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2日,重庆。打扮时尚的年轻人。/图·高菲
人们常用“电影感”来形容高级的视听体验。影像作为一种艺术,带给人心的震撼,其实并不难理解。它将生活中时常容易被忽视的情绪和细节,凝聚在画面中,所制造出来的惊鸿一瞥,成为了我们记忆再现的拼图。
重庆,就是这样一座充满“电影感”的城市,水光山色和人间烟火,都镌刻在这座庞大的“胶片摄影机”上,即便是琐碎的日常也因此有了美感。
在重庆取景的电影《疯狂的石头》,让更多人知道了重庆的码头与“棒棒军”、长江与嘉陵江两江交汇处的魔幻与现实,以及重庆人纯朴、热情、豪爽的性格,也使得重庆一度成为当红的旅游城市。
电影《疯狂的石头》剧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城市的风土不仅滋养了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性格,也撼动着他们的思维和思绪。电影里有这样一句台词:“城市是母体,而我们生活在她的子宫里。”
在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上,一部讲述“重庆故事”的电影《乘客》进入了观众的视野。导演许振昊曾在重庆生活了四年,离开重庆后,又带着他的摄制组回到了那里。当回忆起为什么要将故事的发生地选在重庆时,他自问最多的是:“我们要讲述一个什么样的重庆?”
电影拍摄前期的准备工作中,选景和定景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且决定了画面最终呈现的质感。一天傍晚,许振昊在嘉陵江江边游荡,就在他的思绪与剧本中的人物关系不断斡旋时,江边的一家三口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父亲为了向女儿展示如何跳水,脱掉衣物,一头扎入水中。
许振昊恍然大悟——“这才是重庆”,重庆人的血液和嘉陵江的水,是融为一体的。
电影《乘客》截图。这部电影入围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获得最佳导演奖、最佳男演员奖。/受访者供图
就这样,“江水与乡愁”被许振昊呈现在镜头中:带着神秘的过往,回到家乡重庆的女人宋雅洁,徘徊在江边,追忆已故的双亲。当她乘坐观光的游轮,就像登上了一部“移动摄影机”,这座被山水包围的城市,在时代的背景中若隐若现……
许振昊告诉《新周刊》,电影的景别(指因摄距和焦距的不同,画面中被拍摄事物所呈现的局部和整体的差异)在一定程度上会直接影响所要表达的事物之间的“距离”,即以一个什么样的“距离”去讲故事:亲近的、疏远的,抑或是旁观的。
在贾樟柯的电影《天注定》里,重庆是写实的。为了赶在春节前回家,给70岁的老母亲祝寿,王宝强饰演的三儿乘船至重庆的码头。画面里熙熙攘攘的归乡人,临摹出了21世纪初那个真实的重庆。码头是一种归宿,人们把外面的江湖装在心里,从这里出发,又回到了这里。
电影《天注定》剧照。
在杨超导演的电影《长江图》中,重庆是诗意和鬼魅的。镜头跟随高淳的船从上海到重庆,浩瀚的长江配上青蓝色的影调,船只和人在画面中是那么渺小,暗示着长江的包容和无尽。而高淳的每次靠岸,都是一次寻源。在这里,码头是一种救赎。
如此看来,江水与城市、码头与人的关系,多少都有些浪漫与暧昧,这也是不少文艺电影和摄影师都乐于将取景地选在这里的原因。当然,除了艺术家们对于重庆的浪漫想象,真实的重庆,也是耐人寻味的。
以朝天门为历史的源头,这座码头仿佛是重庆的心脏,日夜不息地连接着两江大动脉。旧时江上帆樯林立、舟楫穿梭。而在码头上则出现过这样一群人,他们肩上扛着竹棒,棒上拴着青色的尼龙绳,等在码头的石牙子上,随时准备揽活搬运货物,被重庆人称为“棒棒军”。
2019年1月16日,重庆。洪崖洞夜景。/图·视觉中国
纪实电影《最后的棒棒》,记录了这个群体逐渐消失的过程——同时消失的还有码头下的河滩。镜头从码头变焦到“棒棒军”的身上,仿佛从过去变焦到当代,又从当代聚焦到未来。2021年11月26日,朝天门码头前的所有航班停运,江边的广告牌上写着“暂别朝天门,你好洪崖洞”。
复杂的地理环境与文化重叠,深沉的历史与普通人的命运交错,使得重庆看上去更像一道道粗犷的线条,而那些数不尽的人情往事,又如同一张张布满细纹的脸,时而叠画成江面上延绵不绝的褶皱。
纪录片《最后的棒棒》截图。
经过了江水无数个日夜的淘洗,以及人对自然的改造,如今的重庆,既写实又魔幻。
在摄影师张克纯的镜头下,重庆也是中国的缩影。他拍摄的人,常常静默、伫立着凝望远方。在他的作品《在江中的石头上》里,自然与巨大的人造景观同时出现在画面中,人显得更加渺小,仿佛社会洪流中的孤独个体。然而,真诚又爽直的重庆人,总有办法从庸常的生活中,以及时间的缝隙里,抓住一瞬孤独却自洽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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