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和《如懿传》都是讲述清高宗乾隆和他后妃们的宫廷故事,同一个灵感来源,不同故事和演员的演绎,要问哪一部更好的话,得看从什么角度去看了。

如果讨论演技的话,那无疑是《如懿传》吊打,尤其是周迅在这么长的剧集里贡献了质量稳定不亚于电影水平的炉火纯青之演技,除了开头两集造型等有点不适,其余真的是百分百满意。周迅现在的演技水平就是一根竹枝横扫三千越甲的越女阿青了。

乾隆后妃列表(两部乾隆皇帝后妃的宫斗剧)(1)

周迅在《如懿传》里确实是个开始步入中年的女人之状态了,但她现在的表演不再过多依赖于曾经清纯娇俏的外在,表演的力度都是出自体内。她的身体还是瘦小而轻的,可她处在戏剧状态时,一举一动状若平平无奇,但在她的声调转换里、一个轻轻的笑容,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你才会发现,她的平静本身就是大海一般的沉渊,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微表情背后都有着海一样力量的支撑,蕴含着巨大的情绪能量,可谓是举重若轻了。她就像是荆钗布裙的越女阿青空手走入剑阵,被万阵寒光压顶似乎毫无抵抗力,可如果认真去多看一眼的话可谓让人惊起一身冷汗,她的全身上下每个细节不经意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为利剑,沉渊静水里有翻江倒海的滔天巨力。她确实只能演这个靠着一点取暖的温情辗转求生于罅隙却仍格格不入没法投入游戏的如懿,而不是大杀四方的甄嬛,高手在精神上无法屈己曲媚,且一怒之下必是寸草不生血流成河。周迅的表演是对得起她的所谓天价片酬的,请她这样演技的演员维持上百集的高水平表演,确实需要这个价格。不止周迅,《如懿传》里其他演员的演技都是可圈可点的,比如辛芷蕾的嘉妃、董洁的孝贤皇后和童瑶的高贵妃等。

乾隆后妃列表(两部乾隆皇帝后妃的宫斗剧)(2)

但是,《如懿传》用超一流的演技讲了一个完全不入流的故事。要承认的是,虽然《如懿传》故事里频繁的打胎和戕害儿童这类情节没有摆脱原著的阴鸷风格,但《如懿传》确实是在立意上是有野心有企图的,《如懿传》其实也试图不想认同权力,也试图反对压迫,也渴望逃离被异化的紫禁城,但剧本和其思想基础太差了。作者思想比较狭隘,不够开阔,仍然把如懿等一众女性的悲剧归结在似乎是男主乾隆的个性缺陷,好像如果女主得到了一个人品正直的恋爱对象就能解决问题似的。

《如懿传》试图去反抗,但很苍白没有说服力,翻来覆去就是“一心一意”者,极权对于人的压迫“像水分子般在毛细管作用的驱动下渗入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编剧的格局却始终陶醉在“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幼稚可笑的圈子里。尤其让人心理不愉快的是,作者在设定角色的行事逻辑时,也充满了上位者姿态。比如轻视地位卑贱者的生存努力,她们好像没有在行为和思想上高贵或获得人们肯定赞美的权力似的。本剧很有生命力、角色饱满度也很高的反派炩妃就被设定成了一个没啥底线的丑角形象,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她不满足于和凌云彻当生活窘迫的平民夫妻去追求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

乾隆后妃列表(两部乾隆皇帝后妃的宫斗剧)(3)

《延禧攻略》这个剧是靠服化道打开口碑、靠金手指爽感刷屏营销,和时下流行的注水剧一样,拥有技术上的诸多毛病,比如节奏拖拉、金手指过多、剧情衔接不当等等,可以说它虽然在服化道这种外在形式上很精致,实际在技术上很粗糙,细看不得。不过,虽然这剧是掩盖在宫斗争宠和升级爽感的俗气外在形式之下,但内核实际上却是个悲剧,延禧其实是“以乐写哀”,立意和批判都超越了宫斗经典《金枝欲孽》,只是由于技术上的粗糙和注水的情节被稀释了,而且它只是个半成品。

《延禧攻略》严格意义上来说更像群像戏,整体上似乎仍然是一大群美丽多智又拥有人欲的女人,被迫在紫禁城这个封闭狭隘、层层等级压迫尤其尖锐具体、人们之间的关系对立撕裂、被权力异化的空间里,上演着相互厮杀戕害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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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延禧攻略》里有反思。一般的宫斗爽文,比如《甄嬛传》,华妃跌落到谷底时,号称执着于真爱的甄嬛对在感情上有天真幻想的华妃被皇帝用爱情为诱饵愚弄欺骗的真心毫无兔死狐悲或怜悯心,反而利用华妃对爱情的绝望对她进行有力一击,彻底消灭对手肉身。而《延禧》里则在很多细节方面体现着宫廷和权力对人的侮辱和损害,从最低下的太监到天子乾隆,都不能避免。延禧中有很多展现宫廷等级倾轧施加于弱势者的戏份,无不在提醒着他们都是人,应该要有人的自尊心,他们这样被权力对待是在受到压迫。甚至剧中精明的奴隶主乾隆,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既拥有毁天灭地的权势,又虚伪可悲得不堪一击。聂乾隆可以说是一个很完美的帝王了,夙兴夜寐、兢兢业业,聪明敏锐、冷静自制,修养颇深、风度翩翩,有很高的道德是非底线,对待人事也不乏人情味。他自觉很自信地操纵着所有人,最后却连自己身世来历都无法清楚,继续和太后表演者母慈子孝的宣传游戏,可谓一个笑话。而一度真正的相信道德和礼教力量的继后一家的遭遇以及继后和其父作为道德偶像的不断坠落直到身败名裂,可以说很完美地撕破了皇权和盛世的虚伪,撕破了乾隆自觉高明的“帝王心术”操纵之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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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剧女主魏璎珞虽然人设强势,但充分展示人物内心世界和思想情感变化的部分并不多。相反,富察皇后、继后和高贵妃等重要配角的丰满度更高,演员的完成度也也高,难怪最后也是这几个女演员最受欢迎,因为观众能代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对她们的悲喜感同身受。而男主聂乾隆虽然并没有看到有给他很强烈的戏剧冲突情节,但他周旋在诸妃之中折射出的多面性格被聂远统一得挺好,他是这个剧的演技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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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延禧》是个半成品呢?《金枝欲孽》里选择了逃离,虽然农民和太监合作打破了紫禁城可以作为一种寓意,但港人似乎不愿在这个上面多做文章,他们似乎觉得远走江湖就得到自由了,也像金庸的武侠小说结局一样,男女主隐居了就再也不用被江湖纷争困扰了。《如懿传》选择了惢心夫妻的平凡生活作为美好的寄托,显然经不起推敲。《延禧攻略》也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女主角身上自欺欺人了。作者设定女主永远也没爱上乾隆,只是利用他的人性弱点操纵利用他。但女主自成为妃嫔后就丧失了她本来代表的批判性,同样陷入了一种悖论,只能靠着“为皇后复仇”强力支撑行动的正义性了。“失去的自由”不知是演员演技问题还是剧情铺设问题,不够得到情感共鸣。女主利用极权代表乾隆来保护自己复仇,但妃嫔们的相互戕害包括宫女们的互害这些重重悲剧显然都是制度层面造就的,在权力等级极端尖锐对立的狭隘变异空间里,不能自由生长的人没有足够生存空间,本来就各种被迫扭曲。乾隆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和代表,有时甚至就是直接加害者。女主可以清算具体的罪犯,比如纯妃,却无法去直接审判乾隆,只能以她永远也没有中皇帝的糖衣炮弹、没有因处于上位者而丧失自己本心来为自己辩护。但这同样也是底气不足苍白孱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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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剧并不认为宫廷人物获得专一的爱情或者权势地位就能解决一切矛盾痛苦,也没有像帝王剧那样诱导哄骗观众去认同权力的逻辑。作为宫廷剧,《延禧攻略》在大方向上真的是了不起了,虽然它的缺点也实在多。《延禧攻略》虽然借了乾隆皇帝和他后宫们的壳,也从历史人物原型上汲取了不少灵感,但它反映的更多是一种普遍性的现象,而不是对清朝乾隆后宫的复制还原,所以没必要用剧中人物和历史人物去强行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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