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妈说:“人想人,能想死人。”当时的我不能十分理解这句话,后来随着我的长大,遇见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这些故事有别人的,也有我自己的,至此,我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残忍,但最心酸绝望的莫过于那些始终活在想念中又无能为力的人。
那些思念萦在心头、绕在眉梢,她不时地出来咬你,就像很多只蚂蚁反复啃噬着你的细胞,你难过,却也上瘾,宁愿被啃噬,也不愿去遗忘。
都说时间是良方,可治好的都是皮外伤,今天,我想说说那些皮外伤“里面”的故事…
- 对亲人的思念:我的一位阿姨,20年前儿子突发脑疾不幸去世,从发病到死亡,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阿姨受了很大刺激,从那之后就开始严重的神经衰弱,无法睡觉。很多年之后的冬天,她在单位聚餐回家,喝多了酒,踉踉跄跄地摔倒在雪堆里睡着了,神奇的是,她后来自己就醒了,除了耳朵和手脚有冻伤之外,居然没冻出别的毛病来,那可是东北数九寒天的大半夜呀。她说,我当时是着急起来去给孩子买羽绒服!因为我梦见我儿子了!这是孩子去世之后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梦到他,他抱着我的脖子撒娇,妈妈、妈妈地叫我,他说他冷,想让我给他买羽绒服穿,还要让我给他买书包,他搂着我的脖子,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露出毛细血管的耳朵,耳廓粉红,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由啜泣转为了掩面痛哭。后来,她每到冬天都会喝多了酒在雪地上睡一会儿,可是除了身上收获了越来越多的冻伤之外,儿子却再也没见到。听到这,我的胸口像被打了一闷棍,她的生活,能睡得了冰天雪地的街,却抵挡不了四下无人的夜…
有的思念,最让我们难以忘怀的:是再也回不去的纯真年代,是年少时一起逃课、一起闯祸、一起抄作业、一起分享最爱的小说和零食的快乐时光,是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难过时为彼此流泪打气、遇到困难时会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亲密岁月,后来,后来的后来,大家都长大了,大到彼此的心里被各种琐事填满,大到彼此为生活低头不能自己,大到彼此都有了自己的主见而无法再认同对方,于是大家笨拙地故作洒脱,从此一别两方,但终究无法掩盖内心无比的难过。
朋友间的思念:疫情刚开始封闭的一天,小佳给我打视频电话,她跟我说家庭的琐碎,说出不去门的难受,说来说去说到刚刚步入社会工作的那一年,说那年刚好是非典,跟现在一样形势紧张,她说,她们俩坐在一个乘客也没有的列车上,看到迎面戴口罩走过来的列车员,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咳嗽,看到列车员警惕的眼神,俩人笑作一团,说到这,她咧了咧嘴,居然对着屏幕呜呜地哭起来了,她含混地说:再也回不去了,但我还是想她...
最肝肠寸断、百转千回的思念往往出现在恋人之间。很多时候,我们心里仍然在爱着,恋着,却不得不面对“分手”这两个让人心碎的字,不得不面对从此天各一方的结局。
- 恋人间的思念:小北分手整三年了,却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他,最初分手的时候,感觉屋子里都是他的气息,自己都不敢动,怕一动就看到他留下的影子,于是默默念叨:“只要他还活着,能好好活着,分手就分手吧,至少他还活着,我也有个念想”!小北说“这么一想就能抵消他离开我的痛,只是离开了我而已,但至少人还在,我们至少还在平行的时空里活着,呼吸同样的空气、被同样的阳光照耀”。她一遍遍沿着他曾经的足迹走,小北说:“迎面吹来阵阵清风,就好像他轻轻把我拥在怀中。”有一次,小北说,他在寺院的大殿里,看见了同样烧香的他,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小北说:“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咱们重新在一起吧。”我听了很激动也很惊讶,心想这不会是梦吧?结果真的是梦,小北说她醒了以后仍然高兴了好一阵,还把这个梦给记录下来了,后来她给我看她做梦的记录,我发现,三分之二的梦境都是关于他的…
当然,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虽然各有各的不幸和难过,但不变的是那份思念,那么思念到底是什么?何以让我们如此难过?
思念是因为丧失,丧失是因为依恋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依恋便成为我们基本的、天生的需求之一,如同婴儿天生会吮吸,是因为他有活着的需要,对依恋的需要深深地根植于人类的生物属性之中。我们最早的依恋对象是父母,长大一些之后,我们便开始从同龄人身上寻求被理解、被接纳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感,再之后,我们将一份惊心动魄的感情投注于某一个特定的人,似乎是第一次,我们感到不再被终极的孤独感所纠缠,轮回一般,我们再次体验到人生之初那种生命交织、情感联结的感觉。
然而,只要有依恋,丧失之痛和悲伤的风险就是必然的。依恋与丧失,像一对孪生关系,贯穿我们一生,是每个人逃也逃不开的主题。依恋的自相矛盾之处就在于我们不得不依恋那些我们最终会失去的人。
就像搭上了一趟单程列车,每一天,每一刻,我们都在失去身边的风景;每到一站,我们都要告别上一站所熟识的人与环境...我们认为自己失去了,是因为觉得自己曾经拥有。可是低头想想,故事是有结尾的,关系是有期限的,我们自己的生命也是有尽头的,你所以为的“拥有”背后其实隐约浮现的恰恰是“失去”这两个字。如果没有失去,也便无所谓拥有了。
为什么有些人会滞留在痛苦的思念中?
依恋关系就像我们生命里的“安全基地”,有了那个人的存在,我们才会觉得安全,才能不断向外探索,可一旦依恋关系受到威胁或破坏,人们的探索行为就会终止,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依恋纽带的恢复上。就像一两岁的小朋友跟妈妈出去玩儿,她会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以确保妈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这样,小朋友才有勇气跑得更远,当她看不到妈妈的身影,她就会慌张、害怕、不知所措,就不敢把探索的脚步伸向更远。对一份依恋关系而言,“处于情感联系之中”本身就是它的要求。那些无法走出思念的人,其实是在试图恢复、维系和重建自己的“安全基地”,拼死护住那种仍然与那个人联结在一起的感觉。
所以他们才会用思念把自己包裹起来,去抵御真相的残忍与冷酷,避免直面丧失。他们通过在想象中得到回应,或是用象征的手段来维持这种联系,就像一个孩子,固执地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其实从本质上讲,思念的感觉就是一种沉迷,沉迷于母婴的世界里。而母婴世界的特点就是幻想用两个人的世界来代替一切,用两个人融为一体的感觉去对抗全世界,“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你就是我的全部,这就够了”。
写到这里,或许你已经忍不住要问,这一生,这唯一的一生,是否真的要这样度过?你是否真的愿意以思念为生,品尝那一抹苦涩的甘甜?
当思念难以承受,我们可以怎么做?首先,你需要表达:或是倾吐心声,可以找个信得过的朋友去聊一聊心里的感受,或是化为文字去书写,想到什么写什么,写那些美好的过往、写那些狗血的剧情、写那些难以割舍的思念,想写什么写什么,重要的是要让你心里的感受流动起来,这样,你的悲伤才能像河流一样流淌起来,最终归入大海,稀释在这大千世界里,而不再浓烈得令人窒息。
第二,深呼吸、觉知自己的身体:有那么一些时刻,似乎你无论如何努力,都摆脱不了头脑里狂风暴雨的思念,这个时候请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每当痛苦袭来一次,就深呼吸三次。在这里我教大家一个小窍门,可以在手机上每小时定一次闹钟,当闹钟响起时,无论你此刻在做什么,都马上回到你的呼吸上,深呼吸三次之后,再动一动自己的手和脚,感受身体的真实存在。人的身体和脑神经回路都是有记忆的,当你开始走出一条全新的路,或许刚开始不太熟悉,但随着练习的增加,你会感觉自己正在从思念的崖底慢慢爬出。
第三,参加朋友们的团体活动:面对丧失之痛时,你需要有人陪你,支持你,你需要有人不断地反复地让你体验到新的安全感,才会敢于慢慢放下那些幻想中的思念,走出原来的“安全基地”。当你感受到被支持、被接纳的力量,你会渐渐了解到,你可以离开妈妈的乳汁,外面的世界还有更多样更精彩的美味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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