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心事渐多,常常会在夜里无端忆起一些往事。可是,偏偏却又害怕忆起,特别是那些太过美好的部分,几乎想要从记忆中刻意抹去。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因为生怕那一念一想,会让自己幽怨断肠、悲伤萦怀。
记得小时候住在外婆家,不大的农家小院,桐荫如盖,一院花香。有一次,父亲下班过来看我和弟弟,借着他进屋和大人说话的间隙,我偷偷跑到院子里玩他骑的自行车。玩着玩着,车子突然倒了,额头被砸出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外婆第一个一脸惊恐地跑出来,大呼小叫地抱着我去找白布给我包扎。她脸上浮起的疼惜,至今还历历在目。还记得外婆家外的那条青石街,只要卖冰棍的吆喝声响起,我就会跑出去讨要,每次都是欢喜而出,满载而归。其实我跑出去的时候,外婆已经紧跟在后面了,像是早已形成的默契,我拿冰棍,她付账。看着我喜滋滋吃冰棍的样子,她总是乐得合不拢嘴。如今,那些爱我的老人都已作古,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了记忆中,一想起来就会生出几分心痛。
上小学二年级时,母亲曾在村小学代过一段时间的课。每次在校园里见到她,我都要低头避开,生怕她发现我的调皮而遭致训斥。可母亲,总是笑笑,不语,有时也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步履匆匆地走开。她走过的样子很美,黑发如瀑,身影袅娜,回头望去,她只留一面美丽渐远的背影给我。放学回家后,母亲还辅导我和弟弟的作业,温言柔语,不厌其烦。那样美好的日子现在再也寻不到了,年迈的母亲容颜不再,甚至有时连脑子也混沌一片,老花的双眼再也看不得书本,怎么能辅导孙子孙女的功课呢?
少年时的玩伴总是一大群,一同相邀下河捉鱼,一同商量爬树掏鸟窝子,也曾深夜密谋去偷邻村地里的西瓜。如风的少年,如歌的青春,现在都成了云烟。现在,大家都成家立业了,肩上扛起了沉重的生活担子,相聚有时,交流甚少,偶尔相见,笑笑,走开,生活没有了交集,那些美好的记忆也渐渐忘却了。后来,听说其中几个要好的朋友,有的遭遇了车祸,有的离了婚,有的入了狱,那些少年无知的天真快乐便更加让人缅怀了。
中学时候暗恋一个女生,曾经借了她一本《庞中华钢笔字帖》,日夜临摹,期待得到她的赞许。也曾经和其他男孩那样,写不署名的情书给她,怀揣一些小惊喜认真地等待她的回复,终究所有的努力都无疾而终,随着毕业匆匆了结。成年后,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当初的那份心动也不复存在。仿佛当年是自己和自己的青春进行一场暗战,那种惨败与失落总是不言而喻。再后来,豪情满怀轰轰烈烈地谈了一场恋爱,也曾爱得心潮澎湃,魂绕梦牵。只是当不欢而散后,所有关于青春的故事都画上了句点,只留无限唏嘘与慨叹。
近日看朋友推荐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看着看着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已经多年不曾这样激动了,忽然想起过往,所有的疼惜与无奈一股脑冲进脑海。原来,自己也曾有过热血浪漫,也曾有过豪情满怀,也曾欢喜,也曾悲伤,也曾无奈。
在喜悲过后,一下子释怀了。那些年,往事如风,光阴入梦,多少过往或灰飞烟灭或化蛹成蝶,昨天的你已经不复存在,今天的你,又何必在乎从前呢?
(作者:侯拥华)
(生如夏花摘自《山东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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