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字的题目原拟定为《赶羊歌》,一次与同事在白龙江边散步时,偶然提起白龙江水运的事儿,言谈中发现白龙江流送的事对年轻人来说太陌生了,暂时用这个直观点的名字,到写成后再定吧。我老早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了自信,但愿这篇文字能够完成,不至于流产。闲暇时,我尽量从记忆的储存卡中恢复,尽量联系当年从事过水运的同事,力争写篇不作丝毫虚构,原汁原味纪实性文字,只是为叙述方便,谋篇需要,事件有前后倒置的现象。目前对我写这篇文字帮助大的是李应发。他从普通的水运工人干起,段长,水运局副局长兼副书记(副处级)。文革后,说什么清理“火箭干部”“三种人”,又从副处级降到南坪水运处主任(科场级)。其实每次政治运动,是一部分有心机的“官流子”们,勾手联盟,借助运动,设法整治了对立派,所以历次运动最后造就了许多冤假错案。李应发其实是从第一线当工人,段长几年,一级级实干提拔上去的,也不是什么火箭干部。直至1980年5月15日,原属白龙江水运局下属单位南坪水运处整建制交四川南坪林业局,整整十年,一直没有离开水运第一线跟工人一起劳动。虽然他目前健康状况欠佳,近来发生过脑溢血,行动不便,在家移动爬着墙,出外坐电动椅,他可能由于对他这段大起大落的人生,记忆太强烈的缘故。2014年中秋节,我们专程去宁县和盛镇探望时,在交谈中对水运的某些事件回忆比我清楚得多。
这是题外话,打住,回到正题。
我班除上文提到的杨武书、张大华、何其润、伍锡全四位工友,还能记起的有罗尚勇,他在我记忆中是追星族的那种性格。具体说,我们班有个长得极帅的工人,粉嫩的脸盘,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光光的下巴,没一点胡子,一米七八的个头,“重庆崽儿”,叫汪传信,在1966年派性泛滥时,在昭化贮木场时跟随张阳春派头头参加过派性活动,水性好,敢“撬关键”,而且常常是别的人撬不下来的关键。开始我觉得汪传信是一个爱出风头,好显摆自己的人,有点看不顺眼,他也远离我,好像有些畏惧似的,后来,我俩的关系有点哥们的味儿似的。可罗尚勇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整天挂在口头上。尤其对他的相貌赞不绝口,在他心目中比潘安宋玉还美。还有一个叫冯得德,每顿吃饭别人打饭,他给大家义务读报,打饭的人来人往,似乎好像谁也没有听他在读什么。还有一位外号叫梁耗子的,名字叫梁超平,这位工友的故事,如果天假我年,只需如实记录下来,那将是一本厚厚的可读性很强故事集。他个头不高,一米五过点,小鼻小眼,吸羊干腿,一句话说了,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琐琐碎碎的男人。固定工,三级,会划橡皮船。但他总是提前考虑是否安全,危险的地方,谁也派不动他。住帐篷,冬天占中间的位置,夏天抢两头。
一次,午休时,时值酷暑的帐篷内本来热得像蒸笼,他却将揭起通风的帐篷帷帘放下来,热得大家睡不成,全班都很生气,可谁也不愿意和他计较,班长杨武书为人有点和稀泥,“是非观念不强”;副班长张福民,甘肃康县人,是全水运局树立的标兵,劳动模范,功利封锁住了嘴,不轻易表态。何老五嘴尖,好事,猛地一下起来,质问: “梁耗子,那么搞起,把帘子放下来干啥子嘛!”
“老子怕冷噻!”半天,他虽然细声细语溜出了这么一句,但全班工友都很生气,明明是他怕太阳晒,你怕热别人不怕热?
“何老五 !”我无名火顿起,“去给梁耗子撮一盆火来!”
“要得!”
何其润急匆匆跑去食堂,抬来满满的一烂脸盆火渣,放到梁超平床底下。那时食堂做饭烧的是木柴,没燃烧尽的柴禾还在冒烟。闷热的帐篷里又增加了呛人的浓烟,大家都呼地齐坐起来,看把戏似的看何其润和梁超平在走道里肩膀你靠我我靠你的,和公鸡斗仗似的,口里你骂一句“你妈妈皮——”我还一句“你妈啦个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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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谁也不出手。大约这样争斗了十几分钟,梁超平主动离开何其润,跑过去把火渣从床地下抬出来,朝何其润床走去。可能想还放在何其润的床底下,或者倒到何其润的床上,他却倒在了走道里,由于行军床低矮,走道有窄,火星蹦溅到好几个人的床上。
“梁耗子!”几个人一齐抓住梁超平,我也是其中一个,“你个屁儿虫,赔我床单!”
“你们二班在干啥子!?”山东大汉,指导员相同利出现在帐篷外。
“相指导员!” 何其润迎出去说:“梁耗子怕冷,我做好人好事,撮了一盆火……”
“全段都在睡午觉,你们在吵架!杨武书、张福民,你们干啥吃的?——今晚检查!”
相指导员说得极为笼统,让谁检查?
到了晚上学习的时间,杨武书笑笑地说:“梁耗子,你检查吧。”顿了顿顺口给我例行安排道,“小王作好记录!”
还没等梁超平开口,全班争先恐后地你一言我一语,大有讨罪诛杀之势,所有人把心中的怨恨,像决堤的洪水倾泻殆尽。梁超平只是连连说:“我错了,我错了,再乐意不?”我也没做什么记录,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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