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汝刚看来,推广普通话,保护地方话,学会外国话。学会三种话,走遍天下都不怕。

文 | 王悦阳

两个月来,上海剧场重启之后,舞台艺术的“集结号”再次吹响,一批叫好又叫座的舞台艺术精品,涌现演出市场,尽管目前依旧只能上座百分之五十,却依然呈现方兴未艾、欣欣向荣的局面,不仅令从业者感到高兴,也让久违剧场与舞台的观众,得到了艺术的享受,大过戏瘾,大饱眼福。

在其中,既有一批叫好又叫座的“上海原创”吹响集结号,陆续亮相,驻演剧目更是回归剧场,令人惊喜,还有不少原创新作,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方言与话剧的融合。无论是“话剧底子,滑稽套子,新喜剧路子”的滑稽戏《上海的声音》,还是融合多种方言,话剧演员与滑稽演员结合的方言话剧《51号兵站》,抑或是滑稽演员与脱口秀演员、影视明星合作的《宝兴里》,方言、滑稽与话剧的结合,几乎成为一种不约而同的风尚,形成令人瞩目的文化现象。带着方言的话剧,究竟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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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话剧《51号兵站》剧照

红色经典,海派呈现

王汝刚、关栋天和孙徐春是上海家喻户晓的三位戏剧领域名人,三人生活中也是交情深厚达40多年的“梨园三兄弟”。时隔多年,三兄弟再次聚集在一个剧组,合力推出一部方言话剧《51号兵站》。在这部剧中,孙徐春、王汝刚不仅将共同担纲出品人,王汝刚和关栋天还亲自登台,在剧中演出两个角色。据介绍,这部方言话剧也是以上海人民滑稽剧团(上海独脚戏艺术传承中心)为演员班底,尝试话剧和滑稽戏的合作。全剧采用了话剧融合海派艺术的呈现方式,加入了20%的方言特色,其中包括了上海话、宁波话、四川话等不同语言特色的呈现与碰撞。首轮演出,六天八场,票房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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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号兵站》是一代电影观众的记忆,这部1961年首映的电影,以上世纪40年代发生在上海的真实事件为原型,讲述了抗日战争时期的上海滩,各方势力盘踞,地下党为支援苏中根据地运输军需物资,与敌军展开斗智斗勇的故事。影片悬念丛生、情节曲折、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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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51号兵站》剧照

“《51号兵站》从登上银幕开始,它的故事就一直伴随每一代人的成长。一个甲子之后,这部戏还能够以不同的艺术形式再次呈现,也说明了它的艺术生命力。我们刚刚看到了这一版的‘小老大’非常鲜活,生龙活虎,风华正茂,而原来这个‘小老大’已然是白发苍苍。”作为电影主角“小老大”的扮演者,此次担任该剧艺术顾问的耄耋之年的表演艺术家梁波罗感慨万千。60年前,22岁的他在银幕上塑造了一个游走在各方势力间的地下党人“小老大”,赢得了观众的喜爱,这也成为他的成名作。而梁波罗回忆说,这个角色这么深入人心,正是因为它的故事根植于现实生活。

当时在隐蔽战线,在第二战场,确实有很多的人,他们做着跟“小老大”一样的或者类似的这样的工作,所以“小老大”无形当中就变成了一个地下工作者的统称。梁波罗说:“过去一段时间,一些红色电影像《永不消逝的电波》《战上海》,在上海都以各种不同的艺术样式搬上舞台,现在是《51号兵站》,我希望演出能够大放异彩,能够使得青年人更多地了解我们过去的抗日战争的艰苦卓越,希望这个戏能够在舞台上重焕光彩,让剧中人的信仰之光照耀我们继续不断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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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部方言话剧中,话剧演员将和滑稽戏演员同台合作,除了剧中男主角由青年话剧演员陈雨成扮演,大部分角色都由滑稽戏演员出演。其中,王汝刚将扮演金老太爷,关栋天将扮演龟田,而观众熟悉的滑稽演员潘前卫、陈靓等都将在剧中扮演重要角色。对此,王汝刚介绍,上海人民艺术剧院曾经有一个方言话剧团,这其实是上海舞台剧的一个传统。

而《51号兵站》的故事恰好发生在上海、无锡、南京、长江流域一带,这部剧将有各地方言加入,其实也是当下长三角一体化的一种文化体现。而对于滑稽戏如何和话剧表演融合,王汝刚说,我们这次和演员都说了,我们演的是方言话剧,不是滑稽戏,所以塑造人物绝不会有无聊的噱头,也绝不会有无聊的桥段。对此,出品人孙徐春则表示:“虽说这不是首次尝试,但这样的结合与这部作品适配度极高。这部作品作为红色经典,但是要以海派风格呈现,所以滑稽戏演绎的方式就恰如其分地把喜剧元素点亮了。而话剧的表演方式把戏剧的张力得到了完美呈现。两种演绎方式在这部作品的融合,可以说是做了非常大的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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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版“小老大”扮演者,表演艺术家梁波罗担任该剧艺术顾问

都市喜剧,全新尝试

无独有偶,在方言话剧《51号兵站》与观众见面之际,另一部取材于上海当代都市里弄生活的都市喜剧《宝兴里》,也在如火如荼地排演之中。历经30年,上海成片二级以下旧里房屋改造终于在今年盛夏时节收官。而9月,这部讲述上海旧改搬迁、弄堂百姓生活的原创舞台剧作品都市喜剧也将登上兰心大戏院的舞台。该剧由上海文广演艺集团与上海滑稽剧团联合打造,特邀演员王汝刚、余娅加盟,主演钱程、小翁双杰,还有脱口秀演员豆豆等,新老艺术家群体组成上海观众熟悉的演员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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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兴里》的创作根植于真实生活。故事原型、黄浦区外滩街道的“宝兴里”距外滩一步之遥,是绝对的市中心黄金地块,但蜗居其中的居民却过着“72家房客”的日子:生活空间逼仄,有的还在使用手拎马桶,居民们迫切希望尽快改变这样的生活。2019年下半年,宝兴里启动旧改。在“申城第一居委”的努力下,宝兴里创造了上海市大体量旧改当年启动、当年收尾、当年交地的新纪录,实现百分百自主签约,自主搬离旧街区。该剧就以上海宝兴里旧改搬迁故事为原点进行创作,刻画了弄堂居民们经历“盼旧改”“怕旧改”,最终在基层党组织的带领下克服种种困难、放下对繁华闹市的难离之情,实现百分百自主签约,自主搬离旧街区的心路历程。

《宝兴里》也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滑稽作品,而是一部希望打破观众圈层的“都市喜剧”作品。对此,上海文广演艺集团总裁马晨骋表示:“《宝兴里》将上海滑稽界老、中、青三代齐聚一堂,同时邀请到年轻人喜爱的‘新锐脱口秀演员’,以及影视剧演员的加盟,是融合多种喜剧形态的舞台剧新生态样本,希望让大家看到一台耳目一新的喜剧。”

正如特邀主演王汝刚所说的那样:“滑稽戏是传承沪语、上海文化的剧种,《宝兴里》是反映上海生活的故事,这就是我想演这部戏的主要原因,也希望通过与年轻一代喜剧人的交流,让新青年们理解、接受,最终爱上滑稽戏本身。”而该剧导演李伯男也表示:“在《宝兴里》中,不光是上海传统的滑稽戏,我们还融入了话剧、脱口秀等多种喜剧形式,剧中人物有上海人、浙江人、外国人等形形色色的人,综合了南腔北调,上海本身就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城市,喜剧形式也可以丰富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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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新喜剧《宝兴里》排练照

李伯男说,《宝兴里》是一部特别接地气的作品,我们会用“以小见大”的创作方式,通过旧改工作展示一座城市的发展变迁,去聚焦繁华都市中每一个具象的家庭,将城市文脉中最富有生命情感的画卷展开:“《宝兴里》带给观众的不仅仅是追忆过去,而是用‘现在进行时’深焦上海的‘昨天’、书写上海的‘今天’、展望上海的‘明天’,进而让观众对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充满砥砺前行的勇气和动力!在上海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主创团队及所有演员也从未停下步伐,积极进行线上创排,这是我们共同等待已久的排练,更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演出。”

方言问题,一大难题

毋庸置疑,方言在滑稽、沪剧等本土艺术中的重要地位,自不待言,而这些年,有关上海话的传承保护,始终是一大热议话题。去年夏天,在黄浦区的一场“经典慢生活·文化进滨江”的公益演出,上海独脚戏艺术传承中心带来了独脚戏《温暖》《南腔北调》《时尚点播》《爱心》及小品《吊盐水》等作品,让市民游客领略传统曲艺的魅力。然而,在演出过程当中却遇到了尴尬一幕,现场有观众表示听不懂上海话,要求滑稽演员陈靓讲普通话。青年演员陈靓在现场迅速回应,自己会兼顾这位观众的要求,用上海话和普通话来讲滑稽戏,两边“夹一夹”。

作为上海独脚戏艺术传承中心的当家人,著名滑稽表演艺术家王汝刚在现场为演员帮忙解围,他当场表示:“今天现场观众上海人居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也不少。有些朋友说了,说普通话说普通话。话说得不错,外地朋友来上海,听不懂上海话很自然,但是来上海你必须听上海话,这就是我们上海曲艺的特色。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上海朋友会赞成我的看法。”王汝刚建议这位观众,上海是海纳百川的城市,想融入上海,不妨学一些上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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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话剧《51号兵站》剧照

没想到,这一视频被不断传播,影响力不断“发酵”,演绎成一桩不大不小的文化事件。甚至有观众颇为无奈地表示:“要滑稽戏演员说普通话,这本身就太滑稽了!”

事实上,语言的尴尬早已是滑稽戏发展过程中的巨大瓶颈与障碍。任何艺术样式的传承都与年轻观众的接受程度密切相关,由于现在的语言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讲上海话的人越来越少,这使独脚戏和滑稽戏的传承面临着相当大的压力。很多老年人本来满口上海话,但他们在带孙辈时遇到了尴尬。他们用上海话问一句,孙辈用普通话回一句。时间一长,老人家反而被“带过去了”。

方言是戏曲、曲艺的灵魂,独脚戏是上海独有的一种曲艺形式,流行于江浙沪一带,是以上海话为主体演出的地方曲艺。就拿二人转和粤剧来说,这都是南腔北调,如果不用东北话唱二人转,不用广东话唱粤剧,剧种特色何在?或许观众不能百分百听懂,但不妨碍大家去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无论南北,乡音是根本,更是文化传承的一部分。上海话是上海这座城市的“血液”,但如今上海小孩大部分都不会说上海话,也已成了一个问题。更有甚者,有一段时期不鼓励说上海话,对本地的戏曲、曲艺发展影响很大。

在上海,沪语表现的曲艺形式仅有沪剧和滑稽戏两种。而现在,上海沪剧院招生也面临着缺人的尴尬,有时候还得去安徽招生。这些安徽演员唱是能过关,但在舞台上用沪语对话就不行。难怪早在十几年前,著名作家蒋丽萍就曾对滑稽演员坦言:“不说上海话,对滑稽戏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语言的障碍真的成为滑稽发展过程中最为尴尬的阻力之一。

值得欣慰的是,近年来随着地方的呼吁,沪语文艺创作的环境逐渐宽松,沪语的传承越来越受到重视。沪语电影《爱情神话》的热映,打破了沪语文艺无法为全国观众所接受的怪论。与此同时,官方、民间都采取了许多举措保护沪语的传承,比如做讲座、唱儿歌、讲故事、举办沪语比赛等等。去年暑假,上海电视台《新闻坊》栏目与独脚戏艺术传承中心合作,举办了两次“沪语夏令营”,报名者踊跃,对此,王汝刚认为,学语言还得从娃娃抓起,必须重视沪语环境,“可以多鼓励小孩用沪语说故事,这对孩子的语言掌握很有用,现在的小朋友都在上兴趣班,为什么不通过学习曲艺艺术来学好上海话呢?”

正如《滑稽王小毛》的主创编导葛明铭所说的那样:“曲艺必须坚守方言,正如相声用北京话,二人转用东北话,评弹用苏州话,不然就丢掉了自己的特色。”文化的多元,不代表最乡土与根本的艺术要被取代。所谓的传承滑稽艺术,首先还是要做好上海方言的传承与保护工作,让观众熟悉和接受用上海方言演绎滑稽戏。因为滑稽戏的自身特长便在于用沪语去展现生活百态,保护沪语就是保护以沪语为基础的滑稽戏、独脚戏艺术;而对于一些新上海人来说,融入这个城市的方法之一,就是学习这个城市的语言。

因此,王汝刚的建议是:“我们要捍卫我们的语言文化,这不是说要捍卫沪语的纯洁性,因为作为上海人会说上海话是种自豪。在我看来,推广普通话,保护地方话,学会外国话。学会三种话,走遍天下都不怕。放置于滑稽艺术未来的发展,也是同样的道理,坚持本来,吸收外来,最终才有可能面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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