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电影史诗级著作的《霸王别姬》,影片中的电影符号异常丰富,让人浮想联翩,不仅增添影片的生动内涵,也引发深思。
丰富的电影符号背后,是大量的现实隐喻,也暗藏着影片三大主角的性格和命运的走向。
一、段小楼:拍砖头
戏里楚霸王,戏外假霸王。
整部戏,对于段小楼的人性转变和抉择是通过拍砖来展示:
第一次:用自己拍砖的“绝活”替戏班解围。
电影一开场,是关师傅带着众徒弟,在天桥撂地演出。表演的当口,由于徒弟小癞子逃跑,导致观众有意见准备砸场子,这时候,大师兄小石头(段小楼)站了出来,当众表演了一个脑门开砖,路人纷纷叫好撒钱。
第二次:在青楼吃花酒时,段小楼出于江湖义气,为菊仙解围时,再次拿起茶壶往脑门上拍,一下子拍个稀碎,营救菊仙。这段戏里,段小楼再次展现出了他的硬气,并以其男子气概征服了菊仙。
第三次:抗日时期,段小楼为了抵制为日本人唱戏,又抄起了茶壶,砸向了伪警察的脑袋。但是这次拍砖,却把自己带进了监牢,再次表现出他的硬气。
第四次:段小楼最后一次拍砖,是人民运动的大潮裹挟之下,只剩他孤身一人,被逼迫着表演开砖手艺。
段小楼憋足了气,拿起砖头实打实砸下去。结果砖没开,脑门开花了。
这也暗示着段小楼已经硬气不起来了,他已经由一个血气方刚的楚霸王,变成了深染旧社会恶习的假霸王,这也是他在大时代的沉浮下,作为时代屈从的小人物的性格特征和苟且偷生地命运抉择。
年轻时候的段小楼,意气风发,敢爱敢恨,是程蝶衣眼中的楚霸王,菊仙心里的大丈夫。
他敢顶撞京城梨园霸主袁四爷,说要凭自己兄弟俩闯荡京城;
敢在花满楼与京城恶少大打出手、解救菊仙;
后来也敢违逆日本人不唱戏,被抓后靠程蝶衣唱堂会解救,他还啐了蝶衣一口。
但在信念和人生抉择上,他并没有做到 “从一而终”的。
当年与程蝶衣许下的诺言:如果楚霸王有那把宝剑,杀了刘邦当皇帝,你就是正宫娘娘。但是转身却忘到九霄云外,程蝶衣再次用身体换来的宝剑,带到他眼前,他却只说:好剑,但为何在我大婚时刻给我送剑?
当程蝶衣对他发誓要与他从一而终,唱一辈子戏,他却坦言: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
他将唱戏与做人分开,当生活与演戏冲突时,他可以放弃唱戏,放弃舞台,可以妥协、替换、改行;
舞台是演戏,一旦现实生活逼迫他的时候,他又将现实生活当作 “戏”,一旦有要他做出抉择的时候,为自己他依旧可以放弃、妥协、改变。
动乱时期,菊仙央求他不要背叛自己的时候,他满口答应,但是却在胁迫之下,背叛了菊仙,背叛了程蝶衣。
看是铮铮男儿的段小楼,用自己的无原则上演了一出戏里“楚霸王”,戏外“假霸王”的苟且之戏。
二、程蝶衣:六指、烟杆、宝剑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对人生和艺术的从一而终,让程蝶衣成为“姬别霸王”的真虞姬。
1、"六指和烟杆"
暗指程蝶衣真实性别的被扭曲,被阉割,被侵犯、代表程蝶衣在社会条件下,被迫屈服于性格的转变,也是他人生悲剧的开始。
电影开场,是小豆子梳着小辫子蒙脸蒙手地在母亲牵引下来到戏班子,并说了:“儿大不中留”,暗示着小豆子性别的模糊,当关师傅看到小豆子的六指时,说道:祖师爷不赏这口饭,于是,就有母亲艳红忍心斩下他的六指,在生理上暗示着性别的阉割。
起初师傅把旦角分给小豆子,在小豆子心里是抵触的,但是后来为了戏班的生存,师哥强制用烟杆捣嘴巴,被迫要他接受自己的性别转变,最后他也屈从了,从心理上认可了自己的女性身份,这也是他命运转向的引线之一。
2、宝剑:
片中反复出现的那把宝剑,是对程蝶衣艺术上“从一而终”的阐释,也是对他人性抉择的指示作用。
第一次出现:蝶衣承诺一定会把剑送给段小楼,因为段小楼一句戏言说有了剑,就杀了刘邦当皇帝,你就是正宫娘娘。凭的这句话,蝶衣承诺一定赠送剑给师哥,也暗示着程蝶衣对师哥段小楼的情感上的依恋;
第二次就是:段小楼和菊仙结婚,蝶衣不惜出卖自己拿了剑过来给小楼,但段小楼只说:好剑!不过结婚的大喜日子你送我宝剑干嘛?原来段小楼完全没有记起当初的承诺,一个信念执着,一个却过往云烟,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暗喻以后二人不同命运的抉择。
第三次出现:就是段小楼为了和程蝶衣撇清关系把剑扔进火里,被菊仙从火里拿了回来,菊仙懂蝶衣,在情感上,他们内心相通。
第四次,也是最后出现:就是时隔十一年,程蝶衣与段小楼重登舞台,程蝶衣用这把剑自刎,就像演过无数次的虞姬,让自己的生命及艺术从一而终。
在程蝶衣眼里,他“从一而终”是情感,也是艺术。
为感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程蝶衣都心甘情愿为师哥赴汤蹈火;为艺术,他忘乎所以。
正如段小楼“揭发”说,程蝶衣是“戏痴,戏迷,戏疯子。他是不管台下坐的是什么阶级什么人,都卖劲地唱。”他只为“懂得”京剧的人唱。
他眼中,京剧超越于一切之上。
当他和段小楼都化了舞台妆被抓去批斗,旁人皆胆战心惊,独他冲到师哥面前为他勾勒脸谱,任何时候,霸王的脸谱都要“美”,这才对得起“楚霸王”的行头。
当艺术被歪曲的时候,他拼命抗争,而段小楼对他说:“你就不能服个软?还不是我的霸王,你的虞姬?”他回答说:“虞姬为什么要死?”
当文革结束了,他和段小楼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排演《霸王别姬》,京剧的春天似乎真的到了。
他却在舞台上、在排演中自刎而死,用的是那把几经周折的霸王的真剑。这样,才实现了他一生一世,一辈子从一而终为霸王而死,为京剧而结束自己的一生,这才是他追求的“从一而终”。
程蝶衣用自己的一生,演绎了戏里戏外的“真虞姬”。
三、菊仙:鞋子
第一次出现:是菊仙在花满楼,她在为自己赎身的时候,钱,首饰,头花,然后就是脱了自己的鞋,一起扔在了桌子上,然后起身离开。这说明这双鞋子本身代表的是一种身份,是现实对于妓女所强加的锁链。
第二次出现:是菊仙光脚去找段小楼,要和他成亲,程蝶衣打开门给她扔了双鞋子。但菊仙没有穿。旧社会里,破鞋指婊子妓女,菊仙脱了鞋,想从此摆脱了自己的身份,渴望新生活。她要求订亲,“堂堂正正进段家的门儿”,这些都是她对普通人生活热烈追求的表现。
第三次出现:是在菊仙上吊自杀的时候。穿了一身红嫁衣,唯独没穿那双红色婚鞋。菊仙是因为段小楼在批斗会上揭发了自己的身份,对情从一而终的她内心深处可能她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窑姐”的标签,最后绝望而死。
当菊仙听到段小楼隔着燃烧的烈火大声说,我不爱她(菊仙),我跟她划清界限的时候,她的的眼里顿时变得黯淡无光,合着淡淡的苦笑,仿佛万箭穿心深深地刺痛心底,也让她对生命失去了意义。
旧社会的从一而终的观念,又自卑于青楼出生使得她不断的麻痹自己,人性的阴暗在极端情况下会加倍的放大,丈夫的一句“她是妓女,我不爱她,我要和她划清界限”彻底粉碎了她编织多年的美梦。
她本可以改写命运主宰自己的人生。但她非要通过依附男人才能实现所谓的“好的归宿”,以为名正言顺的嫁娶就能洗刷掉耻辱的过去以及内心深处自我身份的不认同。
一生辛苦洗净铅华,但是如果没有精神上真正独立起来,没有走出内心的自我认知,终究不能没有实现真正的自我成全和独立。
面对自己前半生的命运,她有勇气去抗争,但是始终把命运寄托到他人身上,始终没能真正依靠自己,完成自我蜕变,才是造成悲情的结局。
《霸王别姬》,除了深深折服于剧中演员们对角色的出色演绎和诠释,让我们读懂每个人物的内心世界,更是对导演借电影折射出的深思和共鸣。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纷争复杂的大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演好自己的角色,现实中的我们,更应从内心出发,找到自己的初衷,演好人生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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