的最大心愿。”
但要实现这个心愿,那是“蜀道之难”——必备两大条件:影响力和唱片销量,达不到即被拒绝。
黄凯芹被视为“香港难得的具有诗人气质的男歌手”,即便如此,他都被红馆拒绝过22次,成为“申请在红馆开演唱会被拒绝次数最多”的艺人。
在香港,彰显、见证一个歌手水平与感召力的好方法,就是在红馆开场演唱会。
歌迷眼里,红馆俨然成为衡量、检测一个歌手实力和段位的硬性标准——能在“红馆”举办个唱会,就意味着真的“红”了。否则,指定算不上一线歌手。
时至今日,敢于“征服”红馆的内地歌手仍是廖若晨星,屈指可数。
3月14日晚,香港红磡体育馆。
没有赠票,现场10400个固定座位座无虚席,2000个活动座位同样爆满,老牌天王谭咏麟亲自到场助威。
从2004年到2012年,刀郎姗姗来迟,与其巅峰期已相去甚远。意外的是,红馆的人气依然。
“香港,你好吗?大家好,我是刀郎!”刀郎用粤语向台下的观众问候。
霎时山呼海啸,直接沸腾。整个红馆洋溢着“刀郎、刀郎”的呐喊声,延绵不绝。
刀郎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没有华衣礼服,唯有一腔真情。刀郎演唱了《冲动的惩罚》《西海情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还唱了《在那遥远的地方》《青春舞曲》《草原之夜》,和徒弟云朵合唱了《爱是你我》,一曲曲洗尽铅华的声音,熟悉动听的旋律,直指人心。
情到深处,现场几度涌现万人大合唱的场面,排山倒海,气贯虹霓。壮观,震撼!
歌者如泣如诉,泪水涟涟;听者如痴如醉,泪流满面。
演唱会中段,谭咏麟登台一把将刀郎的手紧紧握住,满脸洋溢着喜悦和欣赏,两人手挽手合唱了《披着羊皮的狼》。
“刀郎是完全不发骚的实力派歌手,没有太花巧,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今天都戴帽子来,穿得随便,都是穿睡衣来……”
谭校长在台上打趣说笑,活跃气氛,再掀高潮。
最后,刀郎以一首《谢谢你》收尾,这是他写给所有歌迷的:
假如人生能够留下
可以延续的记忆
我一定选择感激
如果在我临终之前
还能发出声音
我一定会说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
让我可以在平凡世界
发现我自己
不管是否有阳光照耀
我依然美丽……
刀郎唱着唱着,泫然泪下。
演唱会结束,谭咏麟设家宴款待刀郎,许多港圈音乐名人慕名参加,把盏祝贺。
阿伦挽臂交杯,成龙躬身敬酒……
红磡体育馆宣布,他们的大门永远为刀郎敞开。
据说,此前红馆从未邀请过内地歌手。
(九)
2012年6月22日,刀郎首次在成都四川省体育馆举办个人演唱会,用音乐感恩故乡,小沈阳等助阵到场。
那天是刀郎41岁生日,5000多人的体育馆座无隙地,来自全国各地的“刀迷”千里迢迢到蓉城为他庆生。
媒体形容“现场变成万人大歌房”,将刀郎的生日歌会,烘托成了一场豪华音乐视觉盛宴。
演出间隙,刀郎于舞台跪谢双亲,情真意切,场面感人。
演出结束,歌迷迟迟不散,声声呼唤,刀郎再次上台,加唱了《身披彩衣的姑娘》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在没有企业赞助,也没有单位集体购票的情况下,刀郎又创造了四川前所未有的票房奇迹。
此后刀郎渐行渐远,淡出歌坛,消失于公众视线。
只留下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歌曲,被反复传唱、模仿,有些还被知名歌手翻唱。
2015年,在江苏卫视《蒙面歌王》的决赛中,曾和张学友、刘德华并称为香港歌坛“三剑客”的李克勤,翻唱了《披着羊皮的狼》。
2016年,助阵东方卫视的《天籁之战》,台湾“情歌王子”张信哲翻唱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
人已神隐江湖,作品依然突出。
2017年,有媒体报道了一位署名“沐玫瑰”的铁杆女歌迷,用音乐寻找刀郎的新闻——
“自你隐退以后,歌迷们日夜等候,等待着每个冬夏春秋,我们却只能怀旧……”
这位女歌迷依照刀郎《西海情歌》的旋律,填词演唱了一首思念刀郎的歌——《刀郎情歌》,放在网上播放,引发强烈反响。
“太多太多经典,很久没见你的脸,等不及很想跟你见面,循环着沧桑的声线。忘不掉《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景象,《讲不出的告别》总是让我热泪盈眶……”
歌声饱含深情,唱哭了无数重情重义的“刀迷”,勾起几多心驰神往的回忆。
今年,有网友发布了刀郎51岁的近照,令人唏嘘。
曾经意气风发,英俊儒雅;而今中年发福,光头脱发。
“时光只解催人老,浮生岂得长年少”?
似水流年,浅忆为安。
对于我这样有怀旧情结的人来说,每场大雪的降临都可能想起刀郎。
想起刀郎,耳畔便响起他充满雄性魅力的灵动的音色,心潮会泛起那褪色的风花雪月的往事。
蓦然间,掠过一丝莫名的伤感。
刀郎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让人不仅记住了《2002年的第一场雪》,还有这铭肌镂骨的诗句——
我不怕雨打风吹日晒被大漠风沙伤害,
让心暴露在阳光下对你表白。
我宁愿我的身躯被岁月点点风化,
也要让你感觉到我的真爱。
——《喀什噶尔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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