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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普通的夫妻间闲聊。
交响乐指挥家李心草跟妻子说，最近可能会有一个特殊的演出项目，他从未尝试过，「百分之一百的陌生」……
聊天在继续，提到「王者荣耀」四个字时，女儿突然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兴奋地问：「什么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李心草诧异地解释：一个叫《王者荣耀》的游戏即将举办交响音乐会巡演，找他担任指挥。
父亲问女儿：「你知道这个游戏？」
「现在谁不知道啊，是个人就知道。」女儿还激动地给父亲下了一个「命令」，「你必须指挥。」
「可有可无」的交响乐
李心草是谁？现任中国交响乐团首席指挥，首位进入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执棒维也纳交响乐团的华人指挥家，专业圈内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但是专业圈之外呢？
交响乐几乎就是高冷的代名词。和流行音乐圈相比，从事交响乐的人很难「拥有姓名」。
如何令交响乐摆脱曲高和寡的形象，深入大众，是李心草多年诉求。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他就跟随「中国交响乐之父」、知名指挥家李德伦先生到全国各地巡演，普及交响乐。
几十年时间，不能说努力没有成效。导演冯小刚有次回顾往事：改革开放后，交响乐演出曾经一票难求。
但时代发展到今天，境况已经不同。李心草直言：「仿佛交响乐这个符号，在人们心目中可有可无。」
他分析：以前娱乐活动相对贫乏，交响乐、芭蕾舞、话剧等所谓「高雅」艺术，推广反倒比较容易。但是在今天，各种影视节目、游戏等娱乐形式，吸引了大部分人群，尤其是年轻人的关注。
为了「跨圈」，李心草做过各种尝试，还参加过一些综艺节目，试图在新时代更广泛地推广交响乐，但效果很难令他满意。
这一次，女儿的反应提醒了李心草：或许与《王者荣耀》之间的「混搭」合作，是个让年轻人了解交响乐的入口。
「交响乐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只不过它是舶来品，再加上东西方文化差异较大，才显得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李心草说，「当音乐进到观众耳朵里面，如果还纠结技术和理论方面的问题，就是一种失败。只要观众觉得好听，觉得美，觉得享受就够了。」
「一无所知」的交响乐队
当时，李心草并不知道，《王者荣耀》游戏的原声音乐系列本身的专业性，已经是顶级水准。
由汉斯·季默（代表作品《狮子王》、《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配乐）、霍华德·肖（代表作品《指环王》系列电影配乐）等国内外影视游戏作曲大师制作的原声音乐，收割过多个海内外游戏音频大奖，给了李心草和中国交响乐团足够的施展空间。
但真正操作起来，哪怕是中国最顶级的交响乐团，也感受到了巨大挑战。
首先考验的是乐团作曲人，他们需要把国外顶级作曲家创作的原声音乐移植过来，加上大鼓、古筝等中国传统乐器重新编排，但在专业水平上又不能逊色，在内容上也不能脱离游戏元素。
两位80后作曲家郑阳和李劭晟纠结万分：既定的东西已经摆在面前，无法再自由发挥。
「想象中，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啊？」李心草接受采访时说，「其实比自己作曲，不知道要难多少倍。」
李心草和郑阳
郑阳本身就是《王者荣耀》老玩家，自称段位已经上了王者，他想尽力突出游戏本身的元素。而李劭晟则坚持交响乐的专业性，希望对乐迷负责。两人不断争论调整，愣是过去了大半年。
李心草和团队一样心有忐忑。
「有多少人熟悉这游戏？」排练时，他问参与这次演出的音乐家们。
一阵沉默后，有人回答：「隔代了。」
我们还可以继续往下走
12月12日，周四，人群涌进深圳音乐厅。放眼望去，九成是年轻面孔。
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很意外：这么大规模的年轻观众涌入音乐厅，着实少见。
这一天，是《王者荣耀》交响音乐会巡演的第一场。
《王者荣耀》原声音乐对年轻人的吸引力，远超交响乐演出团队的预料。
在QQ音乐平台，「王者荣耀」相关各种单曲、专辑、歌单拉不到尽头，其中千万、百万级播放量不在少数。
巡演期间，Figure在官方账号发布纪录片预告，收到不少热情的留言。很多人说平常即使不打游戏，也会听《王者荣耀》原声音乐，还有「学术狗」留言说「在写论文时当做背景音乐」。
另一位玩了四年《王者荣耀》的观众说：多年对游戏的热爱，通过音乐表现了出来。
李心草说：「我相信买票来听（这场）音乐会的，他们一定是先冲着这个游戏来的，他们有好奇感，会好奇游戏音乐在音乐厅里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
一声「TiMi」声响起，这是游戏《王者荣耀》开启时的声音，音乐会正式开始。
一位观众评论：「荣耀四年玩家打卡了深圳场！开场瞬间一身鸡皮疙瘩。」——后来他还想买北京站巡演的票二刷，无奈票早已售空。
12月21日的北京站演出，是2019年巡演的最后一站，李心草的女儿也在观众席中。李心草说：女儿小到大听过他无数次指挥演奏，但这大概是女儿最关注的一次。
随着年龄增长，从事音乐的女儿越来越理解交响乐，尤其是通过这些熟悉的旋律。
李心草认为：如果流行艺术能够近距离地表现一个时代，那么交响乐则像古董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有价值，不会湮没于历史长河中。
作为付出艰苦努力后达到顶级水准的音乐人，李心草并不讳言交响乐的门槛，它是需要思考、付出脑力的艺术。「要想成为它的爱好者，是要比其他所有的艺术形式、艺术类型都要难一些，要复杂一些。」
幸运的是，如今他似乎从女儿身上找到了能让年轻人容易接受的方式：「我们还可以继续往下走。」
*感谢腾讯科技（成都）有限公司、天美L1工作室&天美音频中心、深圳厚朴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对拍摄工作的沟通协助。
撰稿 牛启扬
编辑 张 帅
校对 许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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